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存亡之役（9）
「哈哈，這話說得好！能與兄弟並肩戰死沙場，也不枉我周拔山戎馬一身！」周拔山暢快大笑，豪氣萬千。
他當然知道，塞萬提斯這一回來，兩人都會隕落在此。折損掉兩個聖人境修士，對蔚藍艦隊而言是莫大損失，智者不為。
但實事求是的說，今日一戰若是他們敗了，蔚藍文明也就沒有未來可言，塞萬提斯不願苟延殘喘，而是選擇跟他同生共死，這份同袍義氣，讓周拔山渾身舒坦，也就不想再勸對方。
「老頭子，咱們既然只有死路一條，那就不要顧忌了，放開手腳，能拉一個墊背是一個！」戰況危急，周拔山也沒時間跟塞萬提斯多說，吼出這句話后，他瞅准一個天魔沖了過去，開山大斧當頭劈下。
「好！老夫惜命惜了幾十年，死到臨頭了，怎麼也得讓世人看看，老夫絕非不能攻敵！」塞萬提斯被周拔山的豪烈之氣感染，不再去辛苦維持萬重山的功法。
他在周拔山側旁也沖了出去，手中一對大金捶直取一名攻來的天魔，跟對方的狼牙棒硬拼一處。
周拔山不管不顧，以兇猛的進攻，一斧接著一斧，將面前的天魔砍得哇哇怪叫，身受重傷。眼看就要將對方性命終結，周拔山面上滿是決然之色。但就在這時，另一名天魔從斜刺殺過來，頂替了同伴的位置。
它不僅將周拔山擋住，還纏住了他的身形。
與此同時，側旁兩名天魔殺至，長刀當頭劈來，周拔山察覺到了自身危急，卻因為被面前的天魔纏住，自己也遍體鱗傷，氣力衰退，根本無法有效閃避！他不甘地大吼一聲，用盡全力揮動戰斧，不求還能活命，只想將面前的天魔擊殺。
這一斧砍下去，面前的天魔雖然舉刀格擋成功，但還是被震得吐血倒飛出去，傷得也不輕，但距離死亡還差得遠，而周拔山此時已經無法有一下個動作，因為兩柄長刀已經加身！
他終將戰死沙場。
周拔山瞪大了眼，轉頭狠狠盯著自己的對手，臨死都不願閉合。就算是被殺，他也要看著自己的對手，直視死亡！
他瞪大的眼睛里，原本滿是憤怒，卻在剎那間被驚愕充斥。
左側向他發動必殺一擊的天魔，長刀雖然落下，但自身卻突然被光羽箭流擊中，身體頓時成了篩子，被巨大的力量帶的側飛出去，沒死也就剩下半條命了。
對方的長刀砍在周拔山身上，卻沒有將他劈成兩半，因為他的身上，冒起了一團金黃色氣盾，擋下了這一擊，也擋住了右側那名天魔的斬下一刀的大部分威力。
死裡逃生，周拔山揮動戰斧，將右側天魔逼退，回頭不可置信的向後面望去。安琪兒跟何潔被陳玄之帶頭進攻，都已經被擊傷，這是周拔山心知肚明的情況，之前他回頭看的時候，倆女已經危在旦夕，自身難保，此時怎麼可能還能支援他？
這一看，周拔山就像是看到了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頓時心頭大喜。
何潔和安琪兒再度站在了一起，像平常那樣配合作戰，安琪兒手中光羽飛箭不斷激出，何潔掐訣念咒不停，而攻擊他們的好幾名天魔，現在正由一個來去如風，攻勢如電，勢不可擋的修士阻擋著，根本無法近她倆的身！
「老頭子，快！回來防禦！」周拔山連忙向在跟兩名天魔換傷的塞萬提斯大喊，同時抽身而進，去策應對方。
李曄擊退陳玄之後，便跟五名天魔鏖戰一處，戰至此時，他靈氣消耗也極多，現在以一敵五，雖然能勉力支撐，但要再像之前那樣殺敵，卻是力有不逮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被四名天魔圍攻，眼見陳玄之帶人突擊後排，拼著受了一些傷，奮力殺敵一個，重傷一個，突出重圍，來救安琪兒與何潔。
陳玄之受安琪兒兩擊，雖然沒有傷著根本，卻也元氣有損，李曄閃電而來，在對方即將斬殺倆女的時候，突襲得手，斷了對方一條臂膀，現在陳玄之這個天魔最強戰力，已經退至後方，短時間內無力再戰。
如是，李曄這才有跟面前五名天魔周旋的機會。
到了此時，天魔聖人境已經只剩下十個戰力，余者不是戰死就是重傷，死了的固然無需多言，重傷的那幾個只能跟陳玄之一起，在後面抓緊時間調息。
「若是換了平時，十個聖人境天魔，我們很容易就能擊敗，但是眼下.……」
李曄抽空掃了周拔山與塞萬提斯那邊一眼，他倆還在被五名天魔圍攻，周拔山靈氣基本耗盡，傷勢也重，若非何潔的術法加持，現在已經不能堅持，塞萬提斯情況雖然稍好，但也不負巔峰，勉力支撐罷了。
而安琪兒跟何潔，傷得也都不輕，戰力大減，安琪兒每激射一輪光羽飛箭，都要停下來喘息一陣，而且光羽飛箭的殺傷力也不如之前。
她現在配合何潔，已經很難擊殺、重創天魔，只是勉強呼應周拔山、塞萬提斯，也為李曄減輕一些壓力。
「以一敵五，我本就沒有優勢，眼下要確保這些天魔不靠近安琪兒，還要防備圍攻周拔山、塞萬提斯的天魔，抽冷子襲擊何潔，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念及於此，李曄不能不感到形勢急迫。天魔修士數量佔優，每個修士消耗的靈氣就少，加上五人都有傷在身，戰局繼續僵持下去，必然是己方先支撐不住，而後便是傾覆的結局。
「此刻我們若是後退，天魔必然追擊，走到哪裡都難以周全。陣型有序之時，我們尚能堅持，一旦撤退起來陣型散亂，則必然被追殺至死！」
李曄擋下兩名天魔刺來的長劍，施展身法閃離原地，以劍氣擊退攔路天魔，衝出一段距離，避免被完全包圍，四面受敵。
他又看了陳玄之的方向一眼，想道：「陳玄之等修士，傷勢雖重，根治需要很長時間，但若是只求恢復一些戰力，重回戰場，卻是不需要太多時間。到了那時，我們怎麼都應付不了。」
非只如此，天魔除了聖人境修士，大軍也都已經從傳送大陣中出來，左右臨近的兩座法陣，援軍也已經趕到近前。
不用多少時間，十幾萬天魔大軍，就會圍攻蔚藍艦隊，到時候且不說姬寧戨能否堅持，天魔一旦分出兩三萬大羅金仙境，突破人類修士防線，來圍殺他們五人，則己方必然被淹沒在魔潮中！
「無論怎麼看，我們都是必死無疑.……」李曄眉頭緊皺。
這場戰爭本就實力懸殊，面對三十多名天魔聖人境，靠著充分準備
、事先埋伏，利用對方驕傲輕敵，對己方戰力評估不準確，從四座法陣分別出現的破綻，五名聖人境竭盡所能，才戰至如此局面。
但到了眼下，敗局已定，五人都無生路可言。之所以還能力戰不退，明知會死也沒有人臨陣脫逃，靠得是同袍之誼，彼此親近相互信任，難能可貴。若非如此，戰鬥必是另一番模樣，蔚藍軍隊已經敗了！
只看安琪兒慘白的小臉、打顫的牙關，何潔顫抖的雙手、不斷溢出嘴角的鮮血，周拔山遲緩的行動、無力的揮動戰斧，塞萬提斯狼狽的身形、充血的雙眸，就知道大家戰鬥得多麼不易。
但沒有人後退，沒有人有所保留。
何潔依然在給周拔山加持術法，保他不死，哪怕面色已經青紫，身形已經搖搖欲墜；安琪兒還在發射光羽飛箭，策應塞萬提斯的防守，幫李曄消弭一些險惡殺招，哪怕已經開始翻白眼。
這一刻，李曄心潮湧動，氣海翻騰，內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激蕩著。
形勢已經是千鈞一髮。
不，更應該說是死神已經來臨！
而這時，李曄和眼前的天魔，都沒有注意到，在一片密集小行星帶的黑暗後方，有一支艦隊正在陰影里靠近。
「戰爭帶來的苦難，會把美好的東西撕碎，讓被隱藏、被遺忘的醜陋大行其道。這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劇。在生存危機面前，無論是人類還是普通野獸，都會竭盡所能，變得毫無底線。」
「那時候，生存就是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正義。溫情脈脈的文明，絢爛多彩的文化，屬於擺脫生存危機的時代，不屬於危機重重的蠻荒世界，不屬於食不果腹的群體，不屬於將死之人。」
身若勁松的陸莧竹，戰在指揮艙里，看到了前方混亂、激烈的戰場。顯示終端上李曄、周拔山、安琪兒、何潔、塞萬提斯等人戰鬥的身影，包括面容神情，他都能看得清楚。
言及此處，陸莧竹喟嘆一聲：「我本以為，修為到了聖人境，擁有了無人可以制衡的力量，心底的慾望、私念就會無法遏制，尤其是在面對必死之境時，他們都只會顧自己.……
「當時在面壁者星域那一戰，他們保存實力，不肯傾力作戰，何潔甚至快要臨陣脫逃，這些都證明了這一點。可現在……你看看，何潔滿面死氣，已經即將力竭而亡，卻仍在幫助同伴，塞萬提斯為了讓周拔山不被殺，不惜去幫對方擋刀……」
越說到後面，陸莧竹的聲音變越莊重，語氣便越發充滿敬意。
莫上尉咬了咬下唇，「難道面壁者計劃是對的？錯的是我們？」
陸莧竹搖搖頭，沉聲道：「這個對錯太大，眼下還說不好，但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面前這五名聖人境修士，都是地球人類的脊樑，是蔚藍文明的柱石！他們，值得我們暫時摒棄立場差異，跟他們並肩血戰！
「莫上尉，傳令下去，所有『黎民』重炮立即發動，齊射天魔聖人境修士！這一回，我們至暗深淵，依舊要像往常一樣，傾盡所有戰力，為人類脊樑，為文明柱石，為我們的未來而戰！」
「是，將軍！」莫上尉挺胸領命，「至暗時刻，光明與我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