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為你哭過
徐北望雙眸布滿血色，牙關都要咬碎，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理智可言，敢當他逃生之路的一切存在，他都必須滅殺，「給本座死開！」
眼下的徐北望，還在燃燒修為帶來的力量增益期，那可不是什麼太乙真仙境初期的實力。此時他毫無保留全力施為，揮袖間一個偌大的火球轟出！
最基礎的術法炎火術，到了太乙真仙手裡，那是再嫻熟不過的手段。若是拋開變化少、速度慢、便於應對等等缺點，單論進攻威力，炎火術絕對是數一數二的手段。
而這些缺點，放在太乙真仙對戰地仙境的戰鬥中，根本就不是缺點，因為地仙境無法應對。
火球出現的時候，一片天空都給燒得通紅，此處的靈氣被燒毀，竟然冒出縷縷黑煙。在太陽已經落山的當口，這火球活脫脫又一輪紅日，而且是近在眼前的紅日！它將黑石山映照的一片紅亮，草木岩石的紋路都纖毫畢現！
白狼見勢大驚失色，他雖然在追擊徐北望，但畢竟還有點距離，根本無法幫助李曄應對這火球，「快逃！」
然而他很清楚，面對徐北望此時的全力出手，李曄根本逃不掉.……那是白狼自忖都無法應對的攻擊。若是徐北望在燃燒修為之後，不是想要逃走保命，而是抱著同歸於盡的打算，白狼甚至都有可能被對方轟殺。
李曄沒有逃。
他那一劍不偏不倚的斬下，青芒匹練落在火球上。就像是剛出爐的烙鐵，被按進了水池裡，劍氣除了在火球上噗嗤斬出一道痕迹外，完全沒有能阻攔火球分毫。
然後火球在李曄身前爆開。
日暮中，流散的靈氣火焰像是噴發的火山岩漿，在半空絢爛無比，美不勝收。
在場的修士，卻沒有一個覺得這一幕美不勝收。能看到這場景的修士，都呆在原地，恍然愣神，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樣。
他們知道，李曄死了。
這個在他們身處絕境的時候，帶領流兮鎮修士悍然迎擊仙人，不惜以寡敵眾、以弱擊強，為他們爭取一線生機的高義之士，在大戰已經落幕的時候，還是死了。
他們本以為李曄不會死，在他們看到李曄能夠對抗徐北望的時候。
那時，他們已經把李曄看作是神人，那種不可思議的存在，是不可能死的。
但是現在，徐北望已經不是那個徐北望，他燃燒了自己的修為，化為了最強力的一擊，落在了李曄這個地仙境身上。
火球流散的靈氣光芒，在消散前的一刻，照亮了修士們臉上的大悲大哀。那是一張張憤怒的臉，惋惜的臉，不甘的臉，痛苦的臉，不願相信的臉。
沒有妖說話，沒有妖發出驚呼聲表達自己的情緒。
他們滿心的悲涼，根本就是這些言語無法表達的。
只是忽然間，一聲響亮的痛哭，在被血火摧殘的荒涼山野響起。一名妖士渾身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那不是一名女妖，而是一名五大三粗的漢子，他嚎啕大哭：「李公子！」
像是燃燒的引線點燃了炸藥，此起彼伏的痛哭聲在剛剛消停的戰場響起，此情哪怕是山鬼哭都不能比擬，聞之落淚，見者心碎。
哪怕是沒哭的妖士，也都一個個紅了眼眶，肩膀發顫，死死咬牙。
他們痛哭那個人的犧牲，他們呼喊那個人的名字。
「李公子！」
「李公子！」
「李公子！」
他們不知道李曄為何要去攔徐北望，或許是之前的戰鬥，徐北望並沒有對李曄造成威脅，讓李曄覺得可以攔？或許是激戰整日，李曄已經被熱血衝散了理智，只想殺了那可惡的仙人？
這些都不重要。
白狼衣袍亂舞，面目猙獰，如陷瘋魔：「我要殺了你！」
他一劍斬在徐北望背後！
因為施展炎火術，又因為火球爆炸的地點過近，徐北望被遲滯了身形，讓白狼這一劍能夠跟上。
徐北望向側旁閃避，動作慢了一拍，被一劍斬在肩膀上，禁不住慘叫出聲。
在全力使出炎火術后，他氣機大跌，燃燒修為帶來的力量，已經維持不了巔峰狀態，現在他的力量也就跟白狼差不多了。
他剛向側旁閃避，追上來的豹妖就一拳轟在他身上。
徐北望的身體被錘得倒飛出去，狂噴鮮血。
「仙狗，去死！」白狼跟上，一劍橫掃，將對方的頭顱削飛！
豹妖還不罷休，又是一拳轟出，徐北望的屍體完全被轟碎，只剩下儲物袋從半空飄落。
看著已經沒了的徐北望，白狼怔怔立在空中，眼神茫然。
殺了徐北望，他反而不知道做什麼了，心中湧起一股巨大無比的失落感。
李曄已經死了，殺了徐北望，他也無法復生。
白狼用力握緊長劍，手背上青筋暴突，彷彿用盡了全部力量，他眼眶通紅如血，滿盈的淚水終是無聲滑落，低著頭的他死死咬著牙關：「這個傢伙.……」
豹妖沉默著低頭，腳下的眾修士的哭喊聲像是海浪一樣淹沒了他，哪怕跟李曄只能算是萍水相逢，相處時間也短，此刻也心有戚戚然，喉嚨不由自主堅硬如鐵。
「唉呀，這儲物袋你們都不要？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啊！」
黑石山前的一棵巨樹樹冠，伸出一隻手，接住了落下的徐北望儲物袋，穩穩捏在手中。
聽到這個聲音，白狼悠然一怔，不可置信的低頭去看，豹妖也是睜大了眼睛。
樹冠上，正面帶財迷般的笑容，打開儲物袋查看的傢伙，不是李曄又是誰？
白狼和豹妖不禁相視一眼，想要借彼此的神色，來確認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然而對方的眼神，也都是見鬼一樣。難不成，樹冠上的那個身影，不是李曄的本體，而是他的魂魄？
然而魂魄並不能借住儲物袋。
白狼迫不及待的飛身而下，來到李曄面前，一雙眼上下打量，彷彿要把李曄看個通透：「你……果真沒死？」
「我為什麼要死？」李曄故作納罕。
白狼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正面接了太乙真仙境燃燒修為的全力一擊，你竟然沒死？」
沒死也就算了，怎麼看著還像沒事一樣？
「沒死沒死，這不好好的嘛！」李曄笑得很開心，徐北望不愧是仙廷的大修士，這儲物袋裡的財富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他收集的法寶根本就沒有下品，連中品都全是上等貨色，而且有二三十件。雖然不比熊妖的數量，但論品質高多了，綜合價值大了不止一星半點，而且還有兩件上品法寶！
按照慣例，丹藥和其它零碎加在一起，價值會跟法寶等同。也就是說，僅僅是一個徐北望，就給李曄提供了五六十件中品法寶，四件上品法寶！
李曄嘖嘖讚歎，有了這些收穫，他動用天盾防禦對方的炎火術算是不虧了，而且還有不少賺頭。
「你為什麼沒死？」白狼依依不饒，不怪他婆婆媽媽，實在是這事太過匪夷所思，換誰都無法接受。
李曄想了想，「因為.……天意？」
這話倒不全是胡謅，天盾擋下的火球嘛，既然天盾是天道賜予，那說這事是天意也沾邊兒。
白狼沉吟片刻，竟然認同了這個說法，「看來的確是天意。」
李曄：「.……」
這你都信？
白狼當然信了。李曄是七大聖請來妖族領地的，而且還是齊天大聖親自去請的，齊天大聖送他一件保命法寶不過分吧？齊天大聖雖然不能代表天，但也是沐浴天地精華而生，算得上是.……天之子？所以齊天大聖的意思，能勉強算作天意？
好吧，白狼編不下去了。
戰場上的嚎哭聲止住了，就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一樣。
他們不可思議的向樹冠這邊看過來，在大修士確認了李曄沒死，並且告之所有妖士之後，這些妖士沒有像白狼一樣好奇李曄為何沒死，而是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聲，慶賀這件在他們看來值得普天同慶的事。
這個反應可謂是簡單直接。
李曄為何沒死？
這個問題重要嗎？
至少跟李曄沒死這個事實比起，並不重要。
李曄沒死，救了大家的英雄沒死，這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
普通人只在乎結果，並不想去了解那些晦澀的原因，大家精力有限，只要結果滿意還理會那麼多幹什麼？
然後，「李公子」的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像是要把黑石山給掀翻似的。只不過這回，喊聲中沒有悲愴沒有不甘了，哪怕有些還帶著哭音，也都充滿振奮激昂之氣。
李曄轉過身，面對這些看起來已經瘋狂的妖族修士，覺得他們實在是太可愛了。這場面再明白不過的告訴李曄，只要他振臂一呼，有的是妖士願意跟隨他效死。
他們經歷了絕望，是李曄帶給了他們希望，贏得他們的感激。李曄跟他們並肩戰鬥，以地仙境的實力修為拖住了一名太乙真仙，贏得他們的讚歎。最後在大戰勝利，妖士們都活下來的時候，李曄英勇「戰死」，讓他們嚎啕大哭。
他們共同戰鬥，共對仇敵，他們共經生死，共沐榮耀，他們已經是一個整體。
如果這麼強烈這麼有力的情緒波動，都不能讓李曄贏得這些人的歸心，那還有什麼能夠讓他們心動？
連哭都為我哭過了，你說你沒有認同我，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還在不在。
「雖然大戰之時，死傷不小，但眼前也還站著四五千妖族修士，再加上四五百大修士，匯合流兮鎮修士，這樣一股強大的力量，足以讓我帶上獼猴山跟彌猴王剛正面了吧？」李曄尋思著，覺得前途很是光明。
不時，大修士們匯聚過來，帶著一些疑問。
「李公子。」他們首先向李曄行禮，為首的妖族修士應該是被推舉出來的，他遲疑了一下，約莫是覺得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有點對不住李曄的付出和場中的氣氛：「李公子，可否告訴我等，你的身份？」
不等李曄回答，他就主動解釋道：「李公子是人族修士，而且我們之前並未見過，以你的戰力，不應該是無名之輩，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