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應對
平盧五州之地的民心,已經讓李曄的修為,從練氣七層晉陞到陰神真人。雖然這裡面有大戰黃巢得到的天下民望,但五州之地的份量,由此可見一斑。大唐三百餘州,若能盡收其民心,李曄的修為又能達到什麼程度?
清晨,黃河東岸,李曄面西而立,眺望魏博。
自安史之亂以來,魏博一直都是強藩,其節度使乃歸降朝廷的安史舊將,向來桀驁不馴。即便是在宣宗中興之世,朝廷對魏博節度使也沒有任免權。上一任節度使逝世后,或者其子繼位,或者軍中擁立新的節度使,而後報知朝廷,朝廷不過是承認而已。
「魏博擁六州之地,無論是人丁、財富還是將士,都比平盧要多。黃巢禍亂中原,卻一直是在河南(黃河之南),未曾踏足河北(黃河之北),魏博也因此得以保存實力。如今的魏博,有兵馬二十萬,不可小覷。」
李振來到李曄身後,望著魏博一聲長嘆。
李曄笑了笑,不以為意:「這回妖族蠱惑魏博軍卒作亂,又在地方鬧事,讓我有了出兵的理由,但魏博節度使好似並不歡迎我入境。」
李振彈了彈衣袖上的灰塵,面露嗤笑之色:「豈止是不歡迎,依照青衣衙門探報,魏博節度使已經在博州集結重兵。依卑職看,不遠處的縣城內,只怕就隱藏著許多精銳,想要等我軍渡河的時候,半渡而擊之!」
李曄左右看了看:「天平和橫海的糧秣都差不多已經運達,是時候該讓大軍渡河了。」
……
魏博六州,距離平盧最近的是博州,治州在魏州。現任魏博節度使曹仲明,此刻正在節度使府內的小湖邊,向湖中雲集的游魚投食。
曹仲明已經五十多歲,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卻沒能壓彎他強健的腰身。陽光灑落肩頭,黑袍老人精神矍鑠。附近的丫鬟僕役們,無不低眉順耳,不敢去直視這位,連朝廷面子都不給的魏博節度使。
他的身形如一個深邃的漩渦,哪怕是在陽光下,也顯得深不可測,修為低下的人哪怕只是看一眼,都會眼眸刺痛,神思不屬。
「父親,隴西郡王的使者又來了,安王的使者也來了,要不要見?」
一名而立之年的精悍男子,從假山旁的鵝卵石小道上走過來,在曹仲明身後行禮。他有一副強壯如牛的身體,眉眼與曹仲明有幾分神似,只不過少了些威嚴與穩重,多了些銳意與進取。
這便是曹仲明的長子,也是他最看重的子嗣,而立之年修為就到了練氣高段的曹希金。
曹仲明好似沒有聽到曹希金的話,不慌不忙將手中魚食投完。拍了拍手,從湖邊回到涼亭坐下,這才不咸不淡道:「不見。」
所謂隴西郡王,就是河東節度使李克用。
曹希金來到曹仲明身側,面帶憂慮之色:「父親,安王來勢洶洶,明著是說攻打河東,但是河東何其遠矣,魏博卻就在眼前。誰敢保證,攻打河東不是幌子,安王實際上是圖謀我魏博?」
曹仲明揮了揮手,一名身著綢緞,身材曼妙的侍女,就踩著碎步來到涼亭中,屈膝跪坐開始煮茶,他淡淡道:「安王陳兵河畔,是圖謀我魏博,隴西郡王願意來助戰,難道就不是圖謀我魏博?」
曹希金悠然一怔,不過旋即還是道:「父親,魏博跟河東之間,畢竟還隔著一個昭義節度使。李克用要圖謀魏博,只怕不是那麼容易吧?可魏博跟平盧之間,卻是沒什麼阻隔。眼下安王進兵,這是燃眉之急啊!」
曹仲明閉目養神,自有美貌侍女跪伏下來,用細嫩白皙的手,為他捏腿捶肩,「安王進兵,固然是燃眉之急,但若是讓河東軍入境,卻是長遠之憂。無論如何,安王征討河東都有大義名分,有朝廷詔令。這回我魏博,若是讓河東軍入境,與平盧交戰,無論勝負,都會後患無窮。這般引虎驅狼、飲鴆止渴之事,焉能行得?」
這話說的道理通透,但並沒有解決實際問題,曹希金急切道:「那就放任平盧軍入境?」
看了曹希金一眼,曹仲明不滿的冷哼一聲,「放平盧軍入境?你這三十年的飯都白吃了!我魏博自立鎮以來,何方兵馬敢入我魏博?就算是宣宗在世時,神策軍也不敢踏足魏博一步!他李曄算什麼東西,平盧軍又是什麼蝦兵蟹將,憑什麼敢圖謀我魏博?!」
一番話擲地有聲,霸氣側漏,將魏博強藩的風采展露無遺。
聽了這話,曹希金眼前一亮:「那父親的意思是?」
曹仲明神色恢復威嚴平靜,將侍女的溫潤如玉的手放在手裡,細細把玩,猶如在摩擦上等玉器,「魏博的事,向來是魏博自己做主,何時容得朝廷指手畫腳?什麼亂兵,什麼妖患,都無需朝廷過問!朝廷都不能過問,他李曄算什麼東西,也敢來管我魏博的閑事?想要圖謀我魏博,好啊,我倒要看看,他李曄拿什麼來圖謀!」
曹希金神色一震:「兒子現在就去博州主戰!保證不讓平盧那幫蝦兵蟹將,踏入博州一步!」
「這才有點樣子。」曹仲明微微點頭,「你剛才說,安王的使者來了?」
「是。」
「割了他的耳朵,逐出魏博。」
「父親?」
「我就是要讓李曄那黃口小兒知道,讓朝廷和天下人都知道,我魏博強了百年,還會一直強下去!魏博的事,魏博自己做主,任何敢對魏博有不軌心思,任何想要領兵入境的人,都要準備承受魏博的怒火!」曹希金冷哼一聲,靈池真人的修為,忽然爆發出來,涼亭中頓時靈風肆虐,侍女們驚叫摔倒在地。
「父親成就真人境了?恭喜父親!」曹希金大喜,魏博向來勢大,不可僅僅是軍力強橫,修士力量更是龐大,歷任節度使,修為都在練氣高段,「眼下朝廷威嚴喪盡,九州大亂。天下大爭之時,父親成就真人境,魏博必能有一番大作為!」
曹仲明淡淡看了曹希金一眼,收了威壓氣勢,自信從容之態盡顯無餘,「還不快去?」
「是!兒子領命!」
……
天平軍來助戰的兵馬已經趕到,人數不多不少,四萬之眾,最後一批糧秣,也隨軍運送到達。李曄讓薛威露了個面,當然還是讓他告知天平軍,現在得乖乖歸李曄指揮。
與此同時,橫海節度使的糧秣也盡數運達,運送糧秣的一萬將士,帶來了橫海節度使的指令,要跟隨平盧軍征戰,聊作臂助。對此,李曄當然是來者不拒。
浮橋已經基本修好,就差對岸的橋頭部分,只要最後一部分搭建完畢,平盧軍就能渡河。但就是在這時,李曄派去魏州的使者回來了,對方丟了兩隻耳朵,也帶回了曹仲明的態度。
大帳中,望著纏繞著繃帶,耳朵位置一片猩紅的使者,帥案后的李曄眼神微沉。兩側的將官們群情激憤,紛紛大罵曹仲明。
李振拍案而起,作為李曄的心腹謀士,他此刻憤怒不已,向李曄拱手道:「廉使,曹仲明太過放肆,欺人太甚!他完全沒有把朝廷、把殿下放在眼裡,此等行徑,與造反何異?!依下官看,大軍不用過魏博了,直接攻佔魏博州縣!」
劉大正隨後起身,轟然抱拳,作為軍將,他難受此辱,此刻已經滿面通紅:「軍帥,是可忍孰不可忍!曹仲明這哪裡是割使者的耳朵,這分明就是扇我平盧耳光,扇我大唐朝廷耳光!末將請命,即刻攻打博州!」
眾將紛紛進言,慷慨激昂,義憤填膺,大帳像是要炸開一樣。
李曄穩坐不動,但聲音已經飽含殺氣:「尤達裊,宋嬌!」
尤達裊、宋嬌應聲出列:「我等聽令!」
「修士盡出,佔據浮橋西岸!」
兩人齊聲應諾:「我等領命!」
李曄再令:「上官傾城,本帥令你,率領狼牙都三千騎,作為先頭渡河部曲,隨時準備出動!」
上官傾城抱拳應諾。
「劉大正!」
「末將在!」
「渡河之後,大軍直取博州!」
「末將領命!」
「趙破虜!」
「末將在!」
「你部為攻打博州先鋒!」
「末將領命!」
李曄站起身,目光如劍,從眾人身上掃過:「既然魏博節度使找死,那世上也不必有魏博了。此戰之後,魏博六州,盡歸我平盧!各部速去準備,各司其職,明日佛曉,渡河、開戰!」
眾將、官聞言神色大振,這可是開疆擴土!如果此戰能勝,那就意味著,戰後會多出六個州的官職、資源。眾將、官若是在此戰中立功,來日就能分得豐厚戰果,加官進爵,甚至有可能主政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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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接下來七點半,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