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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驚變

  白袍老道帶來的仙廷修士,被尤達梟等人圍攻擊敗,死了幾個逃了幾個,方才還喧囂噪雜的道觀,很快就恢復了安靜。


  那些道觀里的道人,修為最高的不過練氣高段,在戰鬥發生的時候就遠遠逃開了。這樣的戰鬥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連旁觀都不能。


  李曄沒有殺王景崇,他還要帶對方去鎮州,平盧軍一萬步騎接收城池的時候,王景崇還有點作用。


  李曄把王景崇交給尤達梟,自己來到劉知行和趙魏煌面前。兩人渾身灰塵,沾滿了血跡,還有傷口在不停流血,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除了他倆之外,他們的隨從都死在了廢墟中,包括那個年輕貌美的儒家女子。現在她軟綿綿的身子趴在廢墟中,鮮血染紅了腹下的斷木,衣袍上的顏色跟灰塵無異。


  劉知行在把她從廢墟中刨出來,伸手探過對方的鼻息后,就再沒多做其它的事。他神色並不顯得如何哀傷,大抵對他而言,一名女子的死亡,並不足以讓心中裝滿家國天下和抱負的士子,產生多麼大的痛苦。


  看到李曄走過來,劉知行掙扎著佔起來,他奮力想要站直身軀,挺直腰桿,但這都是徒勞。


  不過他還是憤然瞪著李曄,義正言辭的怒罵道:「濫殺無辜,饒是你現在得勢,也必將走向滅亡!這天下不屬於你,覬覦本不屬於你的東西,你只會害人害己!」


  李曄笑了笑,平和淡然,他問道:「天下不屬於我,難道屬於你?」


  劉知行挺著胸膛,以示自己凜然無懼,「天下屬於仁德之君,屬於得民心受萬民擁戴的明主,你不過是舊朝的餘孽,註定只能成為皇朝崩塌的殉葬者!」


  李曄搖了搖頭,顯得有些失望,他揮了揮手,像是驅散飄到身前的臭味,「狗屁不通。」


  他這話說完的時候,劉知行已經倒下,生機斷絕,臨死都瞪大著雙眼。


  李曄看向趙魏煌:「那麼你覺得如何?也認為我不是仁德之君,勢必滅亡?」


  趙魏煌傷勢較輕。兵家修士雖然離了戰陣,一身修為發揮不出來,但畢竟體質要好一些,不是文弱書生可比,所以他還能站得筆直。


  趙魏煌沒有劉知行那麼濃烈的大義凜然之色,他神態舉止都很正常,只有兵家戰將不可磨滅的金戈剛烈之氣,是怎麼都不會丟掉的。


  聽了李曄的話,趙魏煌冷哼一聲:「兵家可跟那些滿嘴仁義道德,實際上心思比一個深沉,心腸一個比一個歹毒的書生不一樣,朝廷會糜爛到這個地步,都是這幫人爭權奪利所致。什麼家國天下,都是掛在嘴邊的說辭而已,真到了關係自身前途的權力面前,那些都是可以拋棄的東西。」


  「說到底,天下之所以大亂,君王昏聵佔一半原因,另一半就是這幫書生。我們兵家修士征戰亂世,說到底,還是收拾這幫昏君、書生留下的爛攤子。安王雖然逆天而為,不可能中興大唐,卻不是因為不夠仁德。實際上安王已經夠仁德,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儒家士子不承認,我們兵家卻不會不承認。」


  這番說辭讓李曄有了些許興緻,雖然言不盡實,但也有一些道理。看得出來,兵家和儒家是誰看誰都不順眼,好像有不同戴天之仇一般。


  書生覺得武夫粗鄙,不知忠義廉恥,卻手握千軍萬馬,是天下禍亂的根源,要狠狠打壓。而兵家修士則覺得,書生虛偽心黑,整天打著匡扶社稷的幌子爭一己私利,實際上什麼都做不成,是社稷蛀蟲。


  李曄含笑問道:「看來你也是兵家戰將,你能否告訴孤王,兵家為何選擇了李茂貞?」


  隨著李茂貞吞併王重榮,攻打長安,暴露出被兵家扶持的底細,這件事對諸侯也是不是秘密。


  趙魏煌理所應當:「因為對脾氣。」


  李曄微微愕然,這個理由未免太輕率了些。


  但細細想來,這個理由卻又不是那麼簡單。對脾氣,說來容易,實則很難,李茂貞的行事做派,約莫是很得兵家人心的。這傢伙想做什麼,很少去掩飾,也不給自己套上大義的謊言,就是簡單去做而已。


  李曄看趙魏煌順眼了些:「聽說你帶來了五名戰將,兩名上將?」


  趙魏煌看著李曄道:「如今我等落在安王手裡,要殺要剮都隨安王。不過安王也知道,除了那幫儒家書生,沒有人急著求死,安王若是有意,我們也可為安王征戰。」


  李曄笑容更甚:「你倒是爽快直接。」


  趙魏煌道:「世事無常,人在亂世身不由己,兵家修士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戰場上。安王雖然沒有中興大唐的氣運,但畢竟是名揚天下的志士,能跟隨安王征戰,並不算辱沒了我們一身修為!」


  李曄點點頭:「雖然孤王還不確定你們會不會暗中使壞,但既然你敢投孤王,孤王就敢用你們,跟我走吧。」


  趙魏煌抱拳:「謝安王!」


  李曄帶著王景崇、趙魏煌等人,離開這座山間道觀,騰空飛行,很快到了鎮州城。


  等了一日,平盧軍一萬步騎渡過沱水,到了鎮州城下。王景崇也很配合,依照李曄的授意,下令成德軍坐守軍營,將鎮州城防交給了平盧軍。


  王景崇不得不配合,他可不想死。況且,就算他死了,成德軍也未必擋得住李曄,最終的結果,還是要歸到李曄麾下。誰讓李曄得到消息夠早,直接將他們都擒住了呢?


  如果李曄晚到幾日,等趙魏煌、劉行深等人各就各位,主持成德軍政,王景崇還能躲到軍營中去,避免被李曄刺殺。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奢望。


  成德「歸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張貼布告,宣布成德從此歸屬李曄。誅奸臣、平黃巢,李曄早就有賢名在外,成德的百姓得知現在是安王主政,大多數人都十分高興,很多人甚至奔走相告。


  李曄在成德收了一批百姓氣運后,在鎮州留了些妖族修士,又馬不停蹄繼續北上。


  北方還有定州義武節度使,和幽州盧龍節度使兩個藩鎮。


  義武節度使實力較弱,李曄並不覺得對方能鬧出什麼動靜來,幽州盧龍軍卻很強大。因為是最北面的藩鎮,有戍邊之責,盧龍軍可沒少跟草原民族交戰,軍中戰將很多。


  不過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劉仁恭,其實跟李曄交情不錯。


  早年李曄還在長安的時候,最先對付的是權臣康君立、韋保衡等人,當時康君立出鎮河東,就有節制河北藩鎮的意思,跟李克用的父親李國昌有過很多衝突。


  當時李國昌勢力膨脹,威脅到周邊藩鎮,李曄襲殺康君立后,為了把髒水潑到李國昌身上,跟幽州盧龍節度使有過合作,後來跟幽州進奏官,還有過很多來往。


  李曄出鎮平盧,雖然距離幽州頗遠,但是雙方一直有書信來往,劉仁恭仰仗李曄的權勢,李曄為了日後大計——也就是現今大計,也對劉仁恭多有籠絡。


  現在李曄北行幽州,很想和平解決盧龍軍事宜。畢竟盧龍軍有戍邊戰功,對中原穩定一直貢獻不斷。
……

  是日夜,幽州節度使府邸。


  一間燈火昏暗的別院內,正傳出男人粗重的呼吸聲,夾雜聲女人柔媚的壓抑喊叫,伴隨著床榻咯吱咯吱的聲響,在黑夜中有一種說不清的意味。


  聲響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才結束,沒過多久,房門被輕輕打開,一名青年男子一邊系著腰帶,一邊從屋中急匆匆走出。


  「冤家,何必這麼著急走,你今夜留在奴家這裡,又有什麼打緊?左右你那不中用的父親,現在正跟那群官吏宴飲呢。」房門內伸出白嫩的藕臂,拉住了青年男子的手。


  青年男子聽到這酥軟的聲音,本就輕了許多的骨頭都要化了,但他還是壓下了婦人的手臂,「宴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結束了,咱們來日方長,何必急於這一時?再說,等那老傢伙走了,我們就能日夜歡樂,不差這一夜。」


  身段婀娜,氣勢嫵媚的婦人依靠在門框上,只裹了一件紗衣,香肩半露,嬌軀好似秋水一般沒有骨頭。她嗔怪道:「就你這傢伙膽小,照奴家看,你那父親.……」


  她話還沒說完,就愣在那裡,驚恐交加的看著青年男子身後,


  青年男子愕然回頭,就發現一名黑袍老者,正站在月門處,滿面怒容的盯著他。而在對方身側,還有數名氣息強大的修士。


  「父……父親?!」青年男子劉守光大驚失色,雙腿都忍不住打顫。


  「你這個逆子!竟敢跟你庶母通姦,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老年男子劉仁恭抄起一根長棍,就朝劉守光打來。


  劉守光驚嚇得魂飛魄散,他可看的分明,劉仁恭手中的長棍,是一件品階不低的法器!以對方真人境的修為,長棍如果是全力打在他身上,他不死也得殘廢。


  意識到自己的父親動了殺心,劉守光哪裡還站得住,連忙倉惶逃竄。


  奈何他修為稍低,最終還是被劉仁恭打了好幾棍。好在對方盛怒之下,心境失衡,出手沒了什麼章法,他這才在吐了幾口血之後,得意僥倖逃出府邸。


  眼見劉守光逃走,劉仁恭氣得扔掉了長棍,轉頭向婦人看去。


  「夫君!」婦人一聲嬌呼,已經嚇得癱軟在地,「夫君饒命!」


  「你這不知羞恥的蕩婦!」劉仁恭一掌揮出,掌風直接將婦人轟的灰飛煙滅。


  劉守光逃出節度使府後,並沒有回自己的宅子,他不敢,生怕劉仁恭派人來捉他。


  在大街上逃遁的時候,半路碰到巡邏的一名盧龍軍將領,他連忙跑過去,在對方面前跪下,痛哭流涕:「舅舅救我!」


  將領不明所以,連忙將對方扶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劉守光本想說謊,支支吾吾了半響,在對方的言辭喝問下,還是驚魂不定的將事實說了。將領臉色一變,「你這是找死!」


  「舅舅救我!」劉守光跪在地上抱著對方的腿,「母親已經死了,我現在只能依靠舅舅了啊!」


  將領臉色陰晴不定,變幻半響,終於是一咬牙:「劉帥老了,這些年不思進取,眼看著天下大亂,卻無動於衷,已經讓很多將領不滿。我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聯絡軍中將領,廢了劉帥,立你為節度使!」


  劉守光大喜:「舅舅好計策,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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