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最危險的戰役
齊孤鴻一覺睡醒的時候,已是天光大亮。
腦袋悶痛,就好像被人狠狠砸過一錘似的,身子稍稍一動,渾身的筋骨也跟著疼,想要開口說話,嗓子卻干啞得好似塞了張砂紙。
「別動,」齊秉醫的聲音在齊孤鴻耳邊傳來,對著門外喊了聲道:「把熬好的粥端過來。」
齊孤鴻勉強睜開眼睛望著齊秉醫,不免有些愧疚,多少也是擔心被罵,只好對著爺爺尷尬一笑,只是對面的齊秉醫臉上卻沒有表情,默默地接過下人送上來的粥,餵給齊孤鴻吃了兩口。
「好點兒了么?」
「嗯。」
「以後不能再喝這麼多酒。」
「好。」
齊孤鴻始終在垂著頭等著,他想到自己當年第一次喝醉被齊秉醫痛斥的場景,本以為今日齊秉醫也會將自己痛罵一番,畢竟是剛剛回來,就如此爛醉如泥,別說是齊秉醫,要是換做自己,估計也難免要發一通火。
只是齊孤鴻沒想到的是,齊秉醫並未發怒,只說讓齊孤鴻再睡一會兒。
「中午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晚上一起吃晚飯就是了。」
齊秉醫的態度讓齊孤鴻感到有些驚訝,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以前對自己萬分嚴厲的爺爺,反倒是這樣的態度,讓他有些不適應了。
長久沒喝過家鄉的白酒,人不免有點兒不適應,齊孤鴻覺得腦袋裡好像裝著一灘漿糊,稍稍一動便覺得頭暈腦脹,昨晚的事情倒是多少能想起來一些,不過也不清晰了,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
這樣倒是也好,那些為數不多的片段似乎都在提醒著齊孤鴻,讓他不要再想下去了。
困意重新襲來,齊孤鴻蹭著身子,想要躺下再睡,伸手拽被子的時候,看到自己的袖子不知何時被人挽起,此時那隻小小的蠍子圖騰就袒露在外,以齊秉醫的心思縝密,想必是早就看到了,齊孤鴻心中不免有點兒彆扭,連忙拽下了袖子,這才重新躺在了被子里。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從齊孤鴻的房裡出來之後,齊秉醫關好了房門,轉身向外,發現送粥的傭人仍舊站在門外,手中還端著兩隻粥碗。
齊秉醫兩步上前,「還守在這兒幹嘛?去給他們端過去。」
「是!」
「粥里有加了芭蕉和蓮梗么?」
「加了,加了!」
齊秉醫向來儒雅慈祥,但發生了昨晚的事情后,始終有一層烏雲籠罩在他的眉梢,齊家的下人戰戰兢兢,生怕惹惱了齊秉醫。
齊秉醫說罷轉身就走,下人也緊隨其後,兩人離開了齊孤鴻住的院落,邁過兩道跨院直奔後院,最終來到了一間廂房中。
房間不大,只容下兩張土炕,炕上正躺著阿夭和吉祥,還有幾名醫者在房內給兩人剛剛把過脈,見齊秉醫來了,連忙起身作揖問好。
幾名醫者乃是齊家的門徒,齊秉醫說起話來也無避諱,開門見山道:「怎麼樣了?」
「回老祖宗,蠱毒倒是逼出去了,倒是需要多養上兩天,也多虧是精壯的小夥子,否則恐怕是抗不過去了。」
齊秉醫沒有搭茬,眯著眼睛將阿夭和吉祥打量了一遍,兩人躺在床上,渾身的皮膚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紫色,但是身上並無任何傷口,倒是皮肉硬邦邦的,就像死肉。
昨天夜裡,齊孤鴻出門赴宴遲遲未歸,幾名門徒外出尋找,最終就在小橋上找到了阿夭和吉祥,以及被兩人護在身下的齊孤鴻,當時齊孤鴻身上並無外傷,倒是阿夭和吉祥奄奄一息,眾人立刻將他們三個一併抬了回來。
此時的齊孤鴻,還不知道是阿夭和吉祥幫他逃過一劫保住性命。
齊秉醫打量著床上的阿夭和吉祥,若有似無地嘆了一聲,嘴上雖然什麼都沒說,疼惜卻幾乎從眉眼間滿溢出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齊秉醫的視線般,阿夭的眼皮動了動,眼睛微弱地睜開了一條縫兒,望著齊秉醫,「老……」
話還沒說完,齊秉醫已經擺擺手,「再休息一下。」齊秉醫說著轉向身旁的下人,「把粥留下,你們先出去。」
齊秉醫端著粥碗,一勺一勺吹涼了才送到阿夭的嘴邊,對於家中的這些年輕孩子,齊秉醫向來是一視同仁,如何對待齊孤鴻,就如何對待他們,大概這也是這些門徒之所以願意忠心耿耿追隨齊秉醫的原因。
好歹吃下了半碗粥后,阿夭的臉色才終於好了一些,他看了看身旁的吉祥,對著齊秉醫輕聲問道:「老祖宗,小少爺呢?沒事兒吧?」
「已經睡醒了,」齊秉醫輕嘆了一聲,不知道是從哪一年開始,齊秉醫迅速地消瘦下來,臉上溝壑縱橫,終於有了老態,此時他挑著眉毛,眼帘下垂,嘴角也向下勾著,搖搖頭道:「多虧了你們了。」
阿夭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我們保護少爺,這是理所應當的,只是,老祖宗,那些人不對勁兒!我敢打包票,那些人肯定不是鎮上的人。」
如若是鎮上的人,怎麼會對齊家人用蠱術?而且,阿夭雖然因來到齊家時便已經禁蠱,因而並未見識過真正的齊家蠱術,但是憑他的眼力也可以看得出昨晚所見的蠱術非同一般。
「老祖宗,難道說……鎮上來了什麼危險的人?」阿夭突然緊張起來,千古鎮上要是來了厲害的蠱師,那麼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奔著齊家來的!
齊秉醫始終沒有說話,而是看著阿夭身上,蠱毒留下的痕迹。
在阿夭面前,齊秉醫已經是個垂暮老者,但他也有年輕的時候,在他像阿夭這麼大的時候,也曾經血氣方剛,他曾與眾多蠱師斗蠱,聲勢浩大的時候,足有上千名蠱師前來觀戰。
但要說起最險的一次,卻是在齊家自家的後院。
那一次並沒有隆重的排場,也沒人觀戰,甚至沒人知道那一場惡戰,但對齊秉醫來說,那一場斗蠱之所以危險,是因為與齊秉醫斗蠱的那個人,她是真的想讓齊秉醫死,特別特別想。
齊秉醫最終還是因謙讓了她而故意輸了,身上也中了對方的獨門蠱毒,雖然她走的時候留下了解藥,不過後來的一段時間裡,他身上也呈現出了和阿夭、吉祥一樣的癥狀。
所以,有人說,經歷的不同,看到的也會不同,這話一點兒不假,阿夭看到的是中蠱這一事情的可能性,齊秉醫看到的卻是結果。
世間的事情,的確是不能靠躲來解決的,齊秉醫輕嘆了一聲,只是十幾年前就聽說了她的死訊,即便是登門尋仇,也不會過這麼多年,那麼,葉家人,為什麼會在千古鎮出現?
旁邊的阿夭還在自顧自地說著什麼,回過神來的齊秉醫擺擺手打斷了阿夭。
「你慢慢說,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