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雖遠必誅(二更)
青衣衙門成立得早,又有李曄大力支持,觸角早已遍布九州。
莫說幽州這麼大的動靜,便是淮南節度使高駢今天吃了什麼,西川節度使王建昨天跟哪個小妾過的夜,他如果想知道,都能一清二楚。
兩人在官道上並肩而行,李曄皺眉道:「盧龍軍雖然桀驁不馴,但畢竟戍邊多年,每年都有許多將士戰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劉守光竟然跟契丹勾結,還真是數典忘祖。」
宋嬌嘆息道:「野心面前,什麼道德都是虛無的。」
午後,李曄到了幽州城門前。
他負手望著牆體上那兩個遒勁古樸的隸書字體,面色談不上有多愉快。
幽州已經戒嚴,城門禁閉,城牆上甲士林立,嚴陣以待,附近半個行人也沒有。
李曄和宋嬌站在空曠的城門前,格外引人注目。
他倆一個身姿挺拔,丰神俊朗,一身君王之氣,一個風姿卓絕,容貌傾國傾城,看一眼就不會忘記。就算兩人沒有釋放修為威壓,城牆上的甲士也知道來的不是普通人。
他倆只是站在城門前,城頭的守軍甲士硬是不敢出聲,連喝問他們身份的膽量都沒有。片刻之後,一名小校急匆匆來到城樓前,終於敢出聲詢問李曄的身份:「城下何人?」
李曄淡淡道:「李曄。」
「什麼?安.……安王殿下?!」小校面色巨變,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清了,就算他們沒見過李曄的人,也聽說過對方連仙人境都可斬殺的修為,此刻哪裡還站得穩?
「快,快報知節度使,報知黃將軍!」小校轉身大喊,已是滿頭汗水。
李曄淡淡道:「不用通報了,劉守光還沒有讓孤王在這等他的資格。」
他話說完,輕輕一撫衣袖,高大厚重的城門陡然一震,隨即便整個向內倒下,轟的一聲砸在地上,煙塵四起。
李曄邁步進入瓮城,城樓已經亂成一團。等他到走到內城門的時候,城門同樣轟然倒塌,幽州主街便出現在他面前。
城門接連倒塌,城牆都跟著震了兩下,這個震動幅度並不大,但許多守將將士已經軟倒在地,而且久久沒有爬起來。
他們面色蒼白,渾身發抖,眼中滿是驚恐之色,好似看到大禍臨頭。
練氣修士也只能勉強看到,李曄和宋嬌的身形在主街上閃爍了幾下,就消失在視野中。不等他們擦亮眼,節度使府的方向,就傳來震天動地的聲響,好似整個府門都坍塌了。
修士們面面相覷,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感到手腳冰涼。
他們早就聽說過安王厲害,卻不知道厲害到這個地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此刻他們終於明白過來,什麼叫螢火之光也敢與日月爭輝。
李曄一腳踩塌了幽州節度使的府門,身姿飄若驚鴻降臨主院,引來此起彼伏的驚呼和怒喝聲。旋即數十名修士從各個地方掠起,向李曄出手。
這些修為最高不過練氣九層的修士,對李曄而言就跟蒼蠅一般。他揮了揮衣袖,這些人便悉數吐血倒飛出去,撞塌了院牆房屋被埋在廢墟中,再也爬不起來。
整個府邸中的甲士、修士、僕役丫鬟,見到這一幕,都驚恐的摒住了呼吸。莫說奔走逃竄,他們連手腳都不敢動了,一個個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喘。
不過讓李曄意外的是,劉守光與黃行欽並不在府中。
他找來長史一問,原來劉守光和黃行欽聽說他已經到了定州,並且還受到義武節度使款待,當即嚇得三魂丟了兩魂,連夜偷偷離開幽州往長城遁走了。
「看來是去投奔契丹的援軍了,就是不知道契丹援軍到了何處。」宋嬌說道。
「到了何處都一樣,他們還得乖乖滾回草原。」李曄哂笑一聲,一卷衣袖向北飛去。
這一日,幽州軍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盛景。在李曄離開城池向北而去后,百十名真人境以上的妖族修士,如雲一般從城池上空飛過,前赴後繼趕往長城邊關。
......
是日夜,劉守光和黃行欽兩人,倉惶趕到邊關古北口的時候,已是近乎披頭散髮。
他們一路上碰到了許多身著青衣的修士,那些人一個比一個彪悍,見到他們二話不說就亮出兵刃動手。他倆從幽州帶著的隨從修士,就這樣一批批死在半路上,就算黃行欽本人都受了不輕的傷,兩人差些趕不到邊關。
劉守光繼任節度使邸報還沒傳到邊關,守軍將士也不認識他,好在黃行欽久在邊關征戰,倒是認得守關主將,兩人這才沒被對方給綁了。
被對方問起為何這番模樣到了邊關,劉守光和黃行欽都是相對無言。還沒看到李曄人影就倉惶而逃,這種事怎麼說都太過丟人。
而且要是讓守關將士知道,李曄已經到了幽州,他們倆孑然一身,恐怕還有被對方制伏的可能。畢竟對邊關將士而言,戰績輝煌軍功卓著的李曄向來深受敬仰。
「公子出門歷練,不巧遇到了契丹修士入境劫掠,兩相交戰,故而成了這番模樣。」黃行欽編了個謊言,他也不敢說劉守光已經繼任節度使。
守將一聽是這麼回事,立即面露愧色,畢竟有契丹修士入境了,他們也有責任。不過既然是能傷到劉守光和黃行欽的高手,他們就算碰到了也打不過,對方悄然潛入,倒也沒有什麼辦法。
守將忿然道:「這些年契丹蠻子行事愈發猖獗,時常興兵犯境不說,修士更是經常成群結隊越過長城,防不勝防,給邊地軍民帶來莫大災難!」
黃行欽咳嗽兩聲,作出同仇敵愾的樣子:「這些契丹蠻子的確罪不可恕,早晚叫他們身死族滅!」
守將肅然頷首,正打算說什麼,忽然聽到一個滿是戲謔的聲音:「黃將軍這麼著急讓契丹族滅,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該跟你見面了,這可不是對待朋友應有的態度。」
「什麼人?」守將拔刀四顧,神色戒備。
「不用找了,在你身後呢。」耶律阿保機笑容滿面。
在守將渾身一震,回身劈斬之前,他已經一記手刀砍在對方脖子上,竟然是直接將對方的頭顱削掉!
「敵襲!」守將身旁的將士們,見狀無不大怒,紛紛拔刀沖向耶律阿保機。
然而這時,關外已經有百十個黑影飛掠上來,向守軍將士出手。他們修為強大,最低也是真人境的實力,這些邊關將士哪裡抵擋得住,沒兩下就被斬殺殆盡。
耶律阿保機輕描淡寫揮出幾掌,便將面前的邊軍將士轟得粉身碎骨、血霧爆棚,而後他笑容不減的看向黃行欽與劉守光:「本以為你們會用盛大的儀式歡迎我們,奉上表示你們誠意的珍寶法器,卻沒想到我最先聽到的,竟然是要我們族滅的話,這可真是……嗯,讓人傷心。」
黃行欽認得耶律阿保機,他顧不上相逢畫面的怪異,徑直湊上去行禮:「耶律將軍,你可總算是來了。李曄那廝已經殺到了幽州,你要是再晚來一步,大業不存矣!」
劉守光的目光落在邊關守將的屍體上,一時無言。
對方剛才還在跟他們一起表示對契丹的苦大仇深,沒想到轉眼之間,就被契丹的人殺死,而他和黃行欽,卻在跟契丹人行禮。
「原來是這樣。我剛才還在好奇,黃將軍怎麼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出現在邊關呢。就算要迎接我們,也該衣著得體才是,你們唐人不是很講究禮儀嗎?」
耶律阿保機打趣了黃行欽兩句,他看向劉守光,笑容里多了些輕蔑意味,「你就是那個跟庶母通姦,被劉仁恭棍打出門的.……嗯,逆子?」
劉守光怒火攻心,臉色瞬間黑下來。但他卻不敢說什麼,只得憤憤看向黃行欽,責備他為什麼連通姦的事都告訴了對方。黃行欽也是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怎麼會泄露出去。
「不用大眼瞪小眼了,神的僕人遍布四海,你們做了什麼我們可是一清二楚。」耶律阿保機適時展露了契丹的底蘊,而後興緻勃勃的問道:「李曄到了何處?」
「已經快到幽州了!」黃行欽連忙答道,他看了看耶律阿保機身後,神教修士不過百十人,這讓他有些驚疑不定,忍不住說道:「耶律將軍帶來的人,是不是太少了?李曄那廝可不好對付.……」
「原來還沒看見李曄,你們就逃了?雖然不想說得太直接,但你們真的廢物得很啊!」耶律阿保機哂笑兩聲,「至於我的對手,我比你了解得更多,我既然敢來,自然就有勝他的把握。那麼現在,我們去幽州。」
黃行欽與劉守光對望一眼,也不敢說什麼。本來他們還想著,就算跟契丹結盟,也要保證自己的地位,但是現在他們隻身來到邊關,已經失去了跟對方談判的籌碼。
耶律阿保機話音方落,正要起身,夜空中忽然傳來陣陣音爆聲,一個威嚴霸道的聲音,猶如驚雷落地,在眾人耳畔炸響:「異邦之民,擅入我大唐國境者,死!」
眾人神色一變,連忙向半空看去。就見一道閃電悠忽而至,露出一個氣宇軒昂的玄袍男子身影。
察覺到對方強橫的修為,神教修士無不凝神靜氣,嚴陣以待,完全沒有了方才屠殺邊關將士時的輕鬆。
耶律阿保機則是笑容燦爛:「安王殿下,我的朋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乎?」
李曄俯瞰眾人,目光最終落在耶律阿保機身上,嗤笑道:「乎什麼乎,鸚鵡學舌,豈不可笑?」
耶律阿保機很受傷,但他並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子:「殿下何必如此敵視我等,聖人曾今說過,有朋自遠方來.……」
「雖遠必誅!」李曄一甩衣袖,聲若滾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