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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盲軍師

  那棋子搖搖晃晃,就好像個醉漢一般,站在一旁的齊孤鴻不由自主長大了嘴巴。


  然而就在那棋子即將走到「楚河漢界」的時候,齊秉醫突然一掌拍在了桌上,霎時間,齊孤鴻眼看著幾隻好像米粒大小的黑色蜘蛛從棋子下面逃竄四散,那棋子也歪歪扭扭地落在棋盤上。


  齊秉醫的面色如常,語氣泰然,但是話語中卻透著不可置疑的威嚴。


  「在齊家,還是收好你的蠱。」


  「是,」眼見著自己的蠱被齊秉醫驅散,章杳臉上並無不悅,而是畢恭畢敬地對著齊秉醫一抬手,「是晚輩不懂規矩了,還請齊老前輩先來。」


  齊秉醫人未動,對著一旁全神貫注的齊孤鴻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


  齊孤鴻正想反駁,齊秉醫抬起頭來瞥了齊孤鴻一眼,那目光令齊孤鴻噤聲,只好站起身。


  不只是齊孤鴻,連同守在院落中的門徒也一併退出了齊秉醫的內宅。


  整個正廳中,就只剩下齊秉醫和章杳兩人,還有燈燭下,搖曳飄渺的身影。


  那天晚上,齊孤鴻始終搗枕捶床輾轉反側,直到天明時分才稍稍睡了一會兒,這一夜對他來說簡直是煎熬,睜眼發覺天光大亮才算鬆了口氣,齊孤鴻草草洗漱一番便向內宅去了,可是人到門口,卻看到齊秉醫的大門緊閉,聽守在外面的下人稱,那個叫章杳的天亮時才離開,齊秉醫一夜未眠,說是要休息,誰都不見。


  日子已是臘月二十六,家宅中越發繁忙,四處都是家丁門徒跑進跑出,齊孤鴻在宅子里呆不住,乾脆出門去閑逛。


  街頭巷尾,處處年味兒十足,齊孤鴻站在十字路口看著喜氣洋洋的人流,心裡卻是空落落的。


  往日總是有個人跟在他身邊,隨他閑逛,陪他胡鬧,心心念念盼著回來,沒想到又是孤身一人。


  「哎呀,別亂跑!」


  正當齊孤鴻胡思亂想的時候,耳邊一陣婦人的驚呼聲將齊孤鴻突然從思緒之中硬生生拽了回來,他循著聲音響起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一名婦人追著頑劣的孩童從身邊經過。


  婦人兩步急急地跑出去,一把將孩童攬入懷中,責難道:「再這麼胡鬧,小心被唐鬼捉了去!」


  一瞬前還如脫韁野馬般的孩子,在聽到「唐鬼」的名字之後,立馬乖巧得像只貓兒。


  齊孤鴻有些晃神,小時候,齊秉醫也會這樣嚇唬他,但用的多是什麼山妖水怪之類,沒想到在現如今的孩子眼中,唐鬼遠比山妖水怪可怕多了。


  輕嘆一聲,齊孤鴻感到風涼,緊了緊衣領,本想回家,可是走了幾步總覺得心頭鬱結,正碰上幾名門徒策馬從城裡採買回來,齊孤鴻乾脆奪了一人的馬,問清山寨所在,揚鞭便向山裡去了。


  唐忌夜的山寨無名,鎮上的人只知道山寨的大當家的叫唐鬼,至於這唐鬼究竟是何人,卻無人可知,但是無一例外的是,從來沒有人會將唐鬼和當初那個斯文老實的唐忌夜聯繫在一起。


  齊孤鴻此時就揚鞭馳騁在上山的路上,山上霧氣大,地上泥濘,馬蹄在山道上打滑,偏偏齊孤鴻心急,鞭子抽得山響,幾次險些從馬背上被甩下去。


  仔細想想,這荒山雖然就在千古鎮外不過幾里的地方,但是齊孤鴻卻沒怎麼來過,唯一的一次是和齊秉醫賭氣,十二三歲的孩子要離家出走,還拉上唐忌夜一起,結果趕上了數年不遇的暴雨,兩人被困于山中,若不是齊秉醫派門徒搜山,恐怕是要凍死在山裡。


  只是此時再想起這事的時候,齊孤鴻使勁兒搖了搖頭,彷彿這樣就能將舊時的回憶從腦袋裡甩出去。


  回憶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往事重提舊景重現,會讓人錯覺重回當年,甚至連對那人的態度和看法也會有所轉變,但是回到現實之後就會發現物是人非。


  無論回憶里的那人再暖,現實中總是冷而硬,任憑你一顆暖呼呼的心腸捂上去,也難有回應。


  齊孤鴻行至半山的時候便看到了高大的山門,行至近處,堡壘般的山牆和足有兩米高、以木干釘成一排的木門便盡入眼底。


  山門大開著,幾名山匪模樣打扮的人正在院落附近巡視,見有人策馬而來,本想將其攔住,但認出是齊孤鴻后,山匪便不做阻撓,眼睜睜看著齊孤鴻的馬衝進了山寨內。


  「哎?你說啊,」一名山匪仍凝望著齊孤鴻的背影,推了推身旁另外一名山匪道:「這瞎子真是神了啊,怎麼就知道這姓齊的要來?」


  另一名山匪正要答話,一巴掌已經抽在了他的後腦勺上,疼得這山匪連連叫痛,回過頭來便看到盲丞正站在身後,暗紫色的長衫熨燙整齊,披掛在他孱弱的身軀上,白色的袖口翻卷,露出一隻白皙的腕子,此時那隻手還懸在半空,嘖嘖兩聲道:「瞎子也是你叫的?」


  「軍師!」挨了打的山匪捂著腦袋,忍不住連連喊冤道:「是大鎚叫的!不是我!我是刑三」


  直呼盲丞為「瞎子」的大鎚見刑三替自己挨了打,大笑著跑遠了,只剩下這叫痛的刑三呲牙咧嘴,嘆了一聲道:「軍師,你說說你,瞎了都能算出來這姓齊的會來,怎麼就連聽聲辯位都不會呢?」


  盲丞自知自己又找錯了方向,故作嘴硬道:「我是軍師,能占卜相卦推演世事即可!那諸葛亮能布陣作局呼風喚雨,他會聽聲辯位嗎?」


  刑三低聲咕噥一句道:「可諸葛亮又不瞎。」


  盲丞揮手又要打,刑三立刻躲開,盲丞的一巴掌打在柱子上,疼得他連連叫痛,刑三見盲丞疼得跳腳的樣子,強忍笑意道:「軍師,你自己也說了,你又不是個能動手的,以後就別跟我們比比劃划的了!」


  「兔崽子!」盲丞叫罵一聲道:「我早已看出你今日要有血光之災,本來還能給你指點一二,但你要這麼說,我還偏偏不告訴你了!」


  刑三知道盲丞的卦數乃是十中九準的,眼珠兒一轉,立馬湊上前去,諂媚道:「別啊!軍師,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還不行嗎?你說說我這血光之災是什麼災啊?」


  「什麼災?」盲丞梗著脖子道:「這我不能說,說了是泄露天機,我只能告訴你該如何化解。」


  「怎麼化解?」


  「晚上吃飯的時候,把你的肉都給我吃,就能化解,」盲丞說的那叫個一本正經,「不然的話……嘖嘖。」


  刑三歪著腦袋看了盲丞半天,突然瞪大眼睛道:「我不信你這個!你想騙我!你要是能算得准,怎麼還打在柱子上了?」


  「我那是故意的!」


  盲丞說罷一跺腳,搖頭晃腦便走,一邊走還一邊嘆道:「土匪就是土匪,目光短淺,不聽勸啊,不聽勸!」


  刑三眼看盲丞走遠后,撇了撇嘴往那柱子上掃了一眼,訕笑道:「哎,軍師就是軍師,嘴可真他娘的硬啊,還說是故意的……」


  然而話剛說到一半兒,刑三卻變了臉色。


  只見在那柱子上,一隻小拇指長短的蠍子被盲丞一掌拍成了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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