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口中有蠱
在齊孤鴻的意識中,巫蠱乃是劇毒之物,怎麼可能放在口中?如果金寒池的酒中的確有毒,那他自己呢?
不遠處的女孩兒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呻吟,身子已經蜷縮著跪在地上,令齊孤鴻不由自主想到了金寒池在甲板上中蠱后的反應,可是無論女孩兒如何乾嘔,卻始終什麼都吐不出來。
望著女孩兒痛苦的樣子,葉君霖那本就凌厲的面容已然變顏變色,她怒視著金寒池,只是還不等葉君霖開口,金寒池已經擦著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搖頭道:「你知不知道一句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
自從金寒池進門的時候就知道這小樓不對勁兒,故而在齊孤鴻的酒杯中下了蠱葯。
早在千百年前,巫醫不分家,巫術本就是為了救人治病而生,巫蠱也是如此,蠱在白苗手中,乃是起死回生的秘術,後來被居心叵測的人所利用,才有了蠱毒一說,但是就如同有句話說「是葯三分毒」,救人的葯可能有毒,下毒的蠱也可能救人。
金寒池給齊孤鴻酒杯中下的蠱,如若單獨使用,的確會令人中蠱,但是因為那酒中本就有蠱,兩種蠱毒反倒相生相剋互為中和了,所以金寒池和齊孤鴻服下蠱酒後仍安然無恙。
但是這些葉家的女子深知蠱中有毒,也提前服用了她們葉家的解蠱葯,可那種解蠱葯與金寒池服下的蠱葯相剋,她喝下了金寒池喂入的酒,反倒中蠱。
金寒池擺弄著手指頭,碎碎念道:「你那蠱酒應該是妊蠍蠱,你給她們服下的乃是蠍子草,而我的蠱葯是墨蟾蠱,蠍子草剛好會催生蟾酥蠱迅速蠱發,這樣一來……」
「是休伶……」葉君霖雙手攥拳,憤憤然地低聲咒罵道:「該死……是休伶告訴你的!」
「這也不能怪她,跟著我是她的選擇,要怪也只能怪你們葉家沒有男人嘛……」
聽到這裡,齊孤鴻似乎捋順了休伶和金家、葉家的關係——休伶本是葉家養大的,這一點在海上時,便聽那葉姓女子說過,但是後來因為一些緣由,成了金寒池的僕從,而金寒池則是從休伶口中得知了葉家的蠱術。
齊孤鴻聽說過,自古以來一蠱一解,不光是每一種蠱和其他蠱不同,哪怕是同一種蠱,因為養蠱的人家不同,煉蠱的方法不同,導致同樣種類的蠱彼此之間也有區別,故而每個家族對於本族的蠱術都嚴格保密,若是煉蠱的方法為外人所知,那麼帶來的不只是煉蠱秘法泄露,更威脅到家族的生死存亡。
金寒池話說到一半突然噤聲,眯眼打量對面的女孩兒,那跪在地上的女孩兒捂著嘴巴,好像是口中有什麼東西即將呼之欲出,可是還不等她將手放開,口中卻突然發出一聲詭異的聲響。
女孩兒的動作好像是要打嗝,口中發出的氣聲卻像青蛙「呱呱」的叫聲。
同時,齊孤鴻發現那女孩兒額前的碎發、身上的衣衫都已經被浸濕了,他起初還以為是汗水,可現在一看,那些液體順著下巴往下滴落,懸得很長,看起來十分粘稠,就好像是什麼粘液。
這讓齊孤鴻想到葉君霖剛剛踩死的那隻蟾蜍身上的粘液。
女孩兒渾身上下已經覆滿了粘液,口中還在不停地發出蛙鳴聲,她痛苦地勉強想要回頭去看葉君霖,但身子就好像僵硬了一般,身子一歪便整個仰在地上,痛苦的雙眼死命盯著葉君霖,眼神之中寫滿了哀求。
始終站在一旁的另一名女孩兒見到此狀,立馬想要上前將那女孩兒扶起來,金寒池卻連忙提醒一聲道:「別碰哦!她身上的蠱涎好毒的。」
蠱涎,說的是蠱蟲的分泌物,多有劇毒。
金寒池下給這女子的應該是陰蠱,因女子之前服用的蠱葯催生墨蟾蠱迅速發作,陰蠱已經在體內成型,所以才會分泌出蠱涎。
那女子的腳步僵在原地,看了看金寒池又看了看葉君霖,卻見葉君霖也是抿著嘴唇,憤憤地一擺手。
有了葉君霖的授意,女子只能望著痛苦萬分的同伴為其揪心,卻無計可施。
金寒池好像在看戲般,欣賞著葉君霖臉上的表情,故作遺憾地搖搖頭道:「我剛剛可沒想害你,那隻墨蟾本來是用來給她解蠱的,誰知道你問都不問就一腳踩死了,你說我該說點兒什麼好,自作孽不可活?」
事關生死性命,金寒池說的簡直是天底下最惡毒的風涼話,現在齊孤鴻也明白了金寒池剛剛的得意,他明知道葉君霖會踩死墨蟾,現在又說什麼墨蟾乃是唯一的解藥,擺明了是要讓葉君霖心中愧悔,繞這麼一大圈設下這麼個套,不過是為了耍戲葉君霖罷了。
見對面的葉君霖仍舊一言不發,金寒池用憐憫的目光望著葉君霖道:「要不然,你試試看求求我?說不定我會給她解蠱的,雖然她這長相不大合我胃口,但畢竟是你葉家人,算我沖著你葉君霖這張臉,給你點兒面子。」
「啊?求你?」葉君霖哼了一聲,使勁兒地揉了揉耳朵,「你既然這麼了解我葉家人,難不成不知道我葉家的女子,從來不求男人?」
「那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就這麼……」金寒池做作地長出了口氣,惋惜道:「香消玉殞了。」
「那也未必……」葉君霖不動聲色地輕聲一句道:「要是換做你來求我允許你為她解蠱,我倒是可以考慮……」
兩人話語中你來我往,好似在打啞謎,一個是下蠱的,一個是被下蠱的,兩人卻不慌不忙,反倒是齊孤鴻心下焦急,畢竟醫者仁心,哪裡還顧得上金寒池和葉君霖之間的恩怨糾葛,他趁兩人說話的功夫到了女子身邊,只見女子渾身僵硬,皮膚上正泛起一個個古怪的膿包。
齊孤鴻轉頭望向金寒池,心想這金寒池是個孩子脾氣,倒要想想用什麼辦法才能哄著他給這女子解蠱。
而金寒池聽到葉君霖的話之後也不生氣,只是撅著嘴哼了一聲道:「小爺才不幹呢!」
只是這話剛說完,金寒池臉上放肆的笑容漸漸凝固起來,人雖仍坐在床上未動,目光卻在警惕地環顧四周。
葉君霖瞥見金寒池臉上的表情變化,不住抿唇一笑,隨著那嘴角揚起的片刻,葉君霖單手一揚,甩動腕子的時刻,一枚銀針直奔金寒池頭頂便去。
金寒池沒有躲閃,心知那銀針並非沖著自己而來,而是直奔懸挂在大床上方掛著帷幔的木頭架子,在那架子正中,也是正對大床中央的位置,懸挂著一枚荷包,葉君霖的銀針,就正打中荷包。
霎時間,一股帶著濃香的白色粉末,洋洋洒洒飄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