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命的第二層蟲(19)
6月11日下午14點25分
她已做好了一切準備。
書包里藏著媽媽留給她的笛子,孟冰雨的筆記本,列印出來的「蝴蝶公墓地圖」,《蝴蝶公墓》詩稿(她特意抄了一稿在家備份),還有一張最新版的本市地圖,一支手電筒,一副帆布手套,一瓶礦泉水,甚至還有一個小指南針——全副武裝像去野外探險。
出門前手機充足了電,為防下雨又帶了一把小傘。
爸爸問她去哪裡,她冷冷地回答:「我回學校去。」
尚小蝶說罷走出了房門,她的目標是——蝴蝶公墓。
中午已查好了路線,她坐上一輛開往西郊的公交車。透過車窗看著陰鬱的天空,果然雨點落了下來,眼前的城市變得灰濛濛的。她靜靜地坐在靠窗座位上,腦子裡一片空白,就像無家可歸的孩子,坐在一張漂流的木筏上,任洋流將她帶向天涯海角。
50分鐘后,公車在經緯三路停了下來。尚小蝶幾乎已睡著了,聽到報站才從座位上彈起來,飛快地跑下車。
這就是經緯三路。她撐起傘眺望四周,遠處可以看到幾棟高樓,但天際線被雨霧蒙住;馬路這邊是一個外資企業的工廠,許多集卡進進出出;馬路對面一片荒野,剛剛拆除了很多房子,地上滿是瓦礫和廢墟,一些拾荒者搭起了小窩棚。
尚小蝶拿出列印好的神秘地圖,在左下角那棋盤狀的方格里,有一個燈塔的標記。又對照著新版的地圖,這個位置需要繼續往前走兩個路口。她又看看指南針的方向,不需要其它交通工具,只要信任自己的雙腿就行。中學時體育項目唯一好的就是長跑,所以走路是最不害怕的。
一直往前走了幾百米,但始終都未出現「黃泉九路」的路牌,怪不得孟冰雨也沒有找到過啊。再仔細看看地圖,那座「燈塔」似乎在一條分岔的線上。再仔細看著新版地圖,卻沒有標出這條分岔。
根據野生詩稿的第六行「是否看見黑夜中的海岬」,這句話是否另有所指呢?繼續向前走了幾步,忽然看到旁邊有個工廠的大門,裡面早已經殘破不堪了,只剩下一條雜草叢生的荒路,許多車子把這裡當作臨時停車場。
大門上掛著一塊幾乎剝落的牌子——「海角燈泡廠」。
小蝶覺得這個廠名很奇怪,又反覆默念了幾遍,忽然茅塞頓開了:「海角」就是海岬嘛!而「燈泡」明擺著和「燈塔」是一個意思!
「黑夜中的海岬」+「波塞冬孤獨的燈塔」=「海角燈泡廠」!
密碼詩與地圖還有實地環境完全相匹配,「蝴蝶公墓」的鑰匙終於抓在她手上了。
她興奮地跑進了工廠大門,其實這家工廠早就被拆光了。沿著廠里的路走了數百米,一直走到工廠的後門,才看到那塊孤獨的路牌。
「黃泉九路」
尚小蝶揉了揉眼睛,這回不再是夢境或幻覺,「黃泉九路」四個字如此真實,像雕塑般矗立在荒草叢中。凄風苦雨正落在它的身上,等待著第N個不速之客的造訪。
這也是「蝴蝶公墓」網站里的那個路牌,幾乎彎曲變形的鐵杆子,牌子上早已銹跡斑斑,風吹雨淋中苟延殘喘著。
她念出了野生詩稿的第七、八行——
波塞冬孤獨的燈塔
正在時光的折磨下鏽蝕
「波塞冬」是古希臘神話里的海神,他的燈塔無疑就是眼前「黃泉九路」的路牌,「正在時光的折磨下鏽蝕」不正是銹跡斑斑的路牌寫照嗎?
小蝶推測這裡本來叫「黃泉九路」,後來因為工業區的改造等原因,路面換成了現在的「經緯三路」,而這塊路牌由於種種原因,還保留在這個工廠裡面,就成了發現「蝴蝶公墓」的燈塔坐標。
一年前的那個雨夜,孟冰雨他們的車子,因迷路而誤入了這家工廠大門。可能當時天太黑,司機還以為這是一條馬路,當他要從這個後門開出去時,意外地見到了這塊路牌。這就是撞車視頻里出現「黃泉九路」的原因!
再看《蝴蝶公墓》詩稿緊接著的後面幾行——
最後的光芒射破夜空
照亮傑里科第九大道
聽女巫在海底呻吟
筆直!筆直!筆直!
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小蝶覺得現在就像一個情報員,正在破譯一封絕密電報中隱藏的密碼。
「最後的光芒」顯然是指「燈塔」發出的光,「照亮傑里科第九大道」又是什麼意思呢?「傑里科」是今天巴勒斯坦的一個城市,在《聖經》的時代就多有記載,「傑里科大道」正通耶路撒冷,那「第九大道」或許就是「黃泉九路」?
再看「聽女巫在海底呻吟」,大概就是某種靈異的指示,「筆直!筆直!筆直!」——這既是「女巫」給我們的暗示,也是「燈塔」光芒照射的方向。
於是,尚小蝶按照這個指示出發了——從「燈塔」也就是「黃泉九路」路牌,走出工廠後門筆直往前,穿過一條空曠寂靜的馬路,前面又是一條筆直的道路。
筆直!筆直!筆直!
女巫正在向她召喚。
尚小蝶再也無所畏懼,撐著傘徑直向前而去。路邊不是廠房就是工地,幾乎沒什麼商店,也看不到幾個行人。人行道上坑坑挖挖,小心地繞過幾個水塘,彷彿走在另一個星球上。
越往前走越荒涼,現在幾乎已渺無人煙了。小蝶加快了腳步,必須在天黑前找到目的地。突然,簡訊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原來是雙雙發來的簡訊——
喂,你在哪裡?我們不是說好了下午4點在學校門口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