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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爺,幫我寫三個字

  趙朔便這樣走了,又留下了夏雨一人。她慣來一個人,所以也不覺得什麼,若非發生了大事,趙朔不會這般一語不發的丟下她。


  走在不似尋日熱鬧的大街上,夏雨神使鬼差的走到了那家店鋪的門前。


  「這兒,是客棧嗎?」她問。


  一邊忙碌的客人們,只是瞧了她一眼,而後全然當她是空氣。


  夏雨撇撇嘴,雙手負后,緩步走進去。裡頭還在裝修,一個打扮極為妖艷的女人,正在使喚著人,辦這辦那的,好不忙碌。


  她環顧四周,嬌眉微蹙,瞧一眼頂上密布的紅線。紅線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懸著一個鈴鐺。這是做什麼?為何這裡的裝修擺設,如此怪異?


  「這位公子,這兒還沒開始營業,您來早了。」那妖艷的女子,擺動著迷人的腰肢走了過來。


  夏雨歪著腦袋上下打量著她,「這兒乾的可不是正經營生,我先來看看,有錯嗎?」


  那女子顯然一怔,「公子這話可不愛聽,什麼叫不是正經營生?咱們謀生的,不都為了一口氣,一條命嗎?什麼正經不正經的。」


  「我們家親戚有好幾間青樓妓館,你以為我眼瞎?這風格,瞧一眼就知道,是大手筆的買賣。」夏雨佯裝老成,別的不在行,這青樓賭坊,她可是常客。什麼東西,能瞞得過她的眼睛。


  「原來是同行。」女子冷笑。


  夏雨搖頭,「我們家,可沒有這營生。」


  「那公子來日,可要多照應照應。咱們初來乍到的,人生地不熟。」女子變臉極快,轉瞬便又妖嬈輕笑,淺淺行禮。


  「你這兒的姑娘,若是一個個都出落得水靈,還用的著小爺照應?只怕來日,小爺還得求著你,給找個漂亮姑娘伺候伺候。」夏雨旋身,「弄得很不錯。」


  女子頷首,「多謝公子讚譽。」


  「你這兒叫什麼?」她問。


  女子搖頭,「暫未想好。」


  夏雨心頭腹誹:招牌都弄好了,還說未想好,糊弄誰呢?臉上,卻依舊保持弔兒郎當的模樣,「何時開業?」


  「過兩日。」女子回答。


  「那就提前祝你生意興旺。」夏雨轉身往外走。


  「還未請教,公子貴姓。」女子問。


  夏雨一頓,「我姓夏。」


  「夏公子!」女子從袖中取出了一個鈴鐺,底下的流蘇顏色鮮亮,與紅線上綁縛的鈴鐺一模一樣。只不過這個綁著流蘇,格外的小巧玲瓏,甚是可愛。


  「這是作甚?」夏雨不解。


  女子道,「權當是留個紀念,來日夏公子大駕光臨,憑著這個,能給公子優先相待。」


  夏雨笑了笑,「你倒會做生意。不知你如何稱呼?」


  「眾人皆喚我櫻娘。」女子施禮。


  「好,小爺等你開業再來。」夏雨收下鈴鐺,再瞧了一眼頂上的紅線和鈴鐺,這才走出門。


  身後,櫻娘依舊含笑,眸色微冷。抬頭看一眼頂上的紅線和鈴鐺,唇邊的笑意越發濃烈。清淺的吐出一口氣,濃墨重彩的臉上,慢慢漾開一絲詭譎的幽冷。


  鈴鐺?


  夏雨把玩著鈴鐺,洛花早已在睿王府的後門等著。


  「爺回來了嗎?」夏雨問。


  洛花頷首,「好似不是很高興。」


  夏雨點了頭。


  「公子,你拿著鈴鐺作甚?」洛花記得上次,她便是送自己一個,難不成這個是送給尋梅的。雖知夏雨是女子,可她還是覺得,稱呼夏雨為公子,能讓心裡舒坦一些。


  夏雨自然隨她,反正她也不喜歡女兒裝。


  「人家送的。」夏雨摸著鈴鐺上的流蘇,「洛花,這流蘇做的真好看,你會嗎?」


  洛花接過,二人邊走邊看著。


  良久,洛花搖頭,「公子,你這哪兒來的?這好像不是咱們京城本地產的絲線。我也去綉庄拿過活,但好像沒接觸過這種絲線。」


  夏雨蹙眉,「京城裡的東西,不是本地的?」


  「不像。」洛花抿唇,「許是外來的。我沒離開過京城,所以知道得不多。」


  「那是不是什麼川綉、湘繡之類的慣用絲線?」夏雨問。


  洛花摸著上頭打得極好的環結,「旁的不太確定,這紅線肯定不是。你聞聞,上頭還有股味,根本不像咱們尋常用的絲線。」


  夏雨自然不懂,她哪裡會針黹女紅。


  不過說起這個結——夏雨的指尖輕輕摸著上頭的環扣,這結打得可真結實,「你們繡花的,都是怎麼打的環扣?」


  洛花從自己的隨身小包里取出一根絲線,當即打給夏雨看,「環扣分好多種,這個鈴鐺上的應該是最常見的吉祥結。不過這最後纏著流蘇的扣子,我便不懂了。」


  「這個,我懂。」夏雨蹙眉,「只是好奇怪。」


  「奇怪什麼?」洛花問。


  夏雨搖頭,報之一笑,「沒事。」晃了晃手中的鈴鐺,夏雨心裡有些疑惑,卻找不到答案。


  在書房門外探了探腦袋,裡頭傳來趙朔熟悉的聲音,「鬼鬼祟祟作甚,滾進來就是。」


  她撇撇嘴,緩步走了進去。


  「有事?」他將手中的一份書信丟進了火盆,這才抬頭看她。


  夏雨點了點頭,「爺,你能幫我寫三個字嗎?」


  趙朔挑眉,「哪三個字?」


  「你幫我寫,花滿樓。」夏雨抿唇,眸若彎月,笑呵呵的看著他。


  「好。」他也不問,「過來。」


  研磨,執筆。


  他的手裹著她握筆的手,一筆一劃的教她在白紙上寫字。她的手有些顫,許是因為不輕易拿筆,所以她的手很漂亮。不似一般女子,但凡識字,右手的手指必定有少許畸形彎曲。她不拿筆,也不彈琴,是故指節和指腹都沒有生硬的繭子。


  她的手,是拿來搖色子,出老千的。


  所以必須保持極好的靈活性,指尖沒有半點倒刺,光滑細膩,修長如玉。


  趙朔的掌心溫度很高,從她的手背傳入,瞬時蔓延至全身。以至於她覺得自己的額上,都微微滲出了薄汗。他的呼吸,就縈繞在她的耳畔,幽幽的攥緊衣領子裡頭,痒痒的,讓她有幾分緊張。


  夏雨抿唇,面頰微燙。


  放下筆的那一瞬,他借勢,環住了她的雙肩,「為何突然要寫這三個字?」


  「怕離鄉太久,會忘了。」她搪塞。


  他一笑,將她的身子扳過來,與自己四目相對,「真話?」


  她搖頭,「假話。」


  趙朔捏了一把她柔嫩的面頰,「蠢。」


  「你不信?」夏雨挑眉。


  趙朔緩步朝著窗口的棋盤走去,「信。」


  「那你不問?」她蹙眉跟過去。


  「你都說了,是假話,那我還問什麼?」趙朔坐定,瞧一眼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也不屑去看她一眼,「你不願說便罷,爺是好人,從不做強人所難之事。」


  她撇撇嘴,「說的比唱的好聽。」盯著跟前的黑子,夏雨忽然來了興緻,「爺,不如你教我下棋吧?」


  他一怔,「想學?」


  夏雨點頭,「嗯。」


  趙朔覺得,自己這輩子最最後悔的事,是教一個完全沒有天分,且沒有半點棋品的無賴下棋。於是乎,從此以後,她有事沒事往他的書房跑。


  裡頭總能傳出夏雨的疾呼。


  「趙老九,說好讓我十個子的,你怎麼又不守信用?」


  「……」


  「趙老九,這一塊是我的,不許吃這一塊。」


  「……」


  「等一下,你的棋子拿回去,我不走這兒了,我換個地方走走。」


  「……」


  「趙老九,你怎麼又贏了?再來再來一盤,我就不信,贏不了你。」


  「……」


  簡直就是惡性循環。


  ————————————


  溫暖的芙蓉池。


  你能想象,高高在上的睿王爺,與自家內侍在水中玩憋氣,是什麼畫面嗎?兩個人蹲在水底,大眼瞪小眼,各自掐著對方的口鼻。細微的水泡咕咚咕咚的往上冒,愣是誰都不肯先撒手。


  夏雨的水性,是虎子教的,竟比不上趙朔。


  最後,還是趙朔直接將她撈出了水底,就像初遇時那般。


  水面翻開巨大的水花,夏雨許是嗆著水,猛咳了幾聲,快速環住趙朔的脖頸。脊背貼在池壁上,水波蕩漾,入目皆是氤氳白霧。白霧中,那個絕世的男子近在咫尺。


  他的手緊緊扣著她的腰肢,居高臨下的俯睨著懷中的女子。


  濕漉漉的發,貼在臉上。水珠子沿著臉頰不斷滾落,在她的睫毛上,凝出了迷人的眩光。


  他低頭,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唇。


  誰也不說話,只是交付了彼此。


  上次在這裡,他本就是強忍著,而這一次,就當是彌補。單薄的衣裳早已被浸濕,如今越發的撩人心魄。身子緊密相貼,熨燙著屬於彼此的溫度。


  夏雨的手,攀上他的脊背,任憑他的肆虐與橫衝直撞。水光瀲灧,正當時。


  直到他罷了手,她才無力的軟癱在他懷中,被他抱著走向軟榻。


  溫暖的浴池,溫度恰好。


  他躺在軟榻上,她窩在他懷裡,少了平素的聒噪,安靜至極。


  良久,她緩過神來,才爬上他的身子,低聲輕語,「爺,李煥去哪了?」


  聞言,趙朔嫌棄的瞧了她一眼,「想他了?」


  夏雨撇撇嘴,「是啊是啊,想死了。趕緊把李狗腿還給我,否則我要你好看。」


  「李什麼?」趙朔蹙眉看她,「李狗腿?」


  「我——」她頓了頓,翻個白眼,「這話是爺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


  「他去了代州。」趙朔凝著她,突然開口。


  夏雨愕然,「去代州做什麼?」


  趙朔眸色微恙,伸手將她抬起的腦門摁在自己的胸口,冷了雙目。齒縫裡,只有冰冷的兩個字,「保命!」


  保命?


  保誰的命?


  什麼人的命,要李煥親自去?李煥可是趙朔身邊的心腹,最貼心的人,能出動李煥去保護的,想必絕非尋常人。


  也不知為何,夏雨忽然不敢問下去,心裡隱隱有些難掩的不安。一種,無可言說的惶然。


  他將她腦門摁在自己的懷裡,她只能聽見屬於他的心跳聲,從容有序,不為任何事任何人,而錯亂過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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