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功虧一簣(1)
凰羽不曾進宮的日子，櫻柔對唐淼的興趣大減。瓏冰玉卻不厭其煩的纏著她。她派來的人幾乎目不轉睛的盯著唐淼。就連能睡覺的兩個時辰，也不時會有人前來騷擾。
唐淼算著日子，已經過了八天。如果她再不甩開瓏冰玉的監視去盜取凰羽的魂魄，木梟回宮之後，她再無機會。
「魔君，今晚無論如何也要動手了。」唐淼下定了決心。
「好。」
戌時，唐淼再一次從花田被押回。她知道子時前後定會有人前來弄醒自己。她真正能避人耳目行事的時間只有一個時辰。
窗外無月，繁星漫天。星光較月色黯淡許多，唐淼迅速的以法術破開結界，越窗飛出。
灰色的花奴服待權當夜行衣用，一身短打顯得精幹無比。
順著這些天觀察的線路，唐淼繞過重重巡衛，只花了一刻鐘便抵達了泉眼所引的湖泊。
湖水引自城下的泉眼，極深。入水十餘丈后，已是一片漆黑。唐淼輕點額心，水滴狀的印記散發出淡淡的銀藍光芒，聚於雙目。眼前一亮，湖底的一切再無遁形。
「馭水之靈果然是好東西。」唐淼發現在水裡她的靈力似乎更好運了，身體輕盈靈活。再往下潛得十餘丈，一片光網出現在腳底。
「丫頭，上天把幸運給了你。這道結界能抵抗所有人進入，卻對擁有馭水之靈的人開了方便之門。來自天河的水之靈力讓你與水形如一體。水能穿過結界，你也能。」
魔君循循善誘，唐淼伸開雙手，識海里的驅水之靈自然的溢出。彷彿水融進了她的血脈，遊動間，身軀如水草一般輕盈。
她闔上雙目，任神識與滿湖碧水融為一體，緩緩沉落。身體穿過那層光網，沒有絲毫阻隔。
過得片刻，魔君呵呵笑道：「穿過來了。」
唐淼睜開眼睛。光網在頭頂閃爍，她興奮的轉了個圈，繼續下潛。
湖水極深，唐淼游得快失去耐心時，終於看到了湖底。湖如漏斗，底部並不寬敞。中心與翡翠城巨樹群下的泉眼相通處徹了一道井欄。
不知多少年沒有人來過湖底，井欄四周水草眾生，密密遮住了井口。唐淼撥開水草，一頭扎了進去。
手觸摸著的井壁長滿了滑溜的苔鮮與水草，井下漆黑一團。唐淼再有驅水之靈也視物模糊。她順著不寬的通道往前遊動，靈力凝成一把雪亮的匕首割斷擋路的水草。幽暗的光影中細密的水泡越來越多，她知道快到真正的湧泉之處了。
縱是如此，她仍遊了一柱香時間手才觸到了底。
五尺寬的井底是塊石板，有數個杯口大小的洞口，泉水從洞口汩汩往外涌冒。
串串氣泡自她身邊飄出，唐淼的雙手觸摸過每一寸石板，用盡靈力也沒辦法將石板提起來。
摸索了好一陣仍沒辦法找到出口，唐淼不禁大急。
她已經離開囚禁她的殿宇一個時辰以上。如果瓏冰玉中途使人前來察看，定已經發現她跑了。別說綠櫻碧華台，翡翠城沒準兒也布下結界嚴查。這幾天低眉順眼的當花奴讓她們放鬆了警惕，換來的機會只有這麼一次。如果失敗被抓住，她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脫逃的機會。
唐淼著急的在井底打著轉。井底狹窄，她手裡的匕首無意中從井壁上揮過。白刃的光閃了閃，她突然發現深藏於青苔水藻中的井壁上雕有花紋。
颳去抹去苔蘚，井壁處出現了一道雕刻精美的石門。
石門高大，雕刻著一幅群仙伏魔圖。
唐淼目光與圖畫接觸，眼前一花，竟來到了圖中戰場。
站在小山丘上的魔王身材高大，頭戴鳳翅盔，身披明光鎧，手執一柄鮮紅的闊背長刀。刀刃如海浪翻卷，刀背上綴著九枚鈴鐺。揮刀之間，鈴鐺射出光來，有三個人被光線擊中，生生被挑在了空中，慘呼聲不絕。
朦朧的青色煙霧從那三人身上飄出。唐淼聽到有人大聲疾呼：「小心魔君的血刃吸魂！」
廝殺聲震耳欲聾，天被染成了蒼茫的血紅色。無數的人從她身邊飛過，層出不窮的法寶光芒耀光了她的眼睛。
他就是魔君？這是三萬年前群仙圍攻他的場景？
她被石門帶進了群仙伏魔的戰場幻境，這是設置的第二道關卡。怎樣才能破局出去？
魔君空然飛立於半空中，張狂的大笑：「本君焉能死於爾等之手！」
一人痛苦的在他刀鋒下掙扎。一波又一波的光暈自魔君腳下瀰漫散開。群仙才接近他，便被一股力量盪開。
黑色的面甲擋住了他的面目，那雙眼睛晶光閃爍，又冰冷無比。他緩緩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唐淼身上，帶著一股溫暖之意。
他突然舉起手裡的刀往頸邊一勒，硬生生將自己的頭顱砍了下來。頭顱飛起，鮮血噴涌而出，他的身軀依然佇立於雲端。四周一片靜默。
唐淼血脈賁張，熱淚盈眶，不自覺的拜了下去。
眼前一花，她跪倒在石門之間。門上的圖畫變了。魔君的頭顱飛起，身軀屹立在雲端不倒。群仙仰望。
「老頭兒，你自盡就自盡，幹嘛要那樣看我！」唐淼又是感動又是難過，忍不住哽咽。
以魔君的性情，如果不是為了自己，他定不會自斷頭顱。
魔君倒似極不好意思，連哄帶勸的說道：「你別哭啊。本君不死，石門無法開啟。別人要開這道石門，除非在幻境里再殺本君一次。可能么？這是假的，本君不好好的還在這裡么？假假的自盡有什麼了不起的，回頭咱們偷走沉水碧璽，讓布陣的人死了再氣死一回！」
唐淼破涕為笑，伸手撫上魔君的頭顱，怒瞪的雙目安然闔上。
井底發出沉悶的連串響聲，地面震動搖晃。井底泉眼噴出數道水柱。石門緩緩移開。
「石門開，湖水異動，外面肯定發現了。快點進去！木梟縱在萬里之外，東極地素有移形之法，以他的靈力，迴轉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唐淼心頭一緊，飛速奔進石門。門在她身後無聲掩上，裡面的牆壁不知何物製成，散發出淡淡光源。
湖水自石門沁進來，形成一滴滴飄浮的水滴，朝著面前的通道飄去。
唐淼接過一滴，充盈的靈氣沒入了她的身體。
「湖水吸吶日月精華，沉水碧璽則以水之精華潤養自身。通道那邊，定是沉水碧璽所在。」魔君激動的說道。
唐淼順著通道往前飛，地勢越來越高。水滴在她身邊漸漸凝聚成了數道水線，晶瑩剔透。
這些水線帶著她一路前行。片刻之後，前方出現了一團碧藍的光亮。晶瑩的水線從透出光亮的門裡飄了進去。
一座石殿出現在唐淼眼前。
石殿呈圓形，四周沒有門窗。牆壁上雕滿了各種巨大的符籙，充斥著一股古老神秘的氣息。石殿頂部鑲著七顆晶石。地面正中有座雕花石台。石台上擺著塊巴掌大的石頭。碧藍的光從它身上冒出來，如輕煙般裊裊升起，一縷縷飄進頂部的晶石中。那些得了靈氣的晶石像星星般一閃一閃吐放著光芒。
唐淼站在門口，晶瑩的水線從她身邊飄過，湧進石殿之後便融化成絲絲霧氣，瀰漫在空氣中。
她深吸了口，空氣里比別處充盈百倍的靈氣沁入肺腑，渾身舒暢之極。
「石台上就是沉水碧璽？果然是先天寶物，靈氣逼人。」唐淼喃喃自語，情不自禁的向石殿內走去。
「別動！」
魔君喊得遲了，唐淼的雙腳突然被粘住，掙扎間靈力自腳底飛快的被抽走。她大驚失色嚷道：「怎麼回事？」
識海中魔君幻成的黑亮珠子拚命的吸光了唐淼剩餘的靈力，這才開口說道：「你用多少靈力會被它吸走多少！」
唐淼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已經被魔君再次抽光，她的雙腳終於可以移動了。
魔君嘆了口氣：「這間石殿四壁上刻著保護沉水碧璽不被偷走的法陣。現在沒有靈力，你倒是可以在石殿內自由行走。沉水碧璽能壓住仙界之基不被動搖，沒有靈力不懂控制之法你也拿不動它。」
唐淼繞著石殿走了一圈，殿內空空蕩蕩，什麼東西也沒有。凰羽的魂魄並沒有和沉水碧璽放在一起。她想了想道：「咱們原路退回去？湖水異樣肯定有巡衛守著，但可以拼一拼看能不能衝出去。」
「回不去了。那道石門只能從外面打開，裡面開不了。」
「怎麼辦？得找條出路啊！困在這裡等木梟回來？別忘了，他回來就要對我下手了。」
魔君觀察了片刻說道：「這裡靈力充盈，殿頂的晶石正在吸吶沉水碧璽的靈氣。我猜上面是木梟的丹房，方便他修鍊。既然他想吞噬鳳凰神木的元神靈力，多半將凰羽的魂魄藏在丹房之中。東極地居東，殿頂晶石對映東方七宿。是了，殿頂一定是用冰晶河泥製成星圖以吸取沉水碧璽的靈氣。如果你能爬上去，身體就可以穿過冰晶河泥到達丹房。」
唐淼望向頭頂，果然發現殿頂的材質圍繞晶石呈漩渦狀緩緩流動。但是地面離屋頂至少有三丈多高，又沒有樓梯她怎麼上去？
「第一關，需要馭水之靈。第二關，有本君相助。丫頭，你福緣深厚。第三關對你來說其實並不難。當初先天至寶四裂分鎮仙界四角。東極地設立法陣保護沉水碧璽的人絕對想不到，仙界會有沒有靈力的人。一旦踏入石殿運用靈力，會被石殿設立的法陣將靈力轉移到沉水碧璽中。而你現在沒有靈力，法陣對你無效，正好可以順著牆面那些凹凸的符籙爬上去。」
唐淼倒吸口涼氣：「我不恐高不等於我會徒手攀岩！那些符籙雖然凹凸刻畫，也沒有多少著力點。我辦不到。」
魔君反問道：「你想在這裡等到木梟發現你？時間無多，觸動法陣，木梟會很快趕回來。」
想起在西地凰羽用移形大法趕回使團，唐淼越發覺得木梟快回來了。從下湖到現在，時間一點點流走。她除了攀上去從丹房逃離，沒無他法。
她扣住突出的石塊用力往上爬。凹凸的符籙僅半指寬，爬到一丈來高，掀翻了枚指甲，痛得她大叫一聲，咚的摔在地上。
一丈大約是兩米多高，唐淼摔得渾身骨頭都斷了似的。鳳焰之軀果然神奇，指甲以眼見的速度重新長出。
「鳳兮初到黑幽深淵時，本君陣陣狂喜。三萬年，終於有人來了。那時候我指揮著淵底的怨靈圍攻他。只盼著能將他逼進陰陽洞里，讓本君奪舍重生……」魔君溫和的訴說著往事。
只要能偷回凰羽的魂魄，找回他的記憶，就能夠救得鳳兮。唐淼咬牙切齒望著殿頂，深吸口氣道：「再來。」
全身的力量灌注於雙手，她一點點往上攀爬。
「……你一定被鳳兮欺負了吧？他能在黑幽深淵建成樹林，是你幫他的吧？我就知道，他吃不了虧。他用了什麼辦法？」
「他找到陰陽洞，騙我打開洞口，扔了一大堆火把進洞。」
唐淼放聲大笑，繼續說話分神：「如果鳳兮來偷沉水碧璽。他不會馭水之靈，也沒有你老心甘情願自殺相助，他怎麼可能偷到手？」
「你沒看到石門上長滿了青苔水草？他就算知道這條路也不會走。他多半想的還是從木梟的丹房下來。或許還會有別的路。只不過咱們沒找到而己。」
說話間，唐淼漸漸接近了穹頂。她摳著一道符籙的邊緣，腳尖踩得實了，往上伸出了一隻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