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世間並無雙全法(2)
不一會兒,軒轅城內莫名地起了火,火勢熊熊,人群一下就亂了,阿珩又趁機偷偷敲暈了幾個神將,人潮湧到御道上,侍衛阻擋不住成千上萬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御道被堵住。
仲意和雲桑的眼中都思緒變換,普通百姓感受不到火的異樣,可他們卻立即明白了那是有靈力的神或妖在故意縱火,至於原因不想也明,自然是為了破壞這場婚禮。
車輿旁的禮官算了算時辰,著急地說:「這如何是好?要是錯過了吉時,可是大大不吉利。」神農百姓非常看重這個,若是有心人散布謠言,只怕一樁好好的婚事會變成不受老天護佑的惡兆。
「實在不行就用鸞鳥拖車,從天上飛入上垣宮。」
「萬萬不可!」這又是軒轅的忌諱,軒轅立國靠的是佔了全國人口九成多的人族,立國之初,軒轅王就規定了事事都以人族為重,但凡盛大的儀式,必須遵照人族禮儀。
雲桑雙手放於胸前,翻手為雲,覆手為霞,雲霞交織,在半空中出現了一條雲霞鋪成的甬道,流光溢彩,美不勝收,駿馬清鳴,拖著龍鳳輦走上甬道。
百姓們看得目眩神迷,鼓掌歡呼。
阿珩無奈地看著車輿繼續前行,不過這麼一打擾,也算爭取到了點時間。
阿珩匆匆返回上垣宮,昌仆焦急地問:「找到小夭了嗎?」
阿珩附在昌仆耳邊說:「赤宸去找了,千萬別讓四哥知道,否則他又要生氣,如今我已經心力交瘁,實在……」
昌仆嘆了口氣,「我明白。」她是個母親,自然知道孩子出事的心情,若換成她,早就六神慌亂,不管不顧了,阿珩卻還要以大局為重。
「待會兒雲桑就來了,我想麻煩嫂嫂一件事情,盡量拖延他們行禮。」因為昌仆是若水的族長,手中有兵,軒轅王對她比對阿珩更客氣。
昌仆什麼都沒問,立即答應:「好,我會一直拖到父王發怒,不得不行禮。」
等仲意和雲桑的龍鳳輦到了殿門,昌仆帶著一群若水少女,花枝招展地迎著雲桑走去。
大殿內的人都愣住,儀式里沒有這個啊!
昌仆嬌笑著說:「早就聽聞神農族的雲桑被贊為雲端的白蓮花,可惜一直無緣深交。」
雲桑微微頷首,「我也一直就聽聞若水族的女族長不僅僅是若水最美的若木花,還是最勇敢的戰士。」
「今日之後,你我就是妯娌,我們若水族交朋友前,要先掂掂朋友的分量,不知道神農族是什麼禮儀?會不會覺得我們太粗魯野蠻?」
雲桑微微一笑,「表面上有差別,骨子裡其實一樣,雄鷹總是會找雄鷹翱翔,老鼠總是會找老鼠打洞。」
昌仆將身上佩帶的匕首解下,丟給身後的侍女,「按照軒轅禮儀,今日是婚禮,不適合見刀戈之光,王姬可願與我比比靈力?交我這個朋友?」
軒轅民風剽悍,比武鬥技是很平常的事情,大殿上又有不少來自民間的武將,聞言都高聲歡呼起來。
雲桑自小喜靜不喜動,沒有好好修鍊過打鬥的法術,知道自己絕不是昌仆的對手,可昌仆當眾邀請,她又不能拒絕,否則會讓驍勇好鬥的軒轅百姓看輕了神農,正躊躇間,一個男子嘶啞的聲音傳來,「王子妃盛情難卻,但在神農沒有新娘子在婚禮上打架的風俗,就讓在下代長王姬與王子妃略過幾招。」
昌仆只是想達到拖延婚禮的目的,可不管和誰打,立即答應了。
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駝背男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雲桑想起沐槿向她繪聲繪色地描繪赤宸手下有個多麼醜陋的怪人,知道他就是赤宸的左膀右臂——雨師,聽說他神力高強,出身不凡,來自「四世家」的赤水氏,因為犯了家規,被逐出家門。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可不知為何,雲桑心中竟然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獃獃地盯著雨師的身影。
昌仆摘下鬢邊的若木花,將花彈到空中,向著雨師飛去,若木花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霎時間就如紅雨一般,鋪天蓋地地潑向雨師。
雨師靜站不動,白雲卻在他頭頂繚繞而生,一朵朵飄拂在大殿上,一串串雨滴落下,化作晶瑩的水簾,垂在雨師身前,擋住了若木花,一朵朵紅色的花碰到珠簾,消融在雨滴中。
雨師雖然醜陋,法術卻賞心悅目,雲聚雲散,雨來雨去,瀟洒隨意,配上昌仆的漫天紅花,猶如一幅江南春雨圖,看得人不見兇險,只覺賞心悅目。
夷澎看著殿前的雲水與落花齊飛,笑對阿珩說:「父王已經在不耐煩地皺眉了,你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狐狸雖然狡猾,可總有獵人能逮住它。」
夷澎一愣,又笑起來,「既然查出了他的來歷,就該明白找到他的獵人都成了他腹中的食物。」
阿珩冷哼。
夷澎說:「讓我想想,你在這裡,到底是誰去幫你找小野種了?天下間敢和狐族的王為敵的人也沒幾個。父王邀請了赤宸參加婚禮,雨師都到了,赤宸卻不在這裡,難道他就是你的獵人?」
「你猜對了!」阿珩冷笑,「你什麼都清楚,明明知道只要抓住證據,一下就能釘死我們全家,卻就是沒有辦法證實,滋味只怕不好受吧?」
夷澎臉色發青,陰森森地說:「彼此彼此,等我殺了小野種時,你也沒有辦法證明是我殺了她。實話和你說了,我既然知道她是赤宸的野種,怎麼會沒有考慮赤宸?早設了陣法恭迎赤宸大駕,你就等著為你的姦夫和小野種收屍吧!」
阿珩臉色一白,要狠命咬著唇,才能維持鎮靜。
昌仆和雨師一直未分勝負,軒轅王突然下令:「都住手!」他看著昌仆,含笑說,「既然是為了交朋友的比試,不妨點到即止。」
軒轅王笑容雖然溫和,聲音卻是威嚴的,不容置疑。昌仆對阿珩抱歉地搖搖頭,表明她已經儘力。
軒轅王對身旁的近侍下旨,賞賜雨師。
雲桑也柔柔地說道:「雨師代我迎戰,我也有份東西賜給他。」
說著話,看了眼自己的貼身侍女,侍女慌亂中,只能把手中捧著的盒子交給雲桑。
雨師上前下跪謝恩,起身接受賞賜時,雲桑竟然突然抬手,揭開了他的面具。
「啊——」滿殿驚叫,幾個近前的侍女嚇得幾乎昏厥在地。
一張被毒水潑過的臉,臉上血肉翻卷,溝壑交錯,比鬼怪更駭人。
雨師急忙用袖子遮住臉,跪在地上,好似羞愧得頭都不敢抬。
雲桑怔怔地拿著面具,神情若有所失,一瞬后,才把面具遞迴給雨師,「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的臉……有傷。」心中暗怪自己的孟浪。赤宸是多麼精明的人,失蹤幾年後,神力又已經高深莫測,任何幻形術到赤宸面前都沒有用,雨師若是他人假扮,赤宸怎麼會察覺不出來?
雨師接過面具,迅速戴上,沉默地磕了個頭,一瘸一拐地往座位走去,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迴避著他,尤其女子,更是露出嫌惡的表情。
軒轅王威嚴地對掌管禮儀的宗伯吩咐:「行禮!」
仲意和雲桑行到軒轅王和纈祖面前,準備行跪拜大禮。雲桑心神恍惚,理智上很清楚,可心裡不知道為何,總是放不下,眼角的餘光一直看著雨師。雨師佝僂著身子,縮在人群中,因為臉上有面具,看不到他的任何錶情,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人人都抬著頭,唯恐看不清楚,錯過了這場盛事,他卻是深深低著頭,漠不關心的樣子。
阿珩心驚肉跳,焦急地望向殿門,沒有任何動靜,赤宸,你救到女兒了嗎?
「小妹,只要雲桑膝蓋挨地,你的野種立即斷氣。」夷澎的聲音寒意嗖嗖。
「跪!」
在司禮官洪亮的聲音中,仲意和雲桑徐徐下跪。
隨著仲意和雲桑的動作,阿珩臉色漸漸變白,一邊是女兒的性命,一邊是母親和四哥的安危,明知道此時救了女兒,就是幫助夷澎奪得王位,把母親和四哥置於險境,可是女兒的性命、女兒的性命……
夷澎神情狠厲,舉起小夭的命符,想要捏碎。
「不許行禮!」阿珩凄聲大叫。
夷澎笑了,這場生死博弈,他終究是贏了。
軒轅王一向喜怒不顯,此時面含怒氣,盯著阿珩,「你若不給我個充分的理由,即使你是高辛的王妃,我也要質問一下少昊為什麼要阻撓軒轅族的婚禮。」
阿珩看著母親和哥哥,眼中全是抱歉的淚水,眼前的情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救下女兒,「其實,小夭是……赤宸、赤宸……」
仲意對阿珩笑著搖搖頭,剛開始的震驚過去后,他竟然在微笑,笑容和從前一模一樣,似在告訴阿珩,沒有關係!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幫你,誰叫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夷澎也在愉悅地笑,一旦軒轅和神農的聯姻被毀,阿珩會被高辛削去封號,纈祖會被奪去后位,仲意失去了庇護,不過是個只懂琴棋書畫的沒用男人。
軒轅王不耐煩地問:「你究竟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