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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所求實虛

  章杳的營帳中,士兵已經送來了早飯,章杳沒有胃口,葉景蓮吃了兩口也放下筷子。


  「杳哥,我倒是覺得事情沒那麼麻煩,你想,你的本領通天,那文戚不過是個小嘍啰 ,是齊家的一條走狗,即便讓他呆在這裡,充其量只是個看門跑腿的,能惹出什麼麻煩?」


  章杳不知道如何對葉景蓮解釋,事實證明,兩人之間經歷、閱歷和眼力不同,便根本無法理解對方思考的問題,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溝通,也是對牛彈琴。


  「不說這個,」章杳岔開話題,「我讓人準備好了車馬,明日去業城縣。」


  章杳只說去,沒說是誰去,葉景蓮本能地以為章杳要將自己趕走,頓時便急了,騰起身子道:「杳哥,是不是我留在這裡讓你覺得麻煩了?」


  葉景蓮在章杳面前舉手投足都如個孩子,章杳勉強擠出來個笑容安慰道:「別急,是我和你一起去。年關的時候沒能去你家向葉老夫人請安,眼看就是正月十五,我好歹該去一趟的 。」


  其實只要章杳願意解釋,具體給出什麼樣的解釋,對於葉景蓮來說都不重要,他只是需要知道章杳並不討厭自己便已足夠,聽到這話當即放下心來,聳了聳肩膀道:「我家有什麼好去的?哪裡有這軍營里好玩!」


  「你出來多日,你母親和姐姐總會惦念。」


  葉景蓮撇撇嘴道:「惦念也只是嘮叨罷了,再說,葉君霖大概明日就要閉關,去煉那個什麼返生蠱了。杳哥,你說這世上,當真有什麼長生不老么?」


  「返生蠱……」章杳聽到這名字后,忍不住呢喃一聲,搖搖頭,「呵。」


  自從蠱術流傳至今,時常能聽偏門蠱師說起什麼特殊的蠱術,什麼起死回生,什麼刀槍不入,但事實證明只不過是假象罷了。


  但這返生蠱卻不同其他,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於,返生蠱當初那是進獻宮廷的神秘蠱術,聽說皇帝還為此特意將進獻返生蠱的那位妃子封為寵妃,此人就是金家的長輩。


  不過說起返生蠱的真假呢,反正章杳從未聽說過哪個皇帝真的長生不老了。


  章杳想不通,為什麼那麼多人會為長生不老而執著,畢竟這事情只是聽起來便讓人感到好笑,他更是沒想到葉君霖居然也會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看樣子葉君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聰明,章杳覺得,這對自己來說反倒是件好事兒。


  葉景蓮仍在低聲嘀咕著關於返生蠱的事情,他是始終不相信葉君霖能煉成什麼返生蠱,不過,他是葉家的異類,葉家的大事小情在他看來猶如看一齣戲,勝負成敗,他是不關心的。


  他只關心,他覺得好玩的人是不是仍舊那麼好玩。


  比如千古鎮就很好玩,齊孤鴻也很好玩。


  章杳明知道齊孤鴻從齊家逃出去了,但也沒有繼續追捕齊孤鴻的意思,葉景蓮想不通,如果換做是他的話,肯定還是要玩一玩的,就像老貓抓到老鼠之後,自然不會急著去吃,肯定要先逗弄一番才是。


  葉景蓮想到這裡,轉過頭去望著章杳,章杳的腦袋裡都有些什麼呢?自己關心的事情他似乎從不關心,那麼,他在關心著的是什麼?

  正當葉景蓮這樣想著的時候,營帳外已經響起馬蹄聲,士兵呵斥著令其人下馬,葉景蓮猜想此人定是文戚,若非是他,也不會不知道章杳軍營內的規矩,馬是不能進軍營的。


  自己帶來的人還未和章杳碰面就先給自己丟了人,葉景蓮有些不滿,起身掀起帘子出了營帳,遠遠就看到文戚失魂落魄地從馬上下來,好似個剛入學堂的孩子,對周遭的一切一竅不通,士兵們只是命他下馬後,便將他扔在一邊置之不理,以至於文戚茫然地看向四周,不知所措。


  章杳的隊伍剛剛駐紮於千古鎮上時,文戚雖然不像其他門徒一樣猴急地跑去看熱鬧,但是從鎮子上進出往來,說沒關心過,那是騙人的。


  可要說走進這軍營,還是文戚第一次,站在軍營門口的時候,文戚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陌生感和壓迫感,他深切地感覺到了一種感受,在這扇門之後,他的生活將完全改變。


  而路就在腳下,是否要前行,是他自己的選擇,很多謀划已久的事情,到了緊要關頭反倒讓他感到畏怯,不敢邁出這一步去。


  正當文戚盯著自己的腳尖兒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軍營里響起一聲呼聲,被葉景蓮那陌生的聲音呼喚自己的名字,文戚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


  夜色已經暗下來了,章杳隊伍中的士兵們正準備吃過睡醒后的第一頓飯就去操練,此時人人端著飯碗,目光齊刷刷地如同盯著異類一般看向文戚。


  葉景蓮大搖大擺自人群中穿過,對著文戚頤指氣使道:「來了怎麼不進來?還要我出來領你不是?杳……章司令都等急了!」


  過了多年之後,文戚終是想不起來自己是如何被葉景蓮帶到了章杳面前,這不是他第一次見章杳,第一面是在齊家,文戚這幾日雖然一直在想著跟隨章杳的事情,可當他見到章杳時,之前見面的場景重疊在眼前,讓文戚不由得想起上次見到章杳時,自己還是齊家的人。


  章杳,會如何看待自己?


  正當文戚這樣想著的時候,章杳已經開口。


  「你來我這裡,想做些什麼?」


  想做什麼?文戚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未來一片渺茫,心中雖有想法,但他不敢說,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提出要求的資格。


  章杳是簡單幹脆的人,沒有和文戚攀談的興緻,文戚來這裡的前因後果章杳早已了解,此時他歪著頭打量著文戚,目光錐子般銳利,直奔文戚心底。


  這年輕人看起來斯文儒雅,若不是自己面前的幾張紙,章杳很難將他與背叛家族蠱門的叛徒聯繫在一起。


  心有宏圖之人,並有大欲,欲強者,必自危且危其左右。


  見文戚半晌不說話,葉景蓮便擅自替文戚做主道:「杳哥,他初來乍到,能做什麼?安排他和新兵一起操練便是了。」


  章杳沒回應,而是一直凝望著文戚,在葉景蓮說過這話之後,章杳發現文戚的肩膀便垮下去了半截。


  是心涼了吧。


  大概是沒想到自己費勁千辛萬苦,連忠義德行一併摒棄后,換來的結果卻是在章杳麾下當個打雜的小兵。


  沒了底氣后,文戚站著的姿勢都鬆鬆垮垮的,看得章杳也彆扭,他對著文戚招了招手,指著面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我且問你,」章杳沉聲道:「齊家,當真是沒有活口了?」


  文戚抿著嘴唇,略有思索道:「回司令,文戚乃是在齊家滅門的前一日便聽從齊家族長授意離家了,至於齊家滅門的事情,文戚也只是自葉少爺口中得知。」


  文戚還記得自己當初剛聽到這一消息時的心情,有驚恐,驚自己命大,只差一步便差點做了齊家的陪葬品,但再往深一層想,又有感激,感齊秉醫已知天命,趕在災禍來臨之前將他們派遣出去,感激過後,不免又為齊秉醫感到可悲,悲他在齊家權柄通天叱吒數十年,卻連自己和族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只是在這些情緒都沉澱下去之後,文戚必須要想到自己,齊家如何,都是過去了的事情,但他是個大活人,要衣食住行,要考慮前程,要在這風雨飄搖的亂世之中為自己求安身立命之本。


  「好,」章杳閱人無數,察言觀色早已算不上本事,他知道文戚沒有撒謊,「那,齊孤鴻也當真是不通蠱術?」


  「沒錯。」這個問題文戚回答得信誓旦旦,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至少在他知道的,齊孤鴻的確不會,這也是他對齊家再無念想的原因。


  「那好,最後一個問題……」


  章杳這話只說到一半,臉上的表情卻有所變化,起初是緊皺的眉宇抖了抖,而後,嘴角抽搐,那張英氣十足的臉,突然扭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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