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降
「勝了你，兼并了大食，就意味著此界之內，大唐再無敵手。往後兩年，我只需要遣幾支偏師，就能掃清各地勢力，完成此界一統。」這番話，李曄說得悠然而篤定。
事實也確實如此，這天下除了大食、天竺，值得一提的便只有西方，而彼處的情況跟大食差不多，都是政教合一的落後國體。
跟現如今的大唐相比，西方本就地少民寡，自查理大帝死後，盛極一時的法蘭克王國因為兄弟戰爭而分裂，六十多年前，《凡爾登條約》簽訂，法蘭克一分為三，已是根本不足為慮。
中間的拜占庭帝國馬其頓王朝，雖然現在正處在黃金時期，卻也只是地方霸主，跟大唐一比，不過一方小諸侯而已，沒有抵擋王師的戰力。
「你這話說得不錯，但我並不是指這個，而是你統一此界之後。」真神目光灼灼的看著李曄，「對此界之外的世界，你到底了解多少？知不知道接下來會面臨什麼？你不是面壁者，又到底是什麼身份，現在總該告訴我了吧？」
這番連珠炮般的問題，把李曄問的一怔，「何為面壁者？」
「你當真連面壁者計劃都不知道？」真神比李曄更加驚訝。
李曄攤攤手，「我該知道嗎？」
「那你是怎麼到這來的？」
李曄看著真神滿面認真：「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覺得我該信？」
李曄嘆息道：「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你要是什麼都不肯說，也就什麼都談不下去了。」
李曄不無期待的問道：「不如你告訴我，何為面壁者計劃，此界之外的世界又是什麼樣的？」
真神閉上了眼。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被李曄氣得不輕。在她看來，李曄這就是明知故問，擺明了什麼都不想跟她說。既然大家來處相同，如今戰爭勝負已分，那個時間點也很臨近，李曄還藏著掖著不肯坦誠相待，著實讓人覺得受辱。
李曄見真神到了這份上，還把自己的底細藏著掖著，不肯跟自己明言，心中也是氣兒不順，覺得對方太過拿捏姿態。不過看在對方主動投降的份上，李曄也不至於拿她怎麼樣，大不了容后再議，後面有的是時間。
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讓真神傳下令去，讓馬倫乖乖投降，把巴格達城獻出來。如果馬倫能主動表態，帶著大食軍民歸順大唐，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戰後的撫民和教化事宜就會很順利。
對這件事，真神倒是沒有跟李曄拖延的意思，當著他的面，給馬倫下達了指令。
……
「馬倫竟然不降？」巴格達城外，長安艦上的李曄，望著壁壘森嚴的外城牆，面色著實談不上好看。
真神已經下令，他也聽見了，卻沒想到馬倫竟然不遵真神旨意，執意不肯投降，這多少讓李曄感到意外。
「事到如今，大食敗亡已成定局，馬倫作困獸之鬥，還有何意義？他這般固執，不過是徒增傷亡而已！」
岐王很憤怒，一把收了摺扇，柳眉倒豎：「他不降，我們就攻，等到奪下巴格達城，將其斬首示眾！」
岐王如此惱火，自然是有原因的。唐軍攻打巴格達城，已經十來天，
雙方將士都損傷不小。對方城防嚴密，工事完備，到了現在，唐軍雖然多次攻入外城牆中，但都在巷戰中被打退，至今沒有攻進城池內去。
本可以馬上結束的戰爭，還要多死許多將士，平添無數孤兒寡母，耗費巨量財物，自然讓人心中不暢。
巴格達城頭，馬倫面色陰沉的盯著城外，雙目猩紅猶如烈焰。
他很悲憤。他從沒想過此戰會輸，哪怕是戰況不利，他也從來都沒有想過，大食會被幾十萬唐軍給滅掉。他更加沒想到，在他還沒敗的時候，真神就讓他投降！
真神的命令他聽見了，這是他心生滔天悲憤的原因。
在遇見李曄跟大唐之前，馬倫一直認為真神無所不能，是天地間的唯一神靈。也正是靠著對方的恩賜，他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有機會一個一無所有一無是處的王子成長起來。
這些年，他剷除國內奸佞，平滅各種勢力，讓大食的國勢比鼎盛時還要更強，他也因此成為一代雄主，註定了要名垂青史，受萬世敬仰，被後人稱頌。
但是，自從遇到李曄，遇到大唐，一切都改變了，無往而不利的大軍兵敗沙場，擴張性不可阻擋的新月教，無法進入西域半步！
到了現在，大食已經失去大半國土，國都都被唐軍四面合圍，眼看著國家就要滅亡了，當此之際，作為自己的神靈，真神沒有力挽狂瀾也就罷了，竟然讓他投降！
投降意味著國滅。他馬倫將不再是中興社稷的雄主，而是註定要遺臭萬年的亡-國之君！那樣的話，他就算是死了，也不得安寧。
年少時，馬倫在宮中被那些地位高的王妃輕視，被那些受寵的王子嘲笑，他經歷過沒有尊嚴沒有認可的黑暗歲月，如今奮鬥十年，終於得到了舉國百姓的敬畏，也讓之前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都匍匐在自己腳下認錯。
這是他的全部。
如今要失去這些，重墜深淵，甚至是比之前更加凄慘，馬倫無法承受。如果要變得一文不值，如果要再被所有人輕視唾棄，終日在絕望中備受煎熬，那他寧願戰死沙場。
「守住城池！我與我的戰士，要跟國都共存亡！」馬倫持刀站在城牆上的顯眼處，運用修為之力大吼，將聲音遠遠傳出。
所有聽到他號令的大食將士，看到他們的君王矗立城頭不退，跟他們一起作戰，都是心頭一震。
沒有任何意外，馬倫激勵將士鬧出的動靜，吸引了唐軍注意力，無論是城前的兩艘長安艦，還是大軍中法炮，都迅速鎖定了他的位置，須臾之間，便是無數靈氣光柱轟來。
數百法炮對準一個方位齊射，爆炸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女牆碎裂成無數飛濺的碎石，煙塵如雲而起，如霧瀰漫城頭，覆蓋了方圓千百步。
在這樣的進攻下，沒有任何人能夠安然無恙。
看到這一幕的大食將士，無不是臉色大變，很多人甚至驚駭不已，唯恐馬倫已經灰飛煙滅。
然而下一瞬，他們就爆發出潮水般的高呼。一個如雁如鷹的身影，從煙塵中逆勢而起，手中長刀接連劈斬，匹練般的刀光飛射而出，將近處的好幾名大唐大修士當空擊殺。
顯然，馬倫對法炮齊轟早有準備，這才能先一步撤離原地，並在氣爆
中猛然殺出，將接近過來的一群大唐大修士，出其不意的斬殺。
「我們是世間最強的戰士，我們戰無不勝！」馬倫沖入大唐大修士群中，左右開弓，瞬息間連連殺人，逼得剩餘大修士驚慌四散后，他舉刀大吼，衣發狂舞，如神如魔。
「哈里發神威無雙！」
「願為哈里發死戰！」
「守衛國都，與城同亡！」
「跟唐人拼了……」
城上的大食將士見馬倫如此神勇，無不是精神大振，很多忠心之士，已經是滿面通紅青筋突起，好似癲狂了一般，不管不顧撲向攻城的大唐將士。
許多大食大修士，從城上飛出，跟在馬倫身後，與他並肩作戰。馬倫仗著修為無雙，身法速度無人能比，突入一群又一群大唐大修士之中，殺得半空血霧如雨。
這是他應對長安艦的方式，只要身邊有大唐大修士，長安艦的法炮就不能對他猛轟，他也就不會有致命威脅。
一旦大唐大修士全面撤退，大食的大修士，就會帶領大食將士全面反攻，或者將地上的唐軍擊退，或者去圍攻兩艘長安艦，迫使大唐大修士救援。
這些時日，正是仗著馬倫的無雙修為，大食大修士這才能在長安艦的威脅下，保得城池不失。而眼下的馬倫戰意如火，出手之間毫無保留，充滿只攻不守、一往無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豪邁之氣，讓大唐大修士死傷慘重，叫苦不迭。
在這種情況下，大食的將士大多如下山猛虎，不惜以傷換傷，以命換命，也要擊退攻城唐軍。外城牆上原本已經被唐軍攻佔，眼看著就要進入巷戰，卻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內，就被大食重新殺回了城牆。
這還是開戰十日以來，出現的第一次大食將士沒有經過巷戰，就將攻上外城牆的唐軍殺退的情況。
此消彼長，唐軍將士眼見大食戰士如此兇猛，都像是發瘋了一樣，也難免心下駭然，攻勢被扼制后，一退再退。大軍進攻，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唐軍雖然都是精銳，但畢竟也是凡人，漸漸就有了畏懼之意。
到了這時，按照前十日的戰況，唐軍就要鳴金收兵，重振旗鼓之後再戰了。而大食將士也會見好就收，不會殺出城來，畢竟踞城而守終究是佔便宜的。
但是今日情況明顯不同，馬倫銳意無匹，完全沒有後退之意，大食將士在看到哈里發展露出，之前沒有展露的神威，尤其是體會到對方你死我活的意氣后，無不是英勇奮發，進攻不止。
「現在若是鳴金，大食軍隊必然全面反攻，直接殺向我軍大營！今天這是怎麼了，馬倫怎麼好像不要命了，大食人也都失心瘋了不成？」趙破虜觀察戰場形勢，暗暗感到心驚。
如果到了戰場上，有一方軍隊中的將士，大部分都抱定了必死之志，那麼只要戰力相差不太大，他們就是無可匹敵的。因為這個時候，他們已經不是人，而是戰鬥機器。
「現在怎麼辦？」副將看戰場看得滿頭大汗，不無焦急的問趙破虜。
趙破虜臉色數變，找不出應對之法，末了只得道：「只能看陛下有無應對良策了.……」
他話音未落，副將忽然指著半空驚呼出聲：「是陛下！陛下親自出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