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民營經濟的危機與救贖(1)
近日
國務院總理溫家寶
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
研究部署抑制鋼鐵、水泥等部分行業
產能過剩和重複建設
引導產業健康發展
產能過剩再次成為
政府擔憂和調控的「靶心」
有專家指出
產能過剩是「救急」的刺激政策
帶來的一大弊端
也是國有經濟非理性擴張的結果
4萬億投資以及相關的信貸投放
偏好基礎設施建設
拉動了GDP
卻無法拉動民企的投資與發展
這讓關乎國計民生的民營經濟
在「作壁上觀」的同時
也陷入了深深的焦慮
應該先救誰
我們應該把所有資源放在民營經濟上,這個社會的主體你沒有拉動,整個經濟就沒法健康發展。
(嘉賓介紹:王曉林,《時代周報》首席編輯。)
王牧笛:最近好像國務院開會了,這個宏觀經濟調控又有新動作,而且這個政策信號好像是教授半年前,甚至是一年前喊話的一個遙遠的回聲。咱們先看一個背景資料:
近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研究部署抑制鋼鐵、水泥等部分行業產能過剩和重複建設,引導產業健康發展。產能過剩再次成為政府擔憂和調控的「靶心」。這被市場解讀為,宏觀調控政策在經歷了「急救式」的加大投資、去庫存化之後,思路開始有所改變。有專家指出產能過剩是「救急」的刺激政策帶來的一大弊端,也是國有經濟非理性擴張的結果。4萬億投資以及相關的信貸投放偏好基礎設施建設,拉動了GDP,卻無法拉動民企的投資與發展。這讓關乎國計民生的民營經濟,在「作壁上觀」的同時也陷入了深深的焦慮。
王牧笛:起碼我已經是不止一次地聽教授談到過這個話題、這種擔憂。這種擔憂今天以會議的形式,以這種政策文件的形式成真了。
郎咸平:拿社會大量資源投資基礎建設,結果是民營經濟的資源被挪用了。到最後你發現這些基礎建設的結果,就是用未來的產能過剩解決今天的產能過剩。比如我們投資中西部的高速公路,你建的時候是不是有很大的好處,拉動GDP,聘用人工,同時要用鋼材跟水泥,所以解決了鋼鐵行業、水泥行業的產能過剩問題。建完以後你發現高速公路上沒車跑,所以叫做產能過剩的高速公路,而且建完之後不需要鋼材、水泥了,鋼鐵行業、水泥行業被打回產能過剩的原形。因此你不做4萬億投資只有一個產能過剩,做了4萬億投資變兩個產能過剩。
那我問你,你未來的增長點是什麼?你還是要靠民營經濟。民營經濟不開車上去跑的話,誰用你的高速公路啊,民營經濟不建工廠、不投資,誰用你的鋼材跟水泥啊,所以到最後真正的重心就是民營經濟。因此這就是為什麼2008年10月份政府一提出這個政策的時候,我說政府根本不該做這種投資,為什麼?這就是產能過剩的投資,應該把所有資源放在民營經濟。到了2009年8月份,好了,我當時的預測又應驗了,民營經濟拉不動,這個社會的主體你沒有拉動。
王牧笛:關於這一波產能過剩有很多種分析,但是基本的分析都會關注到4萬億和十大產業振興計劃。這都是「事後諸葛亮」。
郎咸平:我之前都說過的。
王曉林:2007年的時候郎教授在中山大學做演講,當時股價樓價特別高,他說為什麼會這麼高呢?因為民營企業的生意不好做,這些老闆們的錢沒有地方投了,沒有辦法繼續擴大再生產,全部投入到樓市,投到股市。所以他當時是勸大家在頂的時候跑掉,到2008年全應驗了。
郎咸平:那個時候你跑了沒有?
王曉林:我跑了,我已經一年都沒做股票了。
郎咸平:所以還是要聽我演講才行。
依靠「鐵公機」不是長久之計
銀行信貸推動大項目,大項目只要一推動,回頭來再來捆綁銀行信貸,形成惡性循環。銀行信貸到最後被威脅捆綁之後不得不增加,通貨膨脹就來了,老百姓就倒霉了。
王牧笛:像之前這個4萬億可能更多的流向在了「鐵公機」——鐵路、公路、機場等一些基礎設施建設,而上半年GDP增長了7.1%,很大程度上是靠這個投資。
郎咸平:當然就是靠這個。我們的GDP,講得難聽一點就是靠鋼筋水泥堆起來的嘛。
王牧笛:你看我這有個數據說,上半年基礎設施建設的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了57.4%。政府的這個4萬億的財政救助計劃70%以上是投資到了基礎設施建設。這就意味著一個問題,就是能拿到這些基礎設施建設大項目的全是那些大型的國有企業,而這些民營企業幾乎與這個絕緣,所以現在這個新一輪的「國進民退」的話題就出來了。
郎咸平:而且更可憐的是什麼?很多的民營企業家為了爭奪一點資源不得不跟國企掛鉤。做民營企業真是不容易,不如去炒樓炒股還簡單一點。
王曉林:如果中國沒有給民營企業好的一個環境,讓它有更多的話語權,那麼以後我們的經濟完全都要靠這種「鐵公機」去拉動,這樣政府它也是被這些大項目所綁架,而大項目背後又是這些國有企業,那麼就形成一個怪圈了,所以不能長此以往。
郎咸平:我們今年上半年不是搞了7.37萬億信貸嗎?其中六七成都做這些「鐵公機」去了,也不能做一半就完了,是不是,你還得繼續給它錢做下去。好極了,銀行信貸是第一波推動大項目的,大項目只要一推動,回頭來再來捆綁銀行信貸,形成惡性循環。銀行信貸到最後被威脅捆綁之後不得不增加,通貨膨脹就來了,老百姓就倒霉了。
王牧笛:而且作為這個「少數豪門的盛宴」——這4萬億,包括銀行大量信貸,好像國企手握這些重金也沒幹什麼正事,也沒去做實體經濟。
郎咸平:民營企業碰到的問題國有企業也碰到了,就是投資經營環境惡化,還有產能過剩的問題,你不解決這個問題,你拿出那麼多的錢給這些國企叫它去投資,它投什麼啊?它怎麼敢投資啊。所以它不投資實體經濟,結果它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個炒股,大量銀行信貸進入股市;第二個炒地皮,造成各地的「地王」現象。
王牧笛:現在六成的高價地是被這些「國字型大小」的企業買去了。
郎咸平:我前一陣子做過研究,發現「十大地王」裡面九個國企。其中第一名(樓面單價)就是杭州的杭州上城區投資有限公司,那就是上城區政府的嘛。他們買的那塊地樓面單價是多少呢?是46200多塊錢。
王牧笛:而且你看現在媒體統計說是,全國的13塊「地王」涉及的土地款總計超過了265億元,這些錢都是從國企手裡出來的。
郎咸平:大部分是銀行信貸。
王牧笛:你看中石化辦公樓大廳的那個天價吊燈,開始說1000多萬,後來闢謠說100多萬,網友說100多萬就不是天價啦?錢都花到這些地方了。
郎咸平:這次潘石屹還湊這個熱鬧跑去搶廣渠路15號地,潘石屹你怎麼搶得過國企呢?結果他們兩夫妻挺有意思的,每次舉牌前還算這個成本效益,國企是根本不算的,國企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錢。最後這塊地給中化集團的方興投資拿到了,我過去看到方興這樣拿到地,肯定要批評它,我現在發現我是不是年紀大了,特別慈悲為懷,我不想罵它了,我反而對方興給予了萬分的同情,因為我看它的財務報表,好可憐,它手中有245億的銀行信貸,這次好不容易才花了40億,我都替它煩惱,還剩205億怎麼花啊?
王牧笛:教授說國企不計成本,你看這回這個產能過剩,除了傳統的鋼鐵和水泥之外,還有一些新興的行業,比如說風電和多晶硅。風電是很有意思,現在說風電為什麼產能過剩?因為好多國企想在電力改革之前,鋪開自己的攤子,所以說迅速進軍風電產業,這一進軍就把一個新興的產業給搞產能過剩了。
郎咸平:美國在搞新能源是吧,所以我們要進入新能源行業,你完全搞錯了美國在搞什麼,糊裡糊塗地進入這個行業,搞得產能過剩了。
王牧笛:但是他們不計代價,他們有錢。而你反觀中國有些民營經濟發展勢頭良好,效率很高,就是拿不到錢。
郎咸平:最近媒體把這個拿不到錢、融資難當成一個大事,其實這個對於民營企業來講,這不是關鍵問題,為什麼?全世界的民營企業、中小企業,基本上都拿不到錢,那麼為什麼人家做得好呢?拿不到錢不是主要問題,人家的投資經營環境是公平的,是透明的,因此他們拿不到錢不是一個致命的因素。我們呢?是在這麼惡劣的投資經營環境之下,你再拿不到錢,你就干不下去了。
王牧笛:剛才說到「國進民退」,現在「國進民退」在各個行業都在發生。拿航空業舉例,東星航空最近被法院判了死刑——破產倒閉了,這個企業去年虧損了5個億,其實5億元對航空公司來講真的不算什麼,現在不是說「飛機一響,黃金萬兩」嘛。
王曉林:它本身就是一個高負債的行業。
郎咸平:你看看我們東航多好啊,虧損了100多億。
王牧笛:139個億。還春風得意地兼并上航。
郎咸平:你看東航的管理團隊不咋的,然後上航的管理團隊也不怎麼樣,兩個加在一起的管理團隊,我相信一定是一個更不怎麼樣的團隊,還活得挺滋潤。
王曉林:但是它可以把上海市場全部都壟斷掉。
王牧笛:一家獨大了。
郎咸平:我現在坐飛機就不得不坐它們的了。
王牧笛:現在好多網友評論說,一個虧損到家的企業還如此春風得意地去兼并別的企業,在世界經濟史上也算一個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