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利器
天道秘境開啟，在場的李曄毫無懸念被納入其中，但當時身在太原城的李克用，則並沒有受到哪怕一丁點「召喚」。
官軍討伐河東，本就是四鎮聯軍，藩屬不一，心思各異，之所以能夠統一行動，屈從的是李曄的意志。如今李曄不在，饒是平盧軍有劉大正坐鎮，以他的威望，統領平盧軍足夠，但要震懾其它三鎮兵馬，則還遠遠不足。
當此之際，自然是河東軍反攻官軍的最佳時機。
望著城外連綿到視野盡頭的大營，李克用眼神堅決：「李曄仗勢欺人，帶領四鎮賊軍來攻我河東，讓我河東軍民死傷無數，好在老天有眼，在兩軍相爭的關鍵時期，讓他消失在人前。賊軍失去統帥，這是老天給我河東的反攻之機。」
太保符存審不無憂慮道：「眼下賊軍勢大，有四十萬人之眾，而我河東經過連番大戰，兵力連對方一半都不到，此時出城進攻，是否力有不逮？」
李克用冷笑一聲，「賊軍雖有四十萬之眾，但藩屬不一，我河東軍上下齊心，只需猛攻平盧軍營。至於其它三鎮兵馬，派遣部分兵馬牽制即可。當此之際，李曄不在軍中，昭義、橫海、天平等鎮，雖然會聽劉大正號令，但不過是流於表面罷了。」
「不同於李曄在的時候，各鎮迫切希望立功，所以進攻爭先恐後，李曄不在，自保就成了首要需求，三鎮兵馬絕不會將自身兵馬置於險境，冒遭受損失的風險！」
符存審抱拳道：「郡王英明！」
李克用的話說的其實已經很明白，李曄在的時候，帶領大軍連戰連勝，各鎮都有信心，所以爭功，現在李曄不在，各鎮對劉大正能否戰勝李克用，並沒有什麼把握，所以不會再冒冒失失。
李克用轉身環顧眾人，眼神如鐵：「太原存亡，繫於此戰！我河東人傑地靈，將士驍勇，戰將數人，難道真不能戰勝平盧軍？明日出戰，與平盧軍一決勝負！」
平盧軍大營，中軍大帳，劉大正和幾名參軍正在商議軍情。
李曄雖然離開了大營，但作為全軍中樞的中軍大帳卻還得繼續運轉，劉大正暫時代理了統帥的職責，自然也就成了中軍大帳的臨時主人。
只不過劉大正處理各種軍務的時候，從來沒去坐大帳主位，而是把一應公文，都搬到了下首自己往常的位置上。
午夜，劉大正還未去歇息，帳外忽然有軍士急切來報，太原城中有異動。
劉大正離開大帳，來到望樓上，向太原城望去，果然就看到彼處人影幢幢，似有大批兵馬在調動——為了便於觀察城池，平盧軍的望樓建造得比太原城牆還要高不少，只不過礙於視角的關係，看得仍舊不是那麼清楚。
確認異常后，劉大正沒有遲疑，回到大帳就吩咐擂鼓聚將，召開軍議。
諸將很快到來，劉大正先是通報了情況，隨即便道：「殿下不在軍中，三軍缺乏有力統帥，這是河東反攻的最佳時機。如今看來，李克用的確準備行動了，諸位要做好明日迎戰的準備。」
李曄和飛鴻大士等人進入秘境，太原城內外的大修士一走而空，沒有大修士在旁掣肘，現在兩軍征戰又回到了純粹軍爭的道路上，誰也不佔便宜不吃虧。
翌日，劉大正早早聚集兵將，準備迎戰。
巳時未到，太原城門大開，先是數千精騎踏塵而出，分居兩翼，控制地形，隨即數千步卒鐵甲滾滾而出，在精騎中間聚集、擺好陣型，形成一個完整軍陣。
如是往複，未到正午，太原城四面城牆外，就出現了十幾個軍陣，其中大部分都在平盧軍所在的方位。
劉大正一開始看到這陣勢，就知道河東軍是要出戰了，李克用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故弄玄虛，所以他也下令平盧軍出營，在營外的空地上擺下大陣，準備迎戰。
河東軍要戰，平盧軍自然不會畏懼，哪怕人數有劣勢，劉大正也會正面相迎。守營這種消極戰術，就跟據城而守一樣，只在己方處於絕對劣勢，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才會使用。
大軍出營，劉大正策馬來到陣前，望向對面的河東軍大陣。
一眼看不到邊的鐵甲牆壁中央，有十數騎衣甲鮮亮，簇擁著一名英武非凡的將軍，在他身後，巨大的黃旗迎風招展，顯示著他主帥的身份。那正是李克用。
陽光打在金盔金甲的李克用身上，讓他看起來猶如神人，在大軍陣前，他勒馬徐徐遊走，對著河東軍將士，發表了激情澎湃的簡短演講，以最大限度鼓舞大軍士氣。
劉大正在做同樣的事。
這件事很快做完，畢竟誓師大會早就做了，臨戰鼓舞士氣的話也不會多。
戰鼓轟鳴，河東軍率先發動進攻，步卒大陣凸出來，不急不緩的向平盧軍逼近。
數萬人的整齊步伐踩在地上，煙塵滾滾，地動山搖，腳步聲合著戰鼓聲，敲擊著人的心臟，讓人的心跳都不禁隨之一個節奏。
平盧軍步卒大陣同樣迎上，精騎在兩翼徐徐而行，步調跟步卒將士一致。他們的任務並不是沖陣，只是護衛兩翼，防著對方的騎兵而已。
數里的距離，兩軍走了不短的時間。
直到雙方相距不過數百步，到了沖陣的距離后，隨著雙方戰鼓聲驟然變重、變密集，穩穩前行的鐵甲大陣，漸漸提速，到最後將士們嘶吼著奔跑起來，推著如浪煙塵撞向對方軍陣。
兩陣相交，沖在最前面的將士，身體推著盾牌狠狠砸向對方。
在劇烈的衝撞中，有人倒退有人倒下，嚴密的陣線出現空檔，兵刃由是有了活動空間，緊隨其後的將士，則紛紛刺出手中長矛。
慘烈的廝殺聲瞬間淹沒了一切聲響。
兩軍拼殺，劉大正並未親身陷陣，作為大軍統帥，他現在需要做的是坐鎮中央，調度四方。
劉大正有信心，以平盧軍的戰力，河東軍目前還比不上。
正面交戰對方雖然有人數優勢，但優勢並不巨大，在對方人數優勢體現出來之前，平盧軍就能突破對方的軍陣，將對方擊敗。
一個時辰過去了，事情的發展跟劉大正預料的差不多，平盧軍漸漸站穩上風，有了高歌猛進的勢頭。
「殿下雖然暫時離開，但三軍將士的戰力卻還在，河東軍想贏哪有那麼容易？」劉大正如此想到，臉上有了笑意。
但就在這時，河東軍陣有了變化。
幾個被壓制的軍陣，忽然士氣大漲，正中三千人戰陣上方，更有濛濛流光亮起，仿若成了整體，合成一個鐵甲巨獸。戰陣自此攻擊力大漲。
劉大正眉頭微皺，他當然知道，那是河東軍的戰將發威了。
河東軍十三太保，雖然不是個個戰將，但也有不少，一路來被他和上官傾城斬了幾人，目下還有三四個。
但是平盧軍中，卻只有劉大正和上官傾城兩人，是兵家戰將。
這並不奇怪，河東軍以代北邊軍和沙陀軍為底子，這兩者都是邊軍，連年征戰，多出戰將是理所應當之事，而平盧軍畢竟才經歷了平黃巢之亂一場戰爭。
「以往的時候，面對河東軍戰將，都是由殿下調兵遣將，揪住其中一路，形成局部優勢，在迅速擊敗對方后，再通過轉戰，來平衡其他戰線的戰將數量。彼時河東戰將並未傾巢而出，大軍的戰將劣勢這才沒有顯現，但眼下……」一名參軍面帶憂色，看了劉大正一眼。
劉大正當然知道對方的意思。
眼下是全軍齊出，正面對決，河東軍有戰將領軍，戰力劣勢就被彌補過來，還會佔據上風，平盧軍要贏戰陣，就必須解決對方的戰將。
「請上官將軍配合本將出戰！」劉大正當機立斷。
河東軍有三個戰將戰陣，讓上官傾城獨自出戰，即便她能勝，但一個一個打過去，會精疲力竭不說，只怕時間也來不及。
很快，劉大正和上官傾城就帶領本部部曲，來到陣中，頂替了原本被河東軍戰將壓制的將士，開始向河東軍發起反攻。
有了劉大正和上官傾城加入，局面立刻改觀。沒用多久，兩人面前的河東軍戰將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戰陣的光芒也漸漸黯淡，有隨時破碎的風險。
平盧軍只有兩個戰將，論數量不及河東軍、宣武軍，但劉大正和上官傾城豈是易與之輩？
前者早在李峴時代就已經是戰將，在平盧軍一向是副帥的身份，後者更是將門出身，打小生長在軍伍，厚積薄發。
有兩人帶頭沖陣，平盧軍勝券在握。
由此可見，即便是李曄眼下不在軍中，但他對平盧軍的塑造，早已卓有成效，這個成果是不會憑空消失的。
在眼下這場戰鬥中，河東軍要贏平盧軍，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至少得拿出非比尋常的利器來。
河東軍有這樣的利器嗎？
有。
兵家大將李存孝就是。
不過眼下李存孝已經賦閑在家。
河東軍可還有其他人，能夠在兩軍決戰之時，承擔起決定戰爭勝負走向的重擔？
還有一個。
年少成名的李克用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