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二打一
局勢至此，已經不受控制。
或者說，是不受黃景元控制。
至於李曄，他就沒想過要控制。
又或者說，這就是他想要掌控的局面。
仙廷修士在連遭打擊后，在黃景元的喝令下，已經迅速找到了各自防守、反擊的位置。他們或者貓在屋頂，或者躲在假山後，或者躬在林子里、院牆后。弓弩都已到了手中，開始對妖族修士發動反擊。
咻咻的破空聲此起彼伏，一支支弩矢撕裂當空，飛射向對方修士據守的方位，打在牆壁樹木上乒乓作響。
仙廷修士這邊，黃景元和陳繼真的隊伍里，本來都有十來個修士，加在一起超過了二十人，遠勝妖族。但黃景元先被李曄突擊，折損了大半人手，陳繼真的隊伍也在方才遭遇當頭棒喝，如今能戰的仙廷修士加在一起，也不到十人了。
仙廷和妖族陷入混戰，雙方人數相差無幾，一時間陷入勢均力敵的激戰。
不過戰鬥到了此時，雙方修士都有掩體，再想要給對方造成傷亡，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無論如何，雙方修士之前都是大高手，現在也有武宗境界，論敏捷反應，都不是普通軍士可比。
眼看仙廷修士怒火衝天，跟妖族修士打得不亦樂乎，佛域僧人這邊，一個個都神色怪異。
很明顯，他們被晾在一邊了。這並不是讓人高興的事，因為他們被忽略了。被忽略的人，通常都是因為份量不夠。
他們將目光投向了飛鴻大士。
飛鴻大士倒不覺得奇怪。
對仙廷修士而言，妖族是內患，是挑戰道門仙廷統治秩序的存在，必須要先行剪除，即攘外必先安內。
對任何統治階層而言，鎮壓內部叛亂、起義，在任何時候都比抵抗外敵更重要——內部叛亂一旦推翻了自身的統治，那麼國家是否亡於外敵，就跟他們沒有關係了，因為國家已經不是他們的了。
對陳繼真和黃景元而言，他們作為仙廷大修士，卻在他們之前根本就沒有正眼瞧過的，一個凡人的手上連續吃虧，並且損失慘重，這個遭遇已經超出了他們能夠接受的範圍，憤怒已經戰勝了理智。
任何人對待事物都有可接受範圍，那是他們認知的邊界。一旦出現的事物超過了這個範圍，無論是誰，都無法鎮定淡然，保持理智。
但飛鴻大士卻知道，陳繼真和黃景元之所以如此，並不是完全喪失了理智。
她知道原因。
原因只有一個。
這實在是不難猜。因為顯而易見。
仙廷修士根本就沒把他們佛域僧人放在眼裡。
拋開修士數量優勢不說，陳繼真和黃景元作為七十二地煞中，修為戰力最為強橫的存在，現在都有練氣一層的修為。而佛域僧人中，只有飛鴻大士的修為達到練氣一層。
二對一。
要是飛鴻大士沒有通過崑崙下到凡界，沒有進入道門仙廷控制的地盤，陳繼真和黃景元就算聯手，在她面前也走不過一個回合。
但眼下情景不一樣。
飛鴻大士的實力受到仙廷壓制，單獨對上陳繼真和黃景元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敢說一定能贏，更何況是面對兩人聯手？
旁人若是碰到飛鴻大士這種情況，處境的巨大落差足以讓心境失衡。
飛鴻大士心境沒有失衡。
她只是不痛快。
她本就不痛快。現在被仙廷堂而皇之晾在一邊，就更是不痛快。
她掃了仙廷修士所在的方位一眼，眼神不善。
向來端莊洒脫的飛鴻大士，眸子里很少有明顯情緒。
這說明她此刻心情很不好。
隨即，她又看了妖族修士所在方位一眼。目光的焦距落在李曄身上。李曄正裝填弩矢完畢，向仙廷修士射了一矢。他的動作乾脆利落、行雲流水，嫻熟無比，表現出不俗的軍事素養。他神色如常，平靜又不失堅毅。
他一矢沒有中，射在了院牆上。
飛鴻大士眼帘微沉。
如果說，她之前看仙廷修士的眼神，只是不善，那麼此刻看李曄，眸子里就有了分外明顯的殺氣。
凌厲如冰刃的殺氣。
佛域和仙廷有八百年恩怨；仙廷壓制了她的修為；陳繼真和黃景元無視了她這位高高在上的大能的存在。這些，都只是讓她眼神不善而已。
但此刻，好似什麼都沒做的李曄，卻讓她眸子里有了濃如實質的殺氣。
有了殺氣，飛鴻大士沒有閑著。
她自然是動手了。
跟規矩過於森嚴、等級過於嚴明、氣氛過於沉悶死板的釋門，培養出來的尋常僧人不同，飛鴻大士向來洒脫不羈，萬事由心，不受拘束。
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一直有這個實力。
她現在雖然修為被壓制，但是強者心境並沒有受損。
所以她仍舊是她。仍舊是想做什麼，就絕不遲疑的。
她伸出手。
布袋羅漢躬身前行兩步，將長弓、箭矢遞到她手裡。
她引弓搭箭，弓滿如圓月。
弩矢飛射而出，帶著她的情緒，直奔前方的目標。
那是她的目標，自然也是佛域僧人的目標——在她身後，佔據各個有利方位的佛域僧人，也都弓弩在手。
飛鴻大士的箭，射中了人。
從她手中箭矢飛出的時候，看似一心一意，專註於跟仙廷修士戰鬥的李曄，就已經注意到了。
他想閃避，但沒有閃避。
他想示警，但沒有示警。
因為箭矢不是奔著他來的。
也不是奔著妖族修士來的。
箭矢射中了一名仙廷修士！
黃景元愣了。陳繼真呆了。所有的仙廷修士都怒了。
他們中至少有一半人，怒吼著轉過身，手中弓箭對著佛域僧人就是一頓招呼。
佛域僧人也不含糊。在飛鴻大士出手的時候，他們手中那的箭矢弩矢，就朝仙廷修士傾瀉過去。只不過他們沒有飛鴻大士那個本事，沒有給仙廷修士造成什麼傷亡——仙廷修士在跟妖族對戰的時候，自然也不會傻到把身體暴露給佛域僧人。
場中局勢，立即變成了妖族、佛域共同對付仙廷修士。
二打一的局面已經形成。
李曄看了飛鴻大士所在方位一眼，眼中飽含笑意。這笑意很莫名，意味很複雜。其中最明顯的一種含義，是自信。
不錯，自信。
李曄知道飛鴻大士會出手，會對仙廷修士出手。
這也正是他敢「挑事」，敢轉身就走，引得仙廷修士來追，並且果斷和他們開戰的原因。
這才是眼下打破不利局面的最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