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136章

  第135~136章


  第135章


  這次前往南疆, 也是興師動眾, 除了長子蕭千堯夫婦, 其他一律都跟隨過去。秀梅是想著兩個孩子左右都勉強會跑了, 路上帶著也不妨事, 蕭千雲則是特意向皇上告了假的, 要陪著父母前往。


  夢巧兒懷了身子, 卻是不能去,自是頗為遺憾,只能罷了。


  這一路上, 蕭杏花和兒媳婦秀梅乘坐一輛馬車的,一起照料孫子和兒子。


  其實自打家裡添了他們兩個娃娃,便是諸事不順, 蕭杏花也實在並沒有太多精力照料他們, 如今倒是個機會。


  自己親手這麼照料,真是越看越可人疼。


  此時已經眼看要入冬了, 兩個孩子都已經會站在那裡扶著牆顫巍巍地走了, 走起路來, 扭著胖乎乎的小屁股, 像兩個小鴨子般,一搖一擺的, 看著分外可人疼。


  蕭千翎到底是當叔叔的, 大一些, 已經會對著蕭杏花叫娘了,只不過他吐出來的字眼一直都是連著的「娘娘娘……」


  一口氣就要喊出三五個娘, 收都收不住。


  這可把蕭杏花逗得不輕,若不是兒媳婦也在馬車內,真想招呼蕭戰庭趕緊看看他兒子長了本事。


  旁邊的望槐還不會喊,張著嘴巴咿呀呀地,兩眼發亮頗為期待地望著蕭杏花,彷彿在說他也想被誇獎。


  蕭杏花這下子更想笑了,抱著寶貝孫子狠狠親了一口,真恨不得一直摟著不放開。


  這邊正笑著,恰蕭戰庭騎馬經過:「千翎和望槐在馬車上可還好?」


  到底是小孩兒家坐馬車,也怕他們暈了。


  蕭杏花便掀開帘子給他看兒子和孫子:「好著呢,我瞧咱們兒子孫子都是好樣的,可不畏懼騎馬坐轎的,是天生的富貴命。」


  蕭戰庭看著馬車裡兩個軟糯的小東西也是笑了。


  「其實都已經一周多了,也不小了,坐在馬車裡頗是無趣,不如過來,跟著爺爺騎馬吧?」


  秀梅坐在一旁,抿唇笑著,自然是沒得說。


  蕭杏花一聽,也是有意讓夫君沒事多抱抱娃,便乾脆伸手從窗口遞過去。


  別看小傢伙還小,卻是著實沉得很,蕭杏花手腕子都覺得疼。


  蕭戰庭長臂一伸,幾乎是兩手伸到馬車裡來接過瞭望槐,之後又接過了千翎。一手抱一個娃兒時,恰蕭千雲也騎馬趕過來,卻見蕭戰庭轉身一扔,口中道:「接住。」


  蕭千雲忙伸手,把自家胖乎乎的兒子接住了。


  一旁的蕭杏花都嚇傻了:「你——」


  秀梅也呆在那裡。


  好半響,蕭杏花才罵出聲:「仔細嚇壞了孩子!」


  蕭戰庭發出豪邁的笑來:「瞧這兩個小傢伙,嚇不壞!」


  當下婆媳二人看過去,可不是么,望槐被一下子拋到了他爹懷裡,人家不但不害怕,還後知後覺地發出興奮的尖叫聲,樂顛顛地在他爹懷裡手舞足蹈,甚至還要伸出小肥手,咿呀呀地去抓那晃動的馬鬃。


  而千翎這邊呢,靠在他爹胸膛上,小嘴兒興奮地發出「嗬嗬嗬」的吆喝聲,晶亮的口水順著小紅嘴兒往下滴答,落在他爹的袍子上。


  蕭戰庭頗為疼愛地用臂膀攬住小傢伙,另一隻手牽著韁繩。


  馬車裡面,婆媳二人無奈地對視一眼,蕭杏花嘆了口氣,搖頭安慰兒媳婦道:「罷了,那是當爹的,隨便他們去吧,總不至於把兒子掉地上去。」


  秀梅此時心確實是提著的,她那寶貝兒子,軟嫩嫩的,蕭千雲又未必有公爹那般馬上功夫,萬一把她寶貝兒子摔了呢?

  就在這時,只聽得蕭千雲忽然低叫一聲,彷彿是被驚到了。


  蕭戰庭聞聽,擰眉回首看過去:「怎麼了?」


  蕭杏花也是嚇了一跳。


  秀梅險些直接衝下馬車去,她是怕蕭千雲把望槐給傷到。


  誰知道在眾人注視下,蕭千雲僵硬地苦笑了聲:「他尿了……」


  熱乎乎的湯水灑在他的袍子上,正滴滴答答地順著他的褲腿往下流。


  他真懷疑別人會以為尿褲子的是自己!


  眾人聽聞,頓時鬆了口氣。


  蕭杏花無奈地看著兒子:「罷了,把槐兒抱過來吧。」


  可真真是沒出息的兒子啊!

  秀梅則是沒想到這一出,不由得掩唇輕笑了聲。


  蕭戰庭鄙視地望著自己兒子:「不過是尿一泡!」


  想當年,這小子自己還在他肩膀上撒過尿……


  蕭杏花一家人,帶著兩個小傢伙,一路走走停停,這一日,便來到白灣子縣。


  其實蕭杏花事先想過的,一個是離開這麼幾年未曾回來,也想看看往日曾經住過的那白灣子縣街道,另一個則是好歹也讓秀梅回趟娘家。


  蕭家這一行人剛進白灣子縣,也不知道怎麼風聲就走露了,當地縣丞帶著人馬跑來迎接。這倒讓蕭戰庭頗為不喜,其實他知道蕭杏花想著這個住了十幾年的地方,也就是回來看看,順便拜訪下舊人,並不想鬧出什麼陣仗。


  只是那位縣丞,卻是新上任不到一年的,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想做出一番業績的時候,不曾想恰好當朝國公爺路過,雖說這位國公爺已經要隱退了,可那國公爺的爵位還是在的,況且國公爺兩位兒子還是在朝為官啊,是以他是卯足了勁巴結。


  蕭家一行人見此,言辭拒了縣丞的接風宴,卻是隨意找了一處客棧落腳。


  誰曾想,那處客棧早被縣丞下了令,一概不接外客,只專心招待國公爺一家的。


  而秀梅走進那客棧,卻是別有一番滋味,當下不由得看了不遠處正帶著小廝準備卸馬安頓的蕭千雲一眼。


  這客棧,正是當年他那位青梅竹馬的心上人的。


  這個時候蕭千雲正吩咐夏銀炭帶著人將馬牽到後院去。這些時日夏銀炭一路相隨,開始的時候對著蕭千雲還有些不自在。


  要知道當初夏銀炭可是曾經提著蕭千雲大罵這小兔崽子,如今卻不曾想,成了他該叫少爺的人。


  不過也就開始幾日罷了,時候一長,他也就習慣了。


  此時夏銀炭帶著底下人牽馬去後院喂,這邊蕭千雲恰好回頭看向自己妻子。


  看過來時,卻發現了她探究的目光。


  他有些疑惑,後來很快明白了,走過來,抬手握住她的,笑道;「瞧你這小心思。」


  秀梅被看穿心思,當下臉上也微微紅了,抿唇笑著睨他一眼:「果然我猜得沒錯,你也算舊地重遊了!」


  蕭千雲無奈搖頭,領著她道:「先上樓去歇歇,我已經命人準備了熱水,等下送到屋裡,你和娘在馬車上也累了,等洗過早早用膳,便歇息了吧。至於槐兒和翎兒,讓嬤嬤抱過去就是了。」


  秀梅感念他的體貼,笑著點頭。


  一時上了樓來,便聽得外面有個婦人聲響道:「給貴客準備的熱水,可是齊備了?」


  旁邊有女孩兒道:「已經好了,正要送過去。」


  那婦人點頭:「好,你去送東邊的,我來送西邊的,聽說這是貴客,萬萬不能懈怠了的。」


  秀梅也就罷了,誰曾想,蕭千雲聽了,卻是微微擰眉,疑惑地看向門外。


  恰這個時候,門外響起敲門聲,接著便有丫鬟在外面問;「送熱水的吧,放那兒吧,等會我們端進去給少爺和少奶奶。」


  那婦人聽了吩咐,道了聲是,便退下了。


  秀梅原本沒在意的,這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罷了,可是卻無意間見蕭千雲神色微變。


  當下詫異,看看門外:「那婦人,你認識?」


  蕭千雲點頭,卻不說話。


  秀梅心中一動,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當下便推開窗子往外看去。


  這麼看時,恰見一個穿著土藍布裙的婦人,走下旁邊的樓梯。


  看那婦人梳著髮髻,只是頭上並無任何配飾,看樣子像是粗使的僕婦,年紀么,卻彷彿並不大,也就約莫二十幾歲的樣子。


  秀梅望向那婦人的時候,蕭千雲也過來了,站在她背後,輕輕地攏住了她的腰。


  男人的熱氣就在耳邊縈繞,她彷彿聽到了他發出的一聲輕輕的嘆息。


  「這婦人,你認識?」


  「是。」


  「誰啊?」秀梅軟軟地靠在男人胸膛上,故意輕聲這麼問道。


  「你又不是猜不到。」蕭千雲將手按在她腰上,捏了捏她軟軟的腰肉:「既猜到,卻故意來問我。」


  「哎……」秀梅望著那婦人往院子里行去的腳步,看上去她是分外疲憊的,想必是忙了整整一日吧?


  「既是舊相識,總該見見吧?」


  「也沒什麼必要。當初她嫁了別人,我和她也沒什麼瓜葛,如今,便是被人休回來,她好歹有娘家投靠,娘家便是待她不好,也會給她一口飯吃,斷斷不會餓死。」


  「你……不想幫幫她?」


  「人各有命吧。」


  「那你——」秀梅心裡其實是分外疑惑的;「你難道不想讓她看看你,看看如今你蕭侯爺是如何威風凜凜,看得她腸子都悔青?」


  「你——」蕭千雲俯在她耳邊,不由得笑出聲:「若是擱幾年前,我還真可能幹出這種事來。」


  那個時候還年輕氣盛,心裡存著一股怨氣。


  「不過現在,早想明白了,也早放下了,何必和她計較這個。」


  有個賢惠體貼的妻子,再有個隨時可能給他灑一泡尿的兒子,他這輩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又何必可笑地和一個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人斤斤計較呢?

  秀梅聽聞這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發現,她這輩子,曾經擔憂過的,曾經以為永遠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其實早已經被他搬走了。


  微微閉上眼睛,她靠在男人肩膀上,軟軟地道:「趕明兒,你陪我回趟娘家吧。」


  「嗯。」


  第136章


  第二日, 秀梅隨著蕭千雲回娘家。蕭杏花事先也想到的, 早已經命人準備下了厚禮, 該給親家母的, 該給親家的, 還有親家那幾歲小侄子小侄女的, 都準備得妥當。


  把這些都命底下人放上了馬車, 這才吩咐了蕭千雲一番,讓他見了岳父母要敬重一些,蕭千雲自然答應。


  這邊秀梅隨著蕭千雲到了娘家, 其實娘家已經多少聽說了消息,只是不確切罷了,如今見女婿女兒登門, 因是許久不見, 開始時自是抱頭痛哭,之後迎進來, 奉上禮物, 說起這幾年經歷, 自是感慨不已。


  「這門親事, 你爹當初還不樂意,如今你瞧, 他高興得合不攏嘴。」秀梅娘私底下對秀梅這麼道。


  「娘, 前幾個月你去信說, 咱家要另外置辦宅子的事,可曾置辦了?」


  「早已經選好了, 如今請了匠人開工,鞭炮都放過了!」秀梅娘提起這個,笑得合不攏嘴。


  秀梅點頭,卻是提醒道:「雖說蕭家如今風光得很,可是公爹已經辭官歸隱,只留夫君並大伯在燕京為官,蕭家以後怕是要日漸沉寂,不可能再如往日那般了,娘總是要設法勸勸爹,不可太過仗了蕭家之勢。」


  這幾年和父母書信來往,她也知道,雖說爹娘不是那跋扈囂張之人,可是當地官員把她爹奉承得不輕,怕是其中也撈了一些好處吧?要不然,怎麼原本家中清寒,如今都要置辦新的宅院了。


  此時的秀梅也見識了許多,知道但凡有些權勢的,哪能真得兩袖清風,你稍微仗著京城裡親家的權勢,做點買賣,行個方便,那都是可以的。只是爹娘如今最關鍵的是要收斂鋒芒,不可太過,總得適可而止。


  「秀梅,這你就放心吧,你爹心裡有數。咱家的銀子,都是來得正正經經,沒有半分不幹凈的,只不過如今因你婆家干係,縣裡奉承咱家的不少,你哥哥自然也得了許多機遇,買賣做得好,才置辦了家業,可是若真查起來,咱也是堂堂正正。」


  原因無他,只說鎮國侯的親家舅想開個茶莊,誰不給幾分薄面?人來人往生意興隆,哪裡用得著別人直白地送什麼銀錢!

  秀梅聽了這才放心:「哥哥處事素來穩妥,我也放心的,只是到底干係大,不免多念叨幾句。」


  秀梅娘欣慰地望著秀梅:「我瞧著你這些年,倒是變了許多,到底是侯門的兒媳婦了,這氣派都和以前不同了。」


  秀梅一時也是笑了:「無論怎麼樣,還不是娘的女兒。」


  這邊嬤嬤抱過來望槐,去給秀梅娘看,秀梅娘自然喜得跟什麼似的:「你自小身子弱,我原本怕你子嗣艱難,還怕你被婆家嫌棄,不曾想你竟生了這麼個大胖外孫,好歹把這位置坐穩了,我才算放心!」


  當下秀梅娘抱著望槐,捨不得放手,這時秀梅嫂子過來,見了小姑,上前拉著小姑的手,一口一個妹妹,好不親熱。


  秀梅對這嫂子倒未必多喜歡,也知道她過來一臉親熱,多少有些奉承巴結的意思,要知道當初自己嫁給窮人家時,人家可是根本不屑的。


  只是這些已時過境遷,這嫂子和哥哥過得還算和睦,她也就不去計較這些了,照常把要送給嫂嫂的禮物奉上了。


  這嫂嫂越發喜歡,牽著秀梅的手問東問西,還問起京城裡蕭家有多大,是不是有她家幾個宅子大,倒是把秀梅逗笑了。


  笑過之後,自己想想,當初離開白灣子縣的時候,她也就是和嫂嫂一般的見識吧,諸事不懂,如今幾年侯門日子,她慢慢和以前不同了。


  回首一看,這人生真如一場夢。


  而就在蕭千雲帶著媳婦拜訪岳父之時,蕭戰庭正在客棧中宴請一位故人,那人便是羅慶義。


  其實對於羅慶義,蕭氏夫婦提起來,本來是頗有些嘆息。今日蕭戰庭提起來宴請羅慶義,蕭杏花自己也沒說什麼。


  在客棧里等著羅慶義前來時,她想起過往,還有些歉疚的,可是待到羅慶義來了,她不免微怔了下。


  羅慶義旁邊還跟著一位的,那位懷裡又抱著一個。


  微楞過之後,她頓時明白了。


  「這,這不是王嫂?」


  王嫂也是一個寡婦,城東邊住,和她不算太熟,但是偶爾碰到了,也會聊幾句的。


  王嫂見了蕭杏花,連忙就要手足無措地見禮,顯見的是有些局促。


  羅慶義這邊還好,先是拜見了蕭戰庭,之後才不慌不忙地介紹道:「這是賤內,去年才成的親,今年生了個大胖小子。」


  蕭杏花此時不由得笑出來,她是真心替羅慶義高興。


  不曾想,他和王嫂竟然成了一樁姻緣,也算是一大喜事了!況且如今他有了個自己的血脈,想起來,九泉之下,羅六娘子也該瞑目了吧。


  這邊蕭杏花喜不自勝,連忙請他們進了屋。


  蕭戰庭早已經命人備好酒席的,彼此落了座,蕭杏花才道:「本來合蓋我和戰庭一起過去六哥那裡拜會的,只是這次路過咱白灣子縣,因不願意惹起什麼陣仗,這才嚴令縣丞不可外傳。我等若是出行,實在是太過惹眼,只好勞煩羅六哥和六嫂過來了。」


  蕭戰庭點頭:「杏花說得是。這幾年,其實我夫婦二人對六哥一直頗為惦念,只是苦於沒有機會而已,今日行經此處,也是恰好了了這樁心愿。」


  羅慶義抬眼,望向蕭杏花,再望向蕭戰庭:「國公爺,夫人,二位這是說哪裡話,我早聽聞北狄再犯邊境,國公爺是如何帶領千堯千雲他們擊退北狄軍,聽起來實在是佩服,我還跟人說,那兩位少將軍,咱們平日熟得很,別人不知道多少羨慕!如今兩位路過此處,還記得我這沒出息的,一起喝盞酒,就已經榮幸之至了!」


  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王嫂,也終於找到搭話的機會:「其實……本來我不打算來的,只是以前也認識夫人,想著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國夫人這樣的人物,總是想過來見識下……」


  蕭杏花聽了,也是噗嗤一聲笑出來,接過來她手裡的孩子,卻見那孩子明眉大眼,看著頗像羅六,不免心裡喜歡:「瞧你說的哪裡話,以前咱們也是熟識的,便是如今有個什麼國夫人的封號,那都是虛的,我還是以前的杏花,咱們如今見了,一起吃吃酒說說話,多自在啊!」


  一時又對蕭戰庭和羅慶義道;「你們二人,也別說那虛頭巴腦的話,合蓋吃肉喝酒,暢快一番才是。」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紛紛稱是,舉杯暢飲。


  這邊酒過三盞,因這襁褓中的小娃兒哭啼,蕭杏花一看就知道這是要吃奶了,便帶了羅嫂去裡屋,也好方便她餵奶。


  丫鬟皆已經退下,兩個女人難免說起話來。


  羅嫂一邊喂著孩子,一邊倒是頗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了下才道:「我和他的事,也實在是沒想到,回來后,恰我公婆那裡也想著我守了這些年,該想著再走一步,而羅六哥那邊,不知怎麼張羅著找媒人想說個親。我——我想著他人是實在的,沒什麼不放心的,彼此一提,就這麼成了。」


  蕭杏花看她如此,自然是知道,當初自己險些和羅六成了,她又和自己相識,她怕自己有什麼誤會。


  當下挨著她坐下,笑道:「看你說得哪裡話,原本我過來,心裡還擔心著,若是他依然孤家寡人的,可讓我怎麼對得住沒了的羅六嫂,如今知道你嫁了他,又得了這麼個大胖小子,我這心裡總算鬆了口氣。」


  這新的羅六嫂原本心裡是有些忐忑的,其實她之前,多少就有些羨慕杏花的好福氣,想著她雖然當了寡婦,竟也能得那麼個男子好生照料。


  自己後來嫁了羅六,反倒彷彿暴露了自己當年那點小心思似的。


  誰曾想,蕭杏花是根本不在意的,眼中是顯而易見的真誠,看得出是真心實意盼著自己和羅六好。


  當下這羅六嫂也是鬆了口氣,略顯羞澀地道:「能嫁給他,其實也是我好福氣,他待我挺好的。」


  蕭杏花看她顯見的對羅六滿意,當下是越發放心了:「羅六哥固然人不錯,也是你性子軟,倒是和他能處得來,如今孩子都有了,好好過日子,往前看這日子都是奔頭。」


  羅六嫂見蕭杏花雖說當了那什麼國夫人,可是說話倒是和以前一般讓人,並沒有絲毫架子,當下便忍不住和她多說了幾句,無非是提起她和羅六怎麼成的親,以及如今盤了個宅子,打算什麼時候搬家。


  最後因提到了前面那位羅六娘子的事,卻是道;「每年清明,我都會陪著他過去拜一拜的,想起來,她也是命苦,我還對我娃兒念叨,等他長大了,也得記著前頭這位大娘。」


  蕭杏花聽這話,頗為感動:「難為你,還能記掛著她。」


  當下兩個人又說了一番,這才回去席上,蕭戰庭和羅六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席間因提起前頭那位羅六娘子,蕭杏花便說想過去拜祭一番,羅六自然沒有不許的,

  於是這日,蕭杏花帶著蕭戰庭,特意改換了衣裝頭面,隨行也只帶著夏銀炭並兩個丫鬟,帶著紙錢金箔等物,前往羅六娘子墳上好生祭拜。


  蕭家在白灣子縣足足停留了兩三日,又分別去拜會了秀梅親家,並一些當初幫過蕭杏花的,都分別送了厚禮。如此盤桓了數日,當朝國公爺來訪的消息走了風聲,附近幾個縣的官員紛紛前來拜會。蕭杏花也覺得沒趣,連忙催著蕭戰庭繼續上路了。


  路上帶著孩子,走走停停的,算著日子,在北方已經入了冬的,可是南方氣候較北方來得暖和,這邊還並不見太冷,也不過是黃葉剛剛飄落罷了。


  蕭杏花見了,倒是頗為喜歡,不由對秀梅道;「你瞧,咱們越往前走,這光陰越往後退了。」


  秀梅聽聞,不由噗嗤笑出聲來:「娘,我早聽聞說,北雁南飛,圖的是南方氣候溫潤,並沒有北方的酷寒,我以前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南方到了冬日該是如何情境,如今這麼一看,才明白過來。」


  這書上得來終究淺,如今親自體會了,才覺得世間萬物造化之奇妙。


  蕭杏花笑道;「是了,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竟真是這個道理,你我都是婦人,按理說尋常婦人一輩子都不曾出門的,咱們倒是好福氣,也算是從北走到南了。」


  一行人正說笑著,便見前方有一群人馬過來,為首的年紀頗輕,騎著白馬,穿著青衣,後面一行人都,俱都穿著淺青衣衫,年紀相仿。


  那人見了蕭戰庭,再看這行人中有夏銀炭,便已經明白了,上前抱拳道:「敢問諸位可是從燕京城來?」


  蕭戰庭看對方年紀不大,可是言談不凡,身姿挺拔,衣著也是考究,通身透著貴氣,便知對方有些來歷,心中已經猜到了,當即道:「在下姓蕭,名戰庭,來自燕京城,敢問閣下是?」


  那少年聽聞這個,已經翻身下馬,而隨著他的翻身下馬,其他人等也俱都下了馬,動作整齊劃一,顯見的是平日訓練有素。


  少年躬身一拜,恭敬地道:「小可姓夏,名朗月,受祖父之命,前來迎接蕭國公爺並姑姑的。」


  蕭戰庭見此,知道果然沒錯,這是夏家人。


  當下蕭杏花也下了馬車,彼此見過,這才知道,原來這位夏郎雲,乃是自家父親嫡親兄長的嫡孫子,因父親已經返家,夏家知曉失蹤多年的女兒尋到了,又算著日子差不多,便每日派了家中子弟前來候著。


  蕭杏花聽聞這個,自然是頗為感動。


  其實對於夏家到底是怎麼樣人家,她並不知曉,如今她所見過的夏家人,不過是當年在宮中所見的那位看上去極為不靠譜的,以及父親這個孤傲偏執的神醫。


  如今見了這夏朗月,看上去知書達理,且相貌俊朗,言談間進度有度,又知曉夏家特意來迎自己,心裡多少鬆快一些。


  見禮過後,蕭家一行人在夏朗月的陪同下繼續前行,其中難免敘話,蕭杏花便知曉,夏朗月的祖父名為夏大念的,算是夏家如今的族長,執掌族內諸事。夏朗月為夏大念嫡長孫,按輩分是喊自己一聲堂姑的。


  蕭杏花自然也趁機問起他許多族內之事,以及自己夢中所記的葉子如刀的樹,夏朗月耐心一一解答,最後道:「那樹,名為刀樹,其實是當年夏家先祖自南海之外遙遠之處移植而來,不曾想就此活了那麼幾棵,如今便長在夏家祠堂之外。等姑母回了家,自然會帶姑母去看。」


  蕭杏花聽聞,倒是微怔了下:「我少小離家,早不記得家中是何模樣,只是記得那樹而已。」


  夏朗月輕笑道:「姑母不必難過,其實這些年姑母不在,父親也常常提起,說曾經最是喜愛您這位小堂妹,只可惜,後來便是派出夏家所有人手,怎麼尋也尋不見了。每每父親提起,便是諸多遺憾,九爺爺和九奶奶這些年更是挂念姑母,以至於姑母離家三十年,昔日閨房未曾有絲毫變動,依然給您留著,只說您總有歸家一日。」


  這話說得蕭杏花眼裡幾乎泛出淚來,壓下喉頭熱意,勉強道:「實不曾想,我還有歸家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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