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勝負
李存孝若是聽到李克用這番話，一定也會氣得吐血。他征戰多年未嘗一敗，更沒有在關鍵時候掉過鏈子，但眼下的局面明顯不一樣。
當李存孝領兵馳援至此，看到搶先佔據有利地形，將數萬平盧軍擺開，呈完完全全防守陣型，一副不求有功但求無功架勢的劉大正時，只是輕蔑的從鼻子里哼了一口氣。
劉大正帶的都是平盧軍精銳，而且是實打實的五萬兵馬，比李存孝帶的儀州援軍還多一萬人，擺出的又是防禦陣型，李存孝要想正面突破十分困難。
但天下事大多是相對的，對旁人而言難如登天的事，對李存孝來說卻輕而易舉。李存孝下令大軍進攻，只不過一日的時間，就將平盧軍的防線撕開了一條口子，並將劉大正擊傷。
李存孝並沒有採取什麼出奇的戰法，他不過就是親自上陣，帶頭衝鋒。殺人如飲水，破陣似漫步，迫使劉大正不得不跟他對決。跟劉大正對上后，又將對方連同他的兵家戰陣擊敗。
劉大正不是李存孝的對手，雖然兩人同是兵家上將。這並不奇怪，境界並不是衡量實力的唯一標準，對於數百年一出的天才而言尤其如此。
李存孝擊敗劉大正後，平盧軍陣腳大亂，若非他們久經戰火，是絕對精銳，只怕當時就已經四處潰逃。
但即便如此，平盧軍也就多堅持了一刻時間。
一刻時間，八分之一個時辰，對於某些權貴而言，一盞茶都不一定喝得完。
這麼短的時間，放在戰場上，能做的事也並不多。
但就是這一刻時間，讓劉大正沒有死在李存孝馬前，讓平盧軍沒有被河東軍擊潰。
因為有人在這個時間內，帶兵及時趕到，將李存孝攔了下來。
能攔下李存孝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來的是上官傾城。
在西邊擊潰李存進李存信兄弟后，只帶了三千狼牙都精騎，馬不停蹄奔襲而至的上官傾城。
她當然是奉命而來。李曄很清楚李存孝不好相與。讓上官傾城先擊敗李存進李存信兄弟，再轉頭馳援劉大正，共同對付李存孝，這是李曄早先就制定好的計劃。
上官傾城的境界比劉大正還低一些，正常情況下，連劉大正都打不過的李存孝，她當然攔不住。
但劉大正不是吃白飯的，李存孝率軍沖陣，雖然悍勇無匹，直接殺破中軍，到了他面前，並且將他擊傷，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劉大正布置的那一座座戰陣防線，雖然沒有攔下李存孝，但卻讓他消耗不小。劉大正早就知道李存孝厲害，布置防禦陣型時，就想過李存孝會採取一力降十會的方法，強行沖陣，所以中軍防禦陣線布置得十分厚實。
劉大正的打算很簡單，用防禦陣線消耗李存孝的靈氣，等到最後兩人正面對決時，他以逸待勞，就算不勝，也不會敗。
他小覷了李存孝。
或者說，李存孝強得太過離譜。劉大正被對方擊敗，這一仗幾乎就要輸了。但實際上李存孝也沒剩多少力氣了。
上官傾城趕到后，帶領狼牙都先發動「傾潮」之力沖了一陣，給予李存孝戰陣當頭棒喝。本來上官傾城打算摘下李存孝的腦袋，但跟李存孝正面交手后，才發現對方並未力竭，還有一些餘力。
她當機立斷，發動「山嶽」之力，將進攻陣型變為防禦陣型，這才將李存孝擋了下來。
李存孝被擋下，平盧軍漸漸穩住陣腳，到黃昏的時候，左右兩翼已經能發起反攻。
李存孝無奈，只得暫且收兵。
第二日，養精蓄銳后的李存孝繼續強勢進攻，上官傾城和劉大正聯合防守。雖說上官傾城的境界比劉大正差了一線，劉大正的實力比李存孝也差了一線，但畢竟是兩個兵家上將對戰一個兵家上將。
李存孝惦記沁州戰況，李克用的使者也多次趕過來，催促李存孝迅速突破劉大正等人的阻截，支援沁州城。迫於形勢，李存孝焦急萬分，不斷對劉大正和上官傾城發動猛攻。
劉大正和上官傾城聯手，以二對一，戰事依然進行得很艱難。李存孝不僅是個人實力強悍，在排兵布陣上也有極高造詣，這就讓劉大正和上官傾城打不出多少牽制效果，反而數次險些被對方衝破軍陣，兩人也相繼受傷，壓力越來越大。
第四日，和李存孝對上沒多久，劉大正就被對方擊傷，眼看著戰陣就要承受不住，被李存孝正面撞破，劉大正絕望不已。
但就在這時，迎上李存孝的上官傾城卻忽然氣勢大漲，之前幾乎不能跟李存孝正面硬拼的她，這下竟然擋住了對方。
「竟然臨戰突破了？」
眼看上官傾城和李存孝戰在一處，氣如山嶽，竟然能夠拖住對方，劉大正眼前一亮，禁不住喜悅的叫出聲。
這兩天來劉大正就察覺到了，上官傾城每跟李存孝交手一回，下來之後就會氣質有變化，心境和修為都會有所提高，是真正的遇強愈強。沒想到眼下竟然成功由兵家上將初期，突破到兵家上將中期，這樣的天分讓劉大正也有些驚為天人。
不過兵家戰將修為精進，大多的確是在戰場上完成的，拋開修為精進的速度，從本質上說這倒沒什麼值得驚訝的地方。
成功突破的上官傾城，雖然仍舊無法戰勝李存孝，但有劉大正相助，也能勉強拖住對方。李存孝自然是惱怒不已，但也沒什麼辦法，只能接受這個對他而言很不友好的事實。
就這樣，戰事進行到第五天。
這一天，上官傾城和劉大正上陣，一看到李存孝，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壓力，劉大正再三確認之後，失聲道：「他已經到了上將大圓滿的境界，隨時都有可能突破到兵家大將！」
兵家戰將的境界，分為普通戰將、上將、大將、名將等數個境界，現在的天下經過連年烽火，已經有不少戰將，但大將卻是一個都沒有。如果李存孝成就兵家大將的境界，那就將獨步天下，在戰陣中無人能擋！
即便是在歷史上，兵家大將的數量也是極少的。
這一仗讓上官傾城有所突破，沒想到李存孝也是如此。
上官傾城沉眉斂目，寒聲道：「就算他成就名將境界，你我也不能讓他過去！不過就是你死我亡而已，我等何懼之有？」
言罷，策馬行出，迎向李存孝。
上官傾城的姿態讓劉大正愣了愣，臉色有剎那漲紅，隨即狠狠咬牙跟上，「本將跟隨老安王征戰沙場的時候，他李存孝還在吃奶，本將怎會怕他？！」
……
沁州城。
這是以平盧軍為首的聯軍，總攻城池的第五日，也是李曄劃定的最後破城期限。李曄依舊站在望樓上，不過這回他身後已經沒有人。因為所有人都已經上了戰場。
不僅僅是武將，還有本身就是修士的文官幕僚。就連天平軍節度使薛威，昭義軍節度使康承乾，都已經親自上陣。青衣衙門都被李曄派了上去。
這一仗打到現在，雙方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留著。
忽然，有真人境的修士出手了。分不清是哪方的。他揭開了雙方大修士對戰的序幕。
很快，不僅是真人境，地仙境和天仙境也都飛上高空，開始捉對廝殺。聖子聖嬰相繼出手，南宮第一九尾妖狐緊隨其後。
就連蘇娥眉也已經出手。
李曄負手望著沁州城。
這是一場立體戰爭，潮水般淹沒城頭的鐵甲將士，在各處縱橫飛掠猶如燕雀的練氣高手，在半空動若閃電、出手就是雷霆之威的大修士，讓這方天地仿若煉獄。
城池變色，天地失色。
看上去始終目光平靜，臉色如常的李曄，負在背後的手指動了動。時間恰好到了正午，一束陽光從風起雲湧的半空灑落，正好將他罩在其中，他微微眯了眯眼。
陡然間，噌的一聲，短促尖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
一片流光在李曄面前一閃而逝，猶如蝴蝶扇動的翅膀。
一劍擊出。
一圈洶湧澎湃的靈氣狂潮，在李曄面前陡然炸開，霎時間掃過方圓百丈範圍，望樓上的旗杆整齊斷開，切口平滑如鏡。
李曄衣發向後狂舞，鼓盪如雲。然而只是剎那，就又悉數落回。
盧具劍前，是同樣持劍，長發堪堪落肩的飛鴻大士。這一刻她眉若蛇蠍，眸中似有火焰燃燒。
嘭！嘭！嘭！
伴隨著三聲戰鼓被砸裂般的氣爆聲，兩劍相擊的圓點，再度爆開三圈靈氣波浪。
狂風席捲萬物，李曄前胸以上的望樓欄杆，那些剛剛斷裂還未掉落的旗杆，悉數碎為齏粉。
李曄穩立不動。
他腳下的木質望樓，也沒有絲毫晃動。
他看向白衣白裙，眉眼恢復聖潔純凈的飛鴻大士。
他眼中沒有絲毫色彩。
飛鴻大士收了劍。看了他一眼。轉身飛走。從始至終一語未發。
李曄收起盧具劍，恢復負手眺望戰場的姿勢。
地面城池的戰場依舊殺聲震天，雙方將士拼殺得如火如荼，高空上仙人大修士往來縱橫，施展的術法讓雷電激蕩不休。
李曄右手輕顫。
一縷鮮血，從他右臂衣袖中溢出，順著右手滴落地面，很快就在地上蓄積成潭。
未時下兩刻，李曄接到緊急軍報。
李存孝突破平盧軍防線，正向沁州城趕來。劉大正被斷一臂，上官傾城重傷昏迷。
李曄的手臂早已經止血，此刻臉色略白，但神色卻依舊不見深淺。
片刻之後，他嘴角微揚，輕輕一笑。
這是未時下三刻，平盧軍攻破沁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