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吸納
天音響起之時，秘境中的修士都不由自主被洗吸引了全部心神，他們抬頭仰望紅光源頭，臉上滿是震動敬畏之色。
隨著天音出現，蒼穹上的紅光盡頭，無數古樸奇異的符文如雪飄落下來。
李曄腳下的祭壇陣法的青銅光芒中，亦有無數象形字數飄起。
兩者交匯，瀰漫當空，覆蓋了這一方天地。
那一刻眾修士都產生了一種錯覺，好似天地都在開口說話。
一時之間，在場所有修士，竟然都前所未有的心神清明，好似正在經受春雨洗禮，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智慧氣息，悄然從眾修身上散發出來。
那是悟道的氣息。
在場的修士最少都是真人境，大部分更是陽神真人、地仙境，每個人的修行資質都不差，天音出現的這一剎那，他們同時受到刺激，或多多少都陷入了領悟大道的狀態！
這一場祭祀，也是一場機遇。
便是飛鴻大士，也猛然站起轉身，看向祭壇上下的奇異景象，眼眸明亮。看她神色不無震動，儼然是深有觸動。
耳畔響起天音，大道仿若近在眼前，此時此刻，眾修士充滿驚奇、震動、明悟、敬畏之情，卻唯獨沒有下跪頂禮膜拜的衝動。
大道面前，眾修感觸最深的，是發自靈魂深處的親近，就像是靠近了生命本源，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道面前，眾生平等。
作為世界本源與規則，大道就是興衰存亡，就是輪迴往複，它根本無需眾生敬畏、膜拜。它就是風，就是陽光，就是空氣和水，可以讓眾生生，也可以讓眾生亡，是最普通也最強大的存在。
這種強大已經超脫一切，是真正的強大。
真正的強大從不需要人們的敬畏，更不需要人們跪下膜拜。
只有不夠強的存在，為了維護自身的威嚴，保證自己在眾生心目中的地位，才需要「裝神弄鬼」，讓人們發自心底去畏懼。
因為畏懼，眾生才不敢違逆他們，不敢去反抗。
而真正的強大，是不擔心眾生違逆、反抗的。因為眾生根本無法反抗。
正因為不夠強大，才需要利用眾生的恐懼，來需要維護自身的地位、權威、統治。
而大道可以春風化雨，也可以顛覆江河，從不忌憚讓人去觸碰，從不忌諱讓人並肩而行。這才是真正的權威！
天地符文、象形字元環繞周圍數十丈的範圍時，李曄狂動的衣發就平復下來，他負手觀察著周圍的一切，耳畔不停迴響著那段天音，並沒有著急回答什麼。
在祭壇下方的眾修，在此刻都有無數領悟，更何況是身在祭壇上的李曄。
此刻，他心頭的觸動更深，領悟更多。在他的意識世界中，彷彿有一扇門，正悄然打開，裡面的光亮透出來，散發著讓生命，本能要去觸碰的親近氣息。
他閉上眼。
這一刻，他心神愉悅到極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片刻，或許有數個日夜——在領悟大道的奇妙狀態中，時間已經沒有意義，李曄終於睜開了眼。
此時，被紅光覆蓋的天地間，天地符文和象形字元，早已充斥了每一個角落。
李曄面對祭台，面對天地，面對大道，徐徐開口：「天地眾修，納天地靈氣，奪天地造化，而充實自身，提高自身修為實力，以一己之力，移山填海，縱橫天地間。所以世人說，修行之途，乃逆天而行，故而修為一到仙人境，便有天劫，唯有扛過天劫者，方能避免神魂俱滅，繼續修行。」
言至此處，李曄頓了頓，眼神愈發清明銳利，這才繼續道：「然於我而言，修行非是逆天而行，而是順天應地，不斷領悟世界規則，不斷靠近大道本源的過程。唯有領悟規則，方能掌握天地力量，使自身更加強大；唯有靠近大道本源，才能洞悉生命意義，最終有益於世界運轉！」
他的聲音中，漸漸有了一股無法言說，但絕對神聖的意味：「修士，非是天地蛀蟲，而是大道觸手。修士，要的不是以力毀滅世界，而是以力守護世界。修士吸納天地之力，強大自身而反哺世界，生利世界運轉，死則回歸黃天厚土。如此，有生靈生死往複，方有世界生生不息，這便是大道之基，這便是陰陽！」
「這便是修士之路，修士之道！」
李曄神清目明，聲若洪鐘：「這也是吾之使命，吾之帝道！」
轟！
李曄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天地震動！
鋪天蓋地的天地符文、象形字元，一個個陡然同時炸裂，爆發出難以想象的靈氣風暴。霎時間天地無色，日月無光，整個世界如陷末日，如同毀滅！
眾修皆從領悟大道的狀態中脫離出來，見此無不心神巨震，嗔目結舌。
而下一刻，天地符文、象形字元炸裂后，化作的無數微小粒子，便席捲成風，四面八方倒翻湧向李曄，如靈氣一般。
李曄張口一吸。
這些代表天地大道之力的微小粒子，匯聚成一條長龍，被李曄吸入口中！
這副場景看起來，就像是李曄在吞吐天地！
眾修無不目瞪口呆，他們只能瞪大了眼，張大了嘴，看著這不可思議、震撼人心的一幕。
那一刻，在他們眼中，李曄如同神明！
不時，天地字元皆被李曄納入體內，秘境回歸平靜。
唯獨李曄站在高台上，身軀脹大到了數丈大小，好似天降巨人，他的衣袍已經全都被撐爆，渾身一絲不掛。
好在他周身被水墨色的氣團縈繞，這才看不到肌膚。但是在李曄自己眼裡，他整個人都好似化作了皮球，皮膚脹得透明，血管纖毫畢現，彷彿隨時都會爆開。
那入體的天地之力太過磅礴，而他其實只有陽神真人的境界，根本無法及時消化這麼多力量。雖然他已經瘋狂在運轉周身靈氣，在極速煉化體內的天道之力。
一口氣吃成了大胖子，李曄在喜悅之餘，也難受至極，彷彿下一刻他就會爆體而亡。
而在此刻，李曄周身被水墨氣團縈繞，眾修根本就看不出虛實，更無法前來提供幫助。
紅孩兒瞪大了眼睛：「我怎麼感覺李曄這小子渾身都在燃燒？」
尤達梟喃喃道：「好洶湧的力量，我彷彿看到了一條千里大河在咆哮！」
蘇娥眉突然臉色一變：「不好！天道之力太過兇悍，他一時煉化不了！再這樣下去，他恐怕有生命危險！」
她到底是廣寒仙子轉世，覺醒了一部分實力跟記憶，見識比紅孩兒、尤達梟這些後輩要廣得多。
然而饒是如此，她此刻也做不了什麼，以她的境界，根本無法幫助李曄！
莫說是她，就連天仙境的紅孩兒都不行！
李曄臉上肌肉不停鼓盪、抽搐，看起來猙獰無比。
他只要一低頭，就能清晰的看到，在他的肌膚之下，有無數條龍蛇在放肆奔走，彷彿下一刻就會衝出來。那是沒來得及消化的力量。
就在眾妖族修士亂成一團的時候，一道飄若驚鴻的白衣身影，燕雀般飛臨祭壇，落在李曄身前，一掌陡然向李曄胸前按去！
這一幕，讓妖族眾修士個個神色大變，聖子聖嬰更是目眥欲裂！
那是飛鴻大士！
她要趁人之危？！……
紅孩兒尤達梟等人，當即一飛而起，同時到了祭壇上空！
這一刻他們的修為實力，已經脫離了秘境壓制，全部恢復到了進入秘境之前的境界。
「大士住手！」
「你要幹什麼？還不退開？！」
「敢傷李曄，我拼了性命，也要跟你同歸於盡！」
眾修士紛紛叫嚷起來，同時法器在手，靈氣繞身激蕩，隨時都會發出最強一擊。
然而飛鴻大士根本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
面對數丈高的李曄，她如小鳥一般漂浮在對方胸前，整個身軀沒入水墨色氣團中，手掌依舊穩穩按在李曄胸膛。
妖族眾修士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他們之所以還沒有出手，無非是怕影響李曄。
幾名重傷的佛域羅漢，仗著修為恢復到了地仙境、天仙境，此刻也都咬牙飛起，到了飛鴻大士身側，與妖族修士遙遙對峙。
此刻，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有神聖的決然之色。那是拚卻身死道隕，也要襄助飛鴻大士擊殺李曄，完成佛域大計的大義凜然。
「哇呀呀，我忍不了了！你們這群臭禿驢，還不給爺爺滾開！」尤達梟暴脾氣上來，當即揮動方天畫戟，就要縱身出擊。
「慢著！」就在這時，楊亭閣忽然大聲叫起來，攔在尤達梟面前，他神色激動，嘴角抽搐，「飛鴻大士沒有害安王！」
「嗯？」尤達梟怔了怔。
眾人凝神細看，這才發現，李曄的氣息果然沉穩了不少，完全沒有靈氣爆體的意思。
「這.……」尤達梟擾擾頭，眼神茫然，瞬間轉換到二愣子狀態，「飛鴻大士莫不是要幫李曄？」
紅孩兒戛聲道：「好像，就是這麼回事！」
那幾個佛域羅漢聞聽此言，回身一看，果然也都發現了異常。他們離得近，感受更加分明，飛鴻大士分明就是在幫李曄穩固氣息，煉化天道之力！
「這.……」
「大士，你這是作甚？」
「大士，你.……」
佛域僧人們無不驚愕非常，滿臉不解之色。
如果說先前飛鴻大士放棄爭奪天機，是為了救下他們這幾個羅漢，是因為佛域已經失了大勢，丟了大局，再戰不過是困獸猶鬥，還可以理解。
那麼現在，飛鴻大士直接幫助李曄，又是怎麼回事？
飛鴻大士卻沒有回答的意思，完全沒有理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