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人性
「關門，快關門！」
進入金庫的人，開始催促關閉金庫門。一旦異獸趕過來，門未關上，大家依然沒有活路。
於是擠入金庫的人，合力推動沉重鐵門，也不管外面還有沒有人。
嘎吱聲響中，鋼鐵門緩緩合上。
眼見門縫越來越小，張順憋足一口勁兒加快腳步，幾乎是半背著郁致遠跑到金庫門外，一隻腳卡進門縫，身子往裡面擠了半邊，並大聲怒罵道：「關你娘，要死一起死，老子看你們關不關得上。」
見門被一胖子卡進來頂住，想要合上根本不可能，金庫中的人不得不幫忙，將張順和郁家三口拉進金庫空間。旋即眾人再次合力推動，鋼鐵大門緩緩閉合。
在越來越小的門縫中，能看到有中槍的人緩緩爬來，伸出手，臉上露出乞求神色，想要得到大家的幫助。也有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放棄了，兩行清淚淌過兩鬢，滴落地面。還有一個禿頂中年，拉著一位肚子很大的年輕孕婦，急急忙忙朝這邊趕來。
禿頂中年和年輕孕婦兩夫妻之所以這麼晚趕過來，是被見人便殺的顧學東嚇住，躲在宿舍沒敢冒頭。待槍聲停止，兩夫妻才出了宿舍，趕到金庫外面，卻見金庫門閉合，只剩下一條縫了。
禿頂中年扔下跑得慢的年輕孕婦，抖動著臉上肥肉，狂奔上前頂住閉合的金庫門，大聲喊道：「別關門，外面還有人，快把門打開。」
然而金庫內的人並沒有停手的意思，繼續推動鋼鐵門。禿頂中年一人的力量根本擋不住，哐當一聲，金庫門徹底閉合。
聽到裡面響起落閘的聲音，禿頂中年淚流滿面，手掌瘋狂拍打著冰冷的金屬門板，然而門板連顫都沒有顫一下。他聲嘶力竭喊道：「開門，開門啊，你們這群劊子手……求求你們放我老婆進去，她肚子里懷著孩子……」
金庫中眾人的心，猶如冰冷的鋼鐵門般堅硬。任由禿頂中年如何拍打鐵門，如何聲嘶力竭的怒罵、哀求，面前的鋼鐵門沒有任何動靜。禿頂中年拍腫手掌，甚至拍出血，在鋼鐵門板上留下一幅悲慘的圖案。
最終，他不再拍打，整個人跪坐在地上，頭頂著鐵門神經質地大笑起來。
在死亡前的一刻，禿頂中年深刻體會到了人性。最後思考了一個問題，如果自己在裡面別人在外面，自己會不會選擇開門？答案竟然是否定的。
猶如鴿子叫的奇怪咕咕聲，緩緩接近，一隻上半身形似穿山甲，下半身卻像是兩條人腿又像青蛙腿的異獸出現在廊道口。它直立行走，身上覆蓋著青色鱗片，一條又大又長的尾巴猶如鋼鐵，兩隻血紅燈籠般的眼睛，釋放出懾人魂魄的光芒。
異獸的形象類似於恐龍，也不見它張開嘴巴，有奇怪的咕咕聲發出。它悠然自得，慢步走到還未斷氣的顧學東面前，長長的鱷魚嘴幾乎觸到顧學東臉上，噴吐出帶著濃烈腥味的氣息。
顧學東沒想到能挺這麼久不死，要是還有力氣的話，他想再給自己一槍，了結這條生命。看到異獸那兩隻血紅燈籠般的雙眼，他感覺靈魂都在戰慄。下一刻，原本平靜的異獸突然發難，張開兩尺多長的巨口，吧噠一聲，將顧學東一顆腦袋咬了下來，堅硬的頭骨，在異獸嘴裡像是咬糖豆般嘎嘣作響。
金庫空間之中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所有人緊閉著嘴巴，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啊！」
接連的慘叫聲在門外響起，而後是咀嚼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入耳，金庫空間中的人們聽得一陣毛骨悚然。
在強烈的精神折磨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聲音總算消失了。但黑暗中的人們依舊不敢說話，保持著默契。
又過了幾分鐘，外面依然沒有動靜，才有人開口小聲道：「走了嗎？」
「應該走了吧？」
「要不要開門？」
「還是再等等，萬一怪物守在外面就完了。」
「這些怪物雖然兇猛，但沒什麼智商，沒必要自己嚇自己。」
啪的一聲，一小族火焰在黑暗中光起，驅散黑暗的同時，將查良虎那張稜角分明的臉映照出來。他嘴裡叼著一支煙，火焰舉到煙頭上，隨著他吸氣，火焰被吸入捲煙中，香煙點燃了。
金庫中空間不大，約莫三十幾個平米，角落處還擺放著一些鋪滿灰塵的鐵架。人們或站或坐，或擠在一起，紛紛將目光投向查良虎，似乎想讓他來拿主意，要不要現在出去。
火焰熄滅，只剩下煙頭一點亮光，像是一隻螢火蟲般，隨著查良虎吸煙的節奏明滅不定。他沒有急著做出決定，因為這個決定關係著所有人的命運，包括他自己。
「再等等吧，也不急在這一時。」一支煙快要抽完的時候，查良虎說話了。
大家默認這個決定，都沒有異議。
黑暗之中，接連有打火機的聲音響起，一族族火焰跳躍，抽煙的男人們紛紛在這幾乎封閉的空間中，拿出香煙點燃。這時候，尼古丁能夠幫助大家平靜下來，不過苦了那些不抽煙的人，要吸入大量二手煙。
「咳~咳~」杜若萱咳嗽的聲音響起，她朝著張順背上打了一巴掌，罵道：「臭男人，還有沒有點公德心？」
對於杜若萱的指責，只有張順掐滅手中香煙，別的人依舊吞雲吐霧著，沒有理會。剛才將禿頂中年夫婦拒之門外，做人的底線都丟了，還講什麼公德心？
「爸，你怎麼樣了？」黑暗中，郁歡緊緊抓住父親郁致遠的手，感覺握住的大手越來越涼，聲音顫抖著詢問。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害怕失去一直以來嚴厲甚至不苟言笑的父親。
「沒……沒事，我還抗得住。」郁致遠說著安慰的話語，但聲音極其微弱，幾不可聞。很顯然，他是強撐著在安慰女兒。
「馬醫生，馬醫生你在哪裡，快救救我爸。」郁歡掃視著一個個煙頭，企圖從微弱的光線中，分辨出馬長林那張老臉。
「丫頭，我沒帶藥箱進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馬長林無奈回應一聲，旋即囑咐道：「盡量堵住傷口，避免失血過多。」
「開門啊！怪物已經離開了，還在等什麼？」擔憂父親堅持不住，郁歡大喊出聲。
金庫中氣氛一滯，小聲聊天的聲音消失，連幾點光芒都定在半空中，沒有動作。不確定外面的異獸有沒有離開，郁歡這樣大喊大叫，有可能將異獸重新吸引回來，這無疑會觸犯眾怒。然而靜了片刻后，查良虎開口道：「開門吧！霰彈槍全部上膛，準備應付突髮狀況。」
黑暗中，咔咔聲連續響起，查良虎和王澤等人將霰彈槍子彈推上膛，嚴陣以待。之後是開閘聲，眾人拉著手嬰兒臂粗的門把手，合力拉動沉重的鋼鐵門。
嘎吱聲中，鋼鐵門緩緩打開，黑洞洞的槍管從門縫伸出。查良虎用眼睛瞄向外面，發現地上留下一灘灘腥紅血液，卻不見異獸蹤跡，這才讓大家繼續開門。
查良虎和王澤等人先從金庫中出來，舉著霰彈槍指向廊道口，慢慢朝前面摸去。除了查良虎相對鎮定，餘下幾人皆是緊張無比，大冬天，臉上竟然浸出汗珠，端在手中的霰彈槍都在微微抖動著。
牆角處，屬於顧學東那支霰彈槍靜靜躺在血泊中，還有染血的破碎衣物，地上和牆上都染著血跡。
走入廊道，幾人保持著隊形向前推進，兩邊的人負責觀察宿舍內的情況。直到走完三樓的廊道，也沒有發現異獸，確定異獸已經離開，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放鬆下來，猛然察覺背後的衣裳濕透了，涼嗖嗖的。
金庫中的人們魚貫而出，堆在廊道口觀察，直到看見查良虎等人招手，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才放下。
「快，把受傷的人送到我房間去。」馬長林說了一句，當先朝自己宿舍跑去。
郁致遠和藍發青年等人被鋼珠打中，在眾人的幫助下，抬到馬長林宿舍中。此時，馬長林已經點燃一盞酒精燈，拿出藥箱，將一些用得著的東西統統拿了出來，放到桌上。
「馬醫生，先救我爸，他快要不行了。」郁歡滿臉淚水，上前拉住馬長林的衣袖哀求。
「受傷嚴重的人先扶到床上躺著，把衣裳脫下來。」馬長林吩咐，見宿舍里擠進來太多人，不由喊道：「無關的人都退出去，別在房間裡面堵著。」
周淑嫻和郁歡兩母女，在張順的幫助下，連忙將郁志遠扶到床板上，面朝床板躺下，然後將他身上厚實的衣物除下，這才發現郁致遠背後有三處傷，也就是挨了三顆鋼珠。看到背上染滿鮮血的郁致遠，兩母女眼中再次盈滿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