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勸君憐取眼前人(2)(裴琅、龍鈺)
番外 勸君憐取眼前人(2)(裴琅、龍鈺)
龍鈺一個人在馬上馳騁疾奔了好一段距離,將裴琅等人甩在身後直到看不見,她才停下了速度,平復了波濤起伏的內心。
路邊野草青翠,有鳥兒在啄食著不知名的果實,龍鈺翻身跳下馬,找了一塊還算乾淨的石頭坐下,隨手摘下一朵淡紫色的野花看著出神。
葉書離離開京城這麼久了,裴琅心中最記掛的人依然還是她,儘管龍鈺一直都知道,但每次想起這個事實還是忍不住傷神。
六年了,在寒冷的冰山也該融化一角了吧?
龍鈺併攏雙腿,沮喪地將頭埋在彎臂中,心中一片苦澀滋味。
她是不是該放棄了呢?
六年來,她這樣問過自己無數次,但最後她終究還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繼續執著地等待了下去。
第一個三年過去,她想,她已經等了一個三年了,在等一年又如何呢……
第四年過去,她想,總歸已經等了四年了,興許再堅持下去,她就能打動他了……
第五年過去,她想,怎可不達目的便罷休呢?否則蹉跎過去的五年光陰豈不是白白浪費在他身上了……
第六年過去……她……
龍鈺不知道,到底是裴琅那池冰冷的湖水先沸騰,還是她這顆炙熱無比的心先冷卻,只是越是等待下去,她便愈發沉靜,心裡也愈發絕望。
「算了,不如就讓老天來替我做決定吧!」她驀地抬頭自言自語地說道,眼眸中閃過一絲堅定的光芒,然後神色複雜地看著手中花瓣重疊的紫色花朵。
她一片一片地將花瓣剝落,口中呢喃道:「放棄……不放棄……放棄……不放棄……」
這個方法她試過很多次了,每一次她決心動搖的時候都會用這種方法做選擇,只是說來也巧,每一次留下的那一瓣都是堅持。
紫花的花瓣越來越少,很快花蕊便禿了起來,龍鈺的心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放棄……不放棄……」
最後一片花瓣也被摘落,花梗光禿禿的,果然又和之前那般結果一樣。
「罷了,那我便在等你一年好了……只一年,最後一年……」龍鈺心頭一片苦意瀰漫開來,但卻不知為何莫名地鬆了口氣。
她入神地捏著那不知名的花朵,完全沒注意到裴琅早已在她身後站了許久。
裴琅早將剛剛那一幕盡收眼底,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些許波瀾。
他一直覺得,終有一天龍鈺會放棄,卻不想這一天過去了六年也還遲遲未到。他不是木頭做的,面對龍鈺這樣執著的等待與付出,說不感動是假的,只是那顆心已經沉寂了太久……
「鈺兒……」他輕喚出聲,話語中帶著莫名的情緒,龍鈺這才發現裴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身後。
「你跟上來做什麼。」龍鈺心下一慌,立刻將面上的苦意和落寞之色都收了起來,又恢復了往日那般沒心沒肺的樣子。
裴琅微微垂眸,搖了搖頭低聲道:「何必如此執著呢……」
聽到這話,龍鈺匆忙偽裝好的面具忍不住綻開几絲裂痕,原本她心中的情緒還未平復,此刻聽到裴琅這句話,立刻眼中便止不住地蔓延出一片酸楚之意。
「你這樣問我,我倒想問問你,你又何必如此執著呢?」說完,她覺得有些好笑,他這樣問她,何不反問問他自己。
裴琅聞言,卻微微一怔,眼眸中一片恍然之色,原本要說出口的話也頓在了唇邊。是啊,他何不問問自己在執著些什麼呢?
龍鈺卻覺得渾身上下都難受得緊,此刻只想找個地方一個人待著靜靜地撫平傷口。於是她一言不發,立刻又轉身騎上馬欲向遠馳去。
「鈺兒,等等!我……」裴琅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喚住她。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我都知道的,你心裡依然念著書離,我一直都知道的。」龍鈺卻以為裴琅又想開口勸她放棄,便神色凄惶地打斷道。
任何一個人勸她放棄都不能動搖她分毫,但唯獨他不一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倒是也想解脫,倘若我不再記得你這個無心冷情的男人該有多好!」龍鈺胸口一片苦悶,不想在從他口中聽到那令她心如刀割的話語,轉身落荒而逃。
她急匆匆地想躲避裴琅,手下的動作難免失了分寸,身下的馬兒吃痛地嘶吼一聲,抬起前蹄劇烈地擺動起身體來。
「鈺兒!!!」裴琅瞳孔驟縮,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從馬上墜落下來,頭磕在草叢中的石頭上,血跡綻放出妖冶的花朵。
他一向沉寂的心頓時劇烈地跳動起來,三步並作兩步慌忙地奔過去扶起不省人事的龍鈺,心中滿是無法言喻的恐慌。
龍鈺不慎從馬上墜落,不僅傷到了腿,還磕破了頭,一連昏迷了好幾日,將整個太醫院都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裴琅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惶恐的滋味了,那種即將失去重要之人的害怕與恐懼。
他一直以為在失去葉書離后,自己的心再也不會為其他女人的跳動,卻沒想到在這六年痴情執著的陪伴中,龍鈺的身影早就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心中。
他早已習慣了龍鈺無言的陪伴,只是她從來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後從來不會離開,讓裴琅下意識地忽略了她對自己的重要性。
當那一刻他看到龍鈺從馬上跌落時,他才猛然地認清楚了自己內心中真正的感情。
裴琅發現,他根本無法接受龍鈺從他身旁消失的結果……
「她好些了嗎?」裴琅眼窩深淺,神情憔悴,焦急地問著楚瀟。
皇后不喜他,將龍鈺墜馬一事都歸咎於他,此刻龍鈺重傷也不許他進宮探望,只得向楚瀟詢問消息。
楚瀟眼睛微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幾眼,這才笑了兩聲,沒好氣地說道:「現在知道關心她了?早些時候幹嘛去了?」
裴琅眼中浮上几絲苦楚和懊悔之色:「往日是我的錯……我已經耽誤了她六年,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她一個人孤獨地等待下去了……」
勸君憐取眼前人,莫待無花空折枝,曾經是他忽略了龍鈺的好,如今他醒悟了過來,他發誓自己會用後半生去彌補她為他付出的一切!
「她已經醒了,你可以去探望她,不過嘛……罷了。」聞言,楚瀟挑了挑眉道。
聽到龍鈺已經醒來的消息,裴琅面上閃過一絲驚喜之色,心頭也鬆了口氣,卻沒注意到楚瀟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後宮之中外男不得進入,裴琅苦苦等待了好些日子,才終於等到龍鈺出宮去將軍府做客,於是連忙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他摸了摸懷中那個親手用野草編織的螞蚱,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淺笑。當年在宮中初見時,龍鈺便是這樣被他隨意編織出來的小玩意兒所吸引。
而今拿這物向她表明真心,她應該會喜歡的吧?
裴琅心中忐忑地想了許久到底該如何對龍鈺訴說,喜悅之情卻在見到龍鈺的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不記得他了。
龍鈺從馬上跌落下來,傷到了頭部,醒來之後卻失去了許多記憶。
看著曾經熟悉的她眼眸中露出那樣的陌生的神情,裴琅臉上血色盡失,只覺得一瞬間心跳都似乎已經停止。
我倒是也想解脫,倘若我不再記得你這個無心冷情的男人該有多好!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那日她說的話,卻不想竟一語成讖。
「溫驕姐姐,這人是誰?我總覺得看起來熟悉得緊呢……我以前是不是認識這位公子?」龍鈺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生的極為好看的男人,有一種非常想要靠近他的感覺,卻不知為何心頭莫名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額……他是裴琅,你們……你們之前便很熟悉了。」溫驕想了想道,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
裴琅怔怔地看著龍鈺,只覺得袖口中的手都在發抖。
上天是在懲罰他嗎……
裴琅深吸一口氣,面上掛起一抹淺淺的笑容,右手微顫著從懷中取出那個草結螞蚱,深深地望著龍鈺,緩聲溫柔地說道:「鈺兒,我與你乃是青梅竹馬呢,自幼便熟悉的緊。」
「怪不得,我看你也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呢,這是送給我的嗎?真好看。」龍鈺忽閃著大大的眼睛說道,接過他遞來的草結,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喜歡。
裴琅微微一笑,驀地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道:「不僅如此,你還是我的未婚妻子,鈺兒,你之前早早便答應過要嫁與我為妻了。」
聞言,龍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心中猛地湧上了一股酸澀之意,怔怔地看著這眼前這個令她心頭劇烈起伏,頭也隱隱作痛的男人。
「真、真的嗎?」龍鈺猶豫地問道,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她心中歡喜極了,雙眼卻無法控制地濕潤了起來。
「自然,鈺兒曾經答應過我的,哪怕如今你失去了記憶,也絕不可以反悔!」裴琅緊緊地看著她,認真地沉聲說道。
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錯過,當年他已經錯過了葉書離,而今在也不能錯過龍鈺了。
裴琅看著被驚住的龍鈺,眼波微轉,唇角泛起一抹淺笑。
她不記得他了,沒關係,只要他記得她就好……從今以後,就換他來追尋守護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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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君憐取眼前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