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大勝（3）
仙域，李曄跟真神全力對攻多時，兩人都打得很是疲累。
前者將天劍、天境、天弓等得自天道秘境的進攻手段，全都使了出來，也沒能奈何對方；後者雖然仗著面壁者的種種神鬼手段，接下了李曄的猛攻，但自身也半點兒都不輕鬆。
這樣高強度的戰鬥，註定不能持久。在兩人都即將力竭，且多番嘗試，再清楚不過意識到，無法靠著奮力一搏，給予對方重創后，默契的同時中止了廝殺。
無論是李曄，還是真神，都不可能真的把力氣耗盡，失去應對意外的能力。
他們就像荒野上的雄師猛虎，遇到真正難以戰勝的對手時，絕對不會冒然斗得頭破血流，給自己製造生存危機。試探到最後、確認無法輕易解決對方的結果，就是一起戒備著後退。
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存在著更加重要。
所以當大唐仙人大軍，跟大食仙人大軍，還在激烈鏖戰時，李曄和真神已經在高處隔著不長不短的距離，遙向對坐，安靜下來。
兩人觀察了一下大軍戰局，發現雙方也難以在短時間分出勝負，戰鬥不可避免的會僵持一段時間。這讓兩人都悄悄鬆了口氣，只要己方部曲還能穩得住，就不是最壞的結局，一切還能徐徐爭鋒。
相對而言，李曄的神態更加輕鬆，真神就有些底氣不足。嶺南海師已經戰勝了大食艦隊，在仙域戰局難解難分的形勢下，李曄現在開始佔據上風，而且主動權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這讓真神感到不安，前所未有的不安。雖然在獨莫水之戰時，祂也有這樣的情緒，但眼看著馬倫臨戰突破，祂本以為形勢已經逆轉。但是現在祂終於明白，這場戰爭註定是出乎意料的。
它的面貌或許在很久之前就決定，一個月，一年，十年，或許是百年，還有可能是千年。作為來自那個世界的面壁者，真神無比清楚，兩軍對壘的戰爭，追根揭底是兩個不同文明的碰撞。
文明是年年歲歲很長的時間，世世代代很多的人，積澱的產物，它現在的樣子，強大還是弱小，雄武還是腐朽，高明還是先進，都由它的歷史所決定。而這些，是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
兩軍對戰，分出勝負只是須臾之間，卻決定著兩個久遠文明的命運。
戰敗的國家必然滅亡，戰敗的文明也沒有資格生存。這是弱肉強食，優勝劣帶的大道法則。只有這樣，人類這個種族才能一直向前，不斷強大，迎接更多更大的挑戰，生存得更久。
戰爭的勝負，在開戰前就已經決定了。
一個國家因為戰敗而滅亡，一個文明因為入侵而消失，這並不值得悲傷，那是它已經不適合存在，到了該被毀滅的時候。
只不過，對真神來說，祂原以為，贏得會是祂。
當然，現在戰爭還遠沒有分出勝負，祂還有機會。
只是往後每走一步，都會很難。
「如果你現在投降，我能保證，新月教和你都繼續存在。」真神忽然聽到了李曄的聲音，充滿自信的聲音，沒有被質疑的餘地，像是君王向臣民宣告
他的敕令。
真神沉下臉來，「你只是贏了海戰，還沒有贏得這場戰爭！在大食本土作戰，我們有很多優勢，現在就大言不慚，就不怕鬧了笑話？」
李曄淡淡笑道：「你的確很強，知道得也多，但你身在仙域，位處雲端，腳沒有踩在大地上。你看到的事物不夠全面，打下的基礎自然也就不牢靠，考慮不到諸多細節。而文明的力量，就是由各方各面的無數細節匯聚而成。
「我的艦隊能贏，就是明證；我的軍隊也會贏，這是大勢。如果你不是還有某種操控信徒，獲得信徒之力的強大法門，你的軍隊早已潰敗。這場戰爭，大唐文明會是勝者，而你我之間，勝負也早有端倪。」
真神怔了怔。
李曄說的話，有晨鐘暮鼓之效，醍醐灌頂。
然而祂下一刻就變得憤怒。
因為祂不能接受失敗的結局，更不能在結局還未到來之時，就接受對手的嘲諷。
於是祂深吸一口氣，再度挺身而戰。
……
狼牙軍退回那色波城后，就開始全軍休整。一日後，虎衛軍、羽林軍先鋒趕到，李曄開始讓將士們在這裡建立新的輜重補給基地。往後，這裡就是糧倉，是後方。
旬日後，虎衛軍、羽林軍主力趕到獨莫水一線，按照李曄的部署，進佔附近各城，做戰爭間隙的休整。
在這個時間段，長安禁軍的其它軍隊，則開始全面進駐黑汗國西部地區。他們在分兵確保地方穩定的同時，主力還是會跟隨修士軍隊繼續征戰。
大食的軍隊全面撤出了黑汗國，在木鹿城一線重築防線，沒來得及撤走，被長安禁軍追上的部分，則都成了大唐將士的軍功。這部分里，領主志願軍佔了大半。
「黑汗國戰事歷時月余，時間上跟我們戰前預計的差不多。在七河流域讓大食近衛軍折損一半，雖然未競全功，但也是符合預期的勝利。
「接下來大軍可以緩一陣子，主要是確保地方穩固，將糧秣軍械運送上來。但在寒冬降臨之前，我們必須奪下木鹿城。」
李曄在軍議上跟岐王、上官傾城、趙破虜、陳青林等將領，研究木鹿城一線的情況，制定之後的作戰計劃。
「嶺南海師進展順利，現在已經完全制霸大海，木鹿城一戰有他們配合，長安禁軍的戰鬥，也會好打不少。」岐王說完這話，轉頭看向李曄，「嶺南海師除了陸戰軍，長安艦到底有多強大，能對戰局起到多大效果？」
李曄這便將長安艦的情況，跟諸將作了詳細介紹。不出意外，眾人聽完之後，都是大為驚艷。他們只知道長安艦能夠海上作戰，卻沒想到，長安艦不僅僅是戰艦。
「大食本土作戰，會有諸多便利，戰力比之先前，會有很大提升，加上近衛軍還有十六萬——若是馬倫將留守巴格達那五萬人也調來，便是二十餘萬。靠著常備軍輔佐，與木鹿城防線，我們要正面硬攻，並不是很容易。」
上官傾城實事求是的說道，雖然在唐軍弓弩面前，尋常城池已經失去了很大一部分防禦力，但
唐軍還沒有無視山川地形、雄關天塹的程度。大食軍隊靠著這些，依然可以營造銅牆鐵壁般的防線。
唐軍勞師遠征，關鍵在於速戰速決，若是戰事拖延，那就會導致失敗——撤軍也是失敗，就像太宗三征高句麗一樣。這是唐軍最大的制約因素，或者說沙場劣勢。
大食軍隊以近衛軍為核心進行固守，不說勝利，要拖延唐軍步伐，怎麼都很容易。況且在真神的牽制下，李曄修為無法回到凡間之身，馬倫天下無敵，也是難以解決的存在。
他在對唐軍有十分了解，拋開大意輕敵的心理后，在應對狼牙軍追擊的過程中，展現出來的沙場之才，也是鳳毛麟角般的水準。
無論如何，唐軍對木鹿城的戰爭，要達到預期效果，會很難。
「除了嶺南海師的側翼呼應，別忘了，我們還有西域商行多年的布置。在大軍進入七河流域之前，西域商行就已經有了大行動，若是情況順利，往後會起到很大作用。」
李曄沒有多說西域商行的具體部署，只是略作通報。對方的行動具有太多不確定性和臨機性，變化很大，需要的是隨時掌控，無法現在就說死。
「總而言之，各軍現在抓緊休整，等到大戰再起，只要我們能迅速突破大食賴以自固的木鹿城防線，完全擊潰近衛軍，打開他們的國門，往後就會是一片坦途。」李曄鼓舞士氣。
他當然很清楚，下面的木鹿城會戰，會比之前的戰爭艱難。
哪怕有嶺南艦隊的陸戰軍配合，也不是穩操勝券。
大軍要贏，靠軍力正面進攻不難，但眼下要速勝，關鍵就在於西域商行。
國戰還在繼續進行，未到最後一刻，勝負之數就充滿變故。
……
且不說往後戰局如何，就眼下來說，大軍在此之前取得的大勝，讓形勢對大唐十分有利。
在狼牙軍、虎衛軍、羽林軍休整的時候，長安禁軍於各地的行動並未停止，驍騎軍更是率先向前，趕往木鹿城前方。
而這些，對身在巴格達的張長安而言，都只是情報文書上的一些文字罷了。沒有親身參與的戰爭，感受起來終究是差了很多激揚。
所以他只能對著異國他鄉的月亮，去想象海上大戰，千帆爭雄，萬人廝殺的宏大場面，靠自己的理解，去勾勒狼牙軍血洗怛羅斯城的豪邁。
這樣的幻想只持續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張長安就不得不睜開眼，將腦海中的思緒清理一遍，迅速回到現實。他聽到了有節奏的敲門聲，知道那是有自己人來了。對方深夜造訪，必然是有大事，張長安不敢怠慢，連忙去開門。
他銘記著自己來到這裡的職責，不曾有絲毫懈怠，他深知在敵國國都行動，會有多麼大的危險。每時每刻都可能有意外發生，讓他命喪於此，死得悄無聲息。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只求在最後時刻來臨之前，多做些事，對大軍多些貢獻。所以他很珍惜時間，哪怕想象大軍攻城拔寨、旗開得勝的場面，會讓自己熱血沸騰、心神飛揚，他也不能沉迷哪怕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