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無從實現（三更）
小姑娘沉默了一下，把臉靠在了白狼背上，神色黯然下來，輕輕的說道：「幾個月前，我爹娘忽然不見了，我找遍了娘親的藥鋪和父親的酒樓，都沒有找到。後來，鎮子上給他們修墳墓的人說，他們去了海那邊的蓬萊仙島。所以，我想去大海邊看看……」
白狼腳步一頓，忽然停住。
小姑娘抬起頭，茫然道：「怎麼了？」
「沒事。」白狼繼續趕路，聲音輕了很多，也溫和了很多，「放心，我不會放辣椒的。」
……
蒼穹浩遠，無際無邊，碧波湛藍，夕陽一線。秋去冬來的時候，白狼和小姑娘終於來到了海邊。
在沙灘上落下，白狼將小姑娘從背上放下來。
「哇啊，大海！」小姑娘張開小小的臂膀，在沙灘上踩出一排小腳印，興奮的跑向海浪，「我終於見到大海了！」
白狼默然站在原地，望著那個瘦小的背影跑到海水裡，被打濕了褲腳也渾不在意。他嘴角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唯獨眼眸里的冷酷之色，不知何時已經褪盡，只留下一抹哀傷。
小姑娘對著大海大喊大叫，就好像碧波上有人能聽見她的聲音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小姑娘安靜下來，怔怔望著大海出神。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但她沒有哭，至少沒有哭出聲。
在浩瀚無垠的大海面前，她單薄孤獨的背影渺小如塵埃，只能看著海浪，聽著波濤。
一向鬧騰樂觀的她，久久沒動，也沒有聲音發出。
白狼來到小姑娘身後，遲疑片刻，還是忍不住輕輕開口：「紅袖，你爹娘.……」
他沒說完，也沒法說完。對於那個小姑娘而言，事實終究是殘酷了些。
「我知道。」紅袖卻低著頭喃喃道，「我爹娘早就不在世間了，鎮子上的人只是怕我傷心……」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光，重新把目光投向大海盡頭，「但我還是想來看看，好像這樣就能離他們近些.……」
白狼默然。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就這樣靜靜佇立在海邊，看著夕陽漸漸隱沒於海水。
繁星露頭的時候，小姑娘轉身，面向白狼張開雙臂，又恢復了那副天真的笑臉，仰著頭道：「現在，白狼大人可以吃我了！」
白狼：「.……」
他轉身朝海岸走去，步伐很慢：「我今天胃口不好，等我胃口好了再說吧。」
「啊？」小姑娘艱難的邁動腳步，從海水裡走出來，然後小跑著追上白狼，「白狼大人要去哪裡？等等我！」
夜晚，海邊的林子前燃起篝火，小姑娘靠著小竹簍睡著了，很寧和。
白狼坐在一旁，鬱悶的啃著路上拔的白蘿蔔，一邊咀嚼一邊發惱騷：「難吃，真難吃，太難吃了！」
雖然難吃，他還是在吃。
……
「白狼大人，你什麼時候吃我啊？」
「等送你回到小鎮的時候。」
……
「白狼大人，你什麼時候吃我呀？」
「滾！白狼大人最近減肥，吃素！」
……
從那之後，白狼再也沒有吃過人。
……
很久以後，紅袖已經長大，她終於知道，原來她的父親是陪著她的娘親進山採藥的時候，碰到了獸潮，死在了凶獸爪下。
很久以後，紅袖終於知道，原來白狼大人在很小的時候，還沒有踏上修鍊之路的時候，他的狼父狼母也是死於獸潮。
……
「白狼大人立志要消滅獸潮。這件事很難辦成，而且幾乎沒有可能，因為獸潮總是退了又來，好似雜草一樣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白狼大人上回離開流兮鎮的時候，說要去查出獸潮之所以會出現的原因，尋求徹底解決獸潮威脅的方法。所以這回看到白狼大人身在獸群之中，我雖然覺得意外，但也認為是情理之中。」
紅袖姑娘如是對李曄說道。
關於她和白狼的相識，她當然沒有說得那麼詳細，因為時間不允許，但也足以讓李曄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了。
李曄摸著下巴沉吟片刻，問道：「那他為什麼能夠號令獸群，你又為何能夠跟凶獸溝通？」
紅袖笑了笑，純真乾淨，依稀還有當年的模樣，「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啊。白狼大人立志要徹底消滅凶獸，首先當然要了解它們，學會跟他們溝通就是第一步。我能跟凶獸溝通，也是白狼大人教我的。」
「不過上回白狼大人離開的時候，還不能號令凶獸。現在看來，這些年他果然一直在不懈努力哩。」
李曄點點頭。
無論是人是妖，大家活在這個世上，都有自己的仇有自己的愛，也有自己的執念和想要做成的事。跟那些志在大道逍遙、一心變強的修士相比，白狼的抱負可謂是很高尚了。
想不到，這個傲嬌的傢伙骨子裡竟然是這麼個妖。
紅袖像是想到了什麼，補充道：「在我修為還很低的時候，有一回進山採藥受傷了，白狼大人用自己的血救了我。也是從那時候起，我隱約能夠感覺到他的氣息，就像之前莫名焦躁不安一樣。我從小就沒了爹娘，所以一直把白狼大人當父親看待。」
事實上，從大海回到流兮鎮后，白狼就一直在照顧紅袖，傳她修鍊法門，帶她走上了與普通人截然不同的道路。也是把她當作女兒對待。
李曄看了紅袖一眼，忽然想到一件事，白狼對付獸潮的方式，是去尋求獸潮產生的根本原因，並且嘗試控制凶獸，目前更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那麼紅袖復仇的方式呢？
之前李曄初到流兮鎮的時候，展現了滅殺同境凶獸的實力，立即引得紅袖熱情似火的崇拜，被呼之為英雄。那時他還覺得紅袖過於單純，雖然比地球上無知少女的花痴行為要好上一些，但也有些極端了。
然而現在看來，這或許就是紅袖的追求。
女人的思維方式跟男人是不同的，白狼能夠以身犯險，是因為他原本修為就很高，而紅袖則是想要尋找一個具備戰勝凶獸潛能的存在——也就是能夠戰勝同境凶獸的修士，帶領修士隊伍去正面對抗獸潮。
簡而言之，這種想法直接影響了紅袖的「擇偶標準」。
所以她在看到李曄的時候，才會那麼激動，並且瞬間陷入單方面的愛戀不能自拔。
意識到這一點，李曄不由得多看了紅袖幾眼。
對他而言，過於單純和過於極端的女人，都是最可怕的那種存在，所以之前對紅袖一直不假辭色。現在知道了對方的經歷，知道了這種衝動產生的原因，他對紅袖姑娘也就沒那麼排斥了。
嗯，也就是不排斥了而已。
「年輕人，你們倆嘀嘀咕咕了半天，還有完沒完了？」白狼走過來，很不樂意的提醒道。他看李曄的眼神也產生了變化，帶著濃濃的防備之色，就像是看到要拱自家白菜的野豬一樣。
白狼又不傻，要是現在還察覺不出紅袖對李曄的異樣，那也枉費他把紅袖撫養長大了。
李曄咳嗽兩聲，正準備過來召集大伙兒，正經決定一下往下該怎麼辦的問題，就聽到麻雀誇張的笑聲，這傢伙不知什麼時候又笑得倒在地上打滾了。
李曄現在對麻雀算是有些了解，這廝賤得不行，但凡它笑得這麼誇張的時候，一定沒什麼好事，而且多半跟李曄有關。
「閉嘴！」李曄沒好氣道，「有什麼好笑的，再笑我拔了你的毛！」
麻雀從地上彈起來，一本正經的憋住笑意，卻沒有閉嘴，「殿下，小雀以前只知道，有姐妹爭搶一個男人的，甚至野史中也有母女共侍一夫的奇葩記載，但是父女同時看上一個男人這種事，我真的是第一次見啊，哈哈哈哈……」
白狼：「.……」
紅袖：「.……」
同時感受到三道想要把它下鍋的犀利目光，麻雀一驚而起，也顧不上笑了，連忙振翅飛走。
白狼冷哼一聲，抬起下顎，傲嬌道：「說正事，你們還是趕緊離開得好。白狼大人經過多年不懈的努力，雖然現在能夠控制一些凶獸，也想過讓獸潮退卻，但是現在情況特殊。營地中央那個仙廷來的太乙真仙，對凶獸的掌控力大大高於我，眼下我還沒什麼好的辦法，你們留在這裡太危險了！」
說到這，他看向紅袖，溫和道：「你帶著李公子和這幫蠢材先離遠點兒，等我摸清了仙人控制凶獸的法門，再找機會跟你們商議對策。」
紅袖輕輕點頭，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可以說，這是對付此地凶獸、仙人，甚至是整個獸潮最輕鬆有效的法子了。
李曄輕嘆一聲，先前他奇怪這回的凶獸進退為何那般有序，還懂得設伏了，現在看來這的確不是凶獸的能力，而是那名太乙真仙的仙人在背後作祟。只是他現在還不清楚，仙人這個時候跑來妖族鬧幺蛾子，到底是個什麼打算。
「白狼大人這個想法雖然很好，只是很可惜，現在已經無從實現。」李曄的語氣談不上樂觀，他看向中央營地的方向，體內的龍氣隱隱開始調動。
「他說的沒錯，你們走不了了，今晚都得死在這裡！」一個霸道威嚴的聲音從中央營地中傳出，隨即一股屬於太乙真仙的強大威壓，如烏雲一般籠罩了整片營區。
很快，一個身著法袍的人影騰空而起，閃電般的目光投向李曄等修士這邊，「白狼，本座已經給過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但是你卻不知道珍惜。現在竟然還妄想跟他人裡應外合？真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