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我的父母
坐在返回市區的路上，羅紫蘭始終一言不發，獃獃地望著車窗外面的風景，似乎是在發著呆。
而小王警官就坐在他的身邊，一副很是坐立不安的樣子。
我自然知道，羅紫蘭這是被豐安鄉裡頭發生的事情，給鬧得不開心。
在這個嫉惡如仇，眼裡只有黑和白的女警花眼裡，恐怕這件事情最後的結果，並不是那麼「正義」。
但這是「現實」。
「怎麼了，我們的女警花，這幅陰沉沉的樣子，回去之後，你爸還以為我得罪你了呢。」我透過車上的後視鏡，看著後頭童顏巨乳的羅紫蘭，笑著說道。
「你沒得罪嗎？」
「我靠，我怎麼得罪你了？」
「葉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分明是故意的！」女警花一副回過神來的樣子，對我說：「你就是看不慣我，所以想要用這件事情，來打擊我！不然你也不會幫著那個所長，來說服我！」
「哦？我怎麼打擊你了？你覺得你留在豐安鄉，將那群刁民全部繩之於法，就是正義了？」我嘿嘿一笑：「那我問你，你要在豐安鄉，待上多久的時間？不用做事了？」
「我不管！只要有人犯法，我就要捉！」
我冷笑道：「犯法？他們說穿了，就只是個『未遂』，並沒有真正的觸犯法律。你準備怎麼辦？再試一把？或者乾脆釣魚執法？」
「你還知道未遂？真是厲害啊！」羅紫蘭對我翻了個白眼：「可即便是未遂，我也可以盯住他們，收集證據，我就不相信……」
「那你準備在這件事情上，花費多少時間？」我打斷了羅紫蘭的話。
羅紫蘭很認真地想了想：「就算十年，二十年，我也會蹲守！」
「別說傻話了！」我這次真的有點不耐煩，惡狠狠地對羅紫蘭說：「你這樣的正義，根本只是你心中的執著！在這點小事上計較，不如去多多考慮一下，怎麼樣做成大事！」
羅紫蘭強調地對我說：「我和你不一樣，你滿腦子都是功利的想法，而我追求的是一種理想！一種正義的理想！」
「對，沒錯！你就是追求自己的理想，而從來沒想過，我們平民百姓，追求的正義，究竟是什麼！」我毫不示弱地反駁：「跟余浩是一個德行！永遠都不懂這個社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憑什麼說余師兄，人家比你好多了……算了！跟你這種人，沒有什麼話好講。話不投機半句多！」羅紫蘭很嫌棄地撇過臉，不再說話。
她不願和我說，我也懶得和她多嘴，安靜地開著車。
小王警官在旁邊聽著我們兩人的爭吵，顯得更加尷尬，弱弱地舉起手問：「我能插一句話嗎？」
「說！」我和羅紫蘭異口同聲，然後又恨恨地瞪了彼此一眼，憤怒地挪開視線。
「我是負責資料整合的，現在家鄉里資料，以及檔案，全部都已經採集完畢。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小王警官看著我說：「葉楓，你這次回家，怎麼沒看你的親戚朋友？」
我早知道，他們會問這個問題，於是沉默了起來。
羅紫蘭看到我不回答，不由挖苦地說：「像是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親戚？就算是有，他們也不會和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有任何瓜葛吧！」
小王警官立刻打圓場：「不可能的，葉楓不像是這種人。那天晚上在招待所，他讓我先走……」
「小王，你坐穩了。」我打斷小王警官的解釋，淡淡地說：「我們現在去縣城醫院一趟！」
一個漂亮的轉彎，那個奧迪R8，便以一個漂亮的弧線，在路上轉彎，向著縣醫院直奔而去。
在縣醫院三樓的重病看護房裡，我帶著羅紫蘭，和小王警官，找到了其中的一個病房。
打開門的時候，裡頭住著個渾身掛水，已經剩下皮包骨頭的白髮老頭。
而他的身邊，則坐著一個年紀同樣不小，看上去臉色蠟黃，精神不是很足的老太太。
老頭似乎是睡著了，兩眼緊閉，就連我們到來，都沒有發現。
「楓兒，你怎麼來了？」那個老太太一看到我，頓時站起身來，快步走到我面前，緊緊我握住我的手：「你瘦了。最近過的好不好啊？」
「過得挺好。」我笑著對老太太說：「媽，我給你介紹我兩個朋友。」
我讓開身，將身後的羅紫蘭和小王警官，讓了出來。
「阿姨您好。」
我事先並沒有跟他們打招呼，要見面的是我的父母，所以無論是羅紫蘭，還是小王警官，都有些詫異。
尤其是看到倒在病床上，已經奄奄一息的我父親。
「來來來，坐坐坐。」我媽似乎很喜歡羅紫蘭，拉著她的手，就不肯撒開，然後仔細盯著她的模樣：「喲，這姑娘可真是俊啊！你許配人家的沒啊？」
羅紫蘭收斂對我的那種不客氣，對我媽倒是態度溫和的很，紅著臉搖頭：「阿姨，沒呢。」
「那你看，我家楓兒怎麼樣啊？」
我這個媽，還真是會先吃蘿蔔淡操心。我趕緊一把拽過我媽：「媽，你瞎說什麼？我才二十齣頭，現在領證都沒法領！你這就給我張羅起來了？」
「咱們農村裡頭，結婚本來就早！先結婚，然後領證，不是很正常嘛！」我媽倒也不糊塗。
小王警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羅紫蘭，似乎是覺得剛才鬥嘴慪氣的兩個人，現在被一長輩張羅要談對象，頓時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起來。
「笑什麼？」
我和羅紫蘭，又異口同聲地對小王警官喝問，然後又惡狠狠的瞪了彼此一眼。
我媽似乎對羅紫蘭，越來越順眼，和她嘮嗑起來，也順道說起我家的情況：「你不要看，這小子似乎很混賬、不太靠譜的樣子。但他從高三畢業，一直到大學，都在賺錢，給他爹治病！這孩子孝順著呢！」
「葉楓還上過大學？」羅紫蘭有點意外。然後一直拿筆記錄的小王警官，聽了這話，也不由地抬起頭。
「是啊，你們不知道？你們不是朋友嗎？」我媽也沒在意，隨口一問，就笑著繼續說：「還是南市名校，海洋大學呢！」
每每說到這件事的時候，我媽的臉上，總是容光煥發，驕傲得不行。
我卻莫名地看得心中一痛，默默地轉過頭，不再說話。
「還是海洋大學？」小王警官也嘖嘖稱奇：「那後來怎麼沒上了？」
「碰到一個官二代，搶了我女朋友，我忍不住，把他們都打了。然後就沒有以後了。」我聳了聳肩：「這些檔案裡面都寫著的。」
我媽嘆了一口氣，看著我說：「這孩子，從小就很容易衝動。之前還曾經為了他弟弟，炸過別人的煙館，不過好在最後沒事……」
小王警官追問起來：「葉楓還有個弟弟？他現在人呢？在上學嗎？」
「你這個小王八蛋，你居然被退學了，還敢回來？」
這個時候，病床上的父親，忽然清醒過來，一看到我，就像是炸了肺似的，猛咳起來，拿著病床上的一個被子，就往我的身上，砸了過來：「滾！你給我滾！我老葉家，沒有你這個不孝子！」
我爸一激動，老毛病就被激發出來，整個人都猛咳起來，捂住自己的胸口，整個人都在顫抖。
我媽趕緊上去安撫老爺子，一邊對我揮手：「葉楓，你出去！快點出去！你想你爸氣出毛病來嗎？」
我木然地站起身，然後在老爺子的叫嚷聲中，走了出去。
羅紫蘭則過去，幫著我媽給老爺子順氣，然後我和小王警官，先走了出來。
我走到過道，點燃一支煙，然後遞給小王警官。這個長相清秀的青年警官，含蓄地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抽，我就自顧自地點燃了香煙。
「你爸和你關係不好啊？」小王警官試探著問我：「其實我也一樣，和爸爸關係，怎麼也處理不好。」
我笑了一下，噴雲吐霧地說：「哈哈，那你也沒把你弟給害死吧？」
「嗯？啥意思。」
「以前我上高中那會兒，和別人亂混，打架，到處亂玩。當時就認識了當初隔壁村，開鴉片煙館的狼哥。」我敘述道：「之前吧，我是覺得他夠狠，有錢，勢力又大，就喜歡跟他一起玩。連帶著我的弟弟，也跟我一起經常和狼哥出去混世。」
我看著小王警官那張臉說：「我當時十五六歲，已經懂事，知道鴉片是毒品，吸不得。但我弟弟比我小三歲，小屁孩一個，懂個屁啊？結果有次，我發現他在吸鴉片槍，然後我很害怕，沒有阻止……」
「後來，他越陷越深，被我父親發現的時候，已經陷入毒癮，很深很深。於是我的父親，於是就強制要他戒毒。關在一個小黑屋裡，按時送水和飯，不準任何人靠近他。我也不行。我只能從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聲，知道我弟弟還活著！直到有一天，他沒再叫喚……」
我回憶起當時那一幕幕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覺得毛孔當中有股子寒意，令我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後來我知道，弟弟受不了毒癮的折磨，上吊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