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水妖
管事憂慮是有道理的，現在平盧江湖除了青衣衙門，就是全真觀勢力最大，但全真觀那些道人，雖然積德行善，幫助百姓治病消災，但論修為力量，明顯比青衣衙門還要差一些。
面對這回的妖患，兩者都沒有安定地方的能力。
管事不由得想到，之前蓬萊道門坐鎮平盧江湖的時候，可沒聽說平盧出現什麼妖患，現在蓬萊道門才隱退幾年，就出了這樣的事，這豈非是說，全真觀的興起不合天機大道？
更深一步想，如果蓬萊道門還在，平盧大小道觀還受蓬萊管轄，如今妖患發生，蓬萊道門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吧，以蓬萊千年道門的實力底蘊，一定能夠迅速平定妖患吧？
道門本來就是降妖的，蓬萊肯定懂得降妖，哪會像全真觀和青衣衙門一樣，面對妖患束手無策……
管事正如此想著，忽地精神一振，連忙向長天看去，眼中流露出震驚之色。萬里無雲的蒼穹，忽然飛來兩道白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他們這裡飛來，氣勢萬千。
管事禁不住腳步一頓，在他敬畏驚懼的目光中，猶如仙人現世一般，兩道白虹落在眾人面前，露出兩個如同神仙般的人物。那男子玄袍玉帶，劍眉星目，氣宇軒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女子衣袂如蝶，容貌絕美，氣質清新淡然，彷彿不食人間煙火。
看到這兩個人，管事不由得呆住。這兩人出現的太過突然而且強勢，眨眼就從高天到了面前，除了仙人，他實在想象不到，還有什麼樣的存在，能夠擁有這樣的修為和氣勢。
那些所謂的練氣高段大修士，跟眼前這兩人一比，壓根兒什麼都不算。他們那一去十數丈數十丈的身法，比之兩人飛來的仙姿，也就跟在地上奔跑一樣。
難不成這真是仙人降世，來降妖除魔了？管事心驚膽顫，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釋，敬畏與惶恐讓他雙腿一軟，忍不住就要跪下來膜拜。
好在下拜的不止管事一人，他面前的長河幫大當家，修為達到練氣中段的劉知燕，率先俯身下拜，向來人行禮：「劉知燕拜見安王殿下！」
她的聲音不是很大，但也傳出去很遠，船塢遠近各處的人，看到忽然出現的李曄和蘇娥眉，反應都跟管事差不多，既驚且懼。其中的修士之輩，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濃厚威壓，都生出頂禮膜拜的衝動，這下聽到劉知燕的話，在愕然之餘都連忙拜下，齊聲道：「拜見安王殿下！」
這就是安王殿下？來的竟然是安王殿下？安王殿下的修為，竟然已經達到了如此地步，可以馭空飛行？拜伏在地的管事顫顫巍巍，額頭見汗。
「都起來吧。」李曄言語平和，來到劉知燕面前，將她扶起，微笑道：「修為又有精進？不錯。」
劉知燕雙頰緋紅，連忙道：「不知殿下駕到，屬下……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
管事和劉知燕的護衛隨從，包括船塢里的各色人等，這便驚訝的發現，平日里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在長河幫積威深重，猶如女王的大當家，此刻面紅耳赤，舉止拘謹猶如孩童，連說話都支支吾吾不利索了。
李曄帶著劉知燕離開船塢，走上船港，就在河堤上漫步，邊走邊聊。
長河幫遇到的水妖，李曄了解的還不多，正要劉知燕跟他詳細彙報。
蘇娥眉靜靜跟在李曄身後，如同影子一般悄無聲息。
在李曄跟旁人說正事的時候，她從來都不會插話，只是安靜的聽。哪怕眼前跟李曄說話的，只是一個鍊氣修士，蘇娥眉也沒有絲毫優越感。而且她的步伐很輕，舉止輕柔，連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好似生怕影響到李曄的正事。
「水妖不止一個，而是有百十個，曾今在濟水各段同時出現，而且個個修為高強。他們出手的目標都是大船隊，動輒傷人性命，毀去船隻，但是對貨物卻從不染指，來無影去無蹤，也不在同一地點出現。另外，普通的漁民和小船，倒是很少遭到水妖襲擊。」
在最初的驚喜與意外之後，劉知燕漸漸恢復了鎮定，臉蛋沒有那麼紅了，言語也順暢起來，將濟水妖患的事，詳細跟李曄說了一遍。
李曄敏銳的發現了一個問題，他問劉知燕：「也即是說，水妖沒有固定的營寨。或者說，你們還不知道他們固定的營寨？」
劉知燕點點頭，自責的看了李曄一眼，「是屬下無能……」
李曄擺擺手，示意劉知燕不必掛懷。不知道水妖的營地，自然就無法長驅直入，去把水妖一網打盡。不過這對李曄而言，並不是什麼不能解決的事，他只需要派遣船隊大舉下水，依照以往的慣例，就不愁水妖不上鉤。
不過擺在李曄面前的，還有一個挑戰，那就是他不習水戰。真人境的修士，氣息綿長，下水不是什麼難事，但也不能在水中呆太久。而且能在水中呆著，跟能在水中全力戰鬥，那是兩碼事。
既然對方是水妖，自然擅長水下作戰，以李曄如今的情況，水下碰到個普通的真人境，恐怕都難以應對，就更別說碰到強如蜚妖那樣的大妖了。
想到這裡，李曄看了蘇娥眉一眼。
蘇娥眉雖然一直沒有開口，但李曄和劉知燕的話，她都一字不落的聽了，而且也在順著兩人的談話思考，這時見李曄看過來，自然知道李曄想說什麼。
蘇娥眉道：「水戰我略通一二，但也遠遠談不上擅長，我建議不要下水作戰。如果真的不可避免水戰的話，我倒是可以教你一個避水訣，讓你在水下行動自如。但戰力肯定還是要打折扣。」
李曄緩緩點頭，作為陸地修士，飛天戰鬥不在話下，但要說水戰肯定不如水妖。避水訣能讓他在水下行動自如，至少擁有了保命能力，短時間內也不能奢求再多了。
李曄想了想，對劉知燕道：「安排船隊吧，盡量大一些，最好是能引動水妖頭領出戰。」
劉知燕很快領命而去。做了多年長河幫大當家，她對俗務早就嫻熟無比，麾下也有一批稱手的心腹，這種事她本來只需要安排下去，無需親自出面，但眼下事關重大，她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要引動水妖現身不難，現在的問題是，這隻水妖到底什麼修為，你我能否將其拿下。如果她遁水逃走的話，我們又能否將其擒住……如果讓他跑了，再要抓住他可就難了，濟水除妖可能要變成一場持久戰，我們沒多少時間在這消耗。」
李曄在河堤上隨意坐下來，望著綠水悠悠的河面。這裡臨著齊州城，往日里都是舟船縱橫，現在卻難得看到一隻大船，顯得格外冷清。
蘇娥眉在他身旁蹲下，輕聲道：「平盧妖患嚴重，大山名觀之中，幾乎都有妖族盤踞。若是不能儘早找到妖族大營所在，這樣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找過去，的確很麻煩。」
李曄忽然笑了笑：「我現在在想，即便是真找到了妖族大本營，見到了那隻領頭的大妖，我也不一定打得過。」
這話倒不是說笑，蜚妖很明顯不是領頭大妖，最多算個得力幹將，李曄和蘇娥眉對戰蜚妖的時候，都傾盡了全力，最後李曄更是靈氣耗盡。那場戰鬥，要是蜚妖再堅持一段時間不被李曄重傷，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念及於此，李曄掏出蜚妖牛角，繼續嘗試煉化。
李曄體內的龍氣，在完全吸收了袁天罡留下的傳承之力后，就陷入了沉寂，上回對戰蜚妖的時候，李曄就只能調動一部分力量，比之往常姑且還差了些，就更不必說得到質的提升了。
龍氣好似是吃得太飽，正在酣睡化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完成蛻變。
三日之後，長河幫準備好了下水的船隊，李曄也在蘇峨眉的指導下，修鍊完了避水訣。這日上午，李曄來到碼頭，登上長河幫的大船。
劉知燕這回組織的船隊很大，大小船隻足有五十艘。為首的大船並非貨船，而是一艘高達十丈的樓船，巍峨雄偉，猶如水中巨獸。這也是濟水能夠走的最大樓船，再大濟水河道就走不了，吃水太深容易擱淺。
這艘樓船有三層樓房，遠看就如小型城池。上面遍插旗幟，船舷都是女牆模樣，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箭孔，外面也蒙上了牛皮，船頭還擺著兩架床弩，儼然戰艦模樣。
「這就是長河幫的旗艦.……第一大船了？」李曄來到船頭，撫摸著床弩問劉知燕。
劉知燕面有紅光，顯得頗為自豪：「殿下說的沒錯，這的確是長河幫第一戰艦，也是長河幫的門面。以往的時候，只有遇到特別重大的事，例如跟別的藩鎮河幫談判，長河幫才會出動這艘戰艦。」
李曄點點頭，覺得頗為滿意。這艘樓船的確可以叫做戰艦，除卻操控漿楫的船夫，僅是作戰人員船上就有三百，這已經不是江湖力量，而是正經水師戰艦了。
用這樣的樓船，帶著貨運船隊下水，這個餌足夠有份量，接下來就看水妖頭領是否會露面。
船隊啟航，李曄和蘇娥眉同時收斂氣息，隱藏修為，和劉知燕等人進入船艙。
船艙大小跟尋常大宅廳堂沒有兩樣，不過並沒有奢華的布置，長河幫打造這艘樓船，也不是供人遊玩的，李曄來了也沒有打破規矩的意思。
不過大廳還是布置成會客廳的樣子，看來之前，在跟其他藩鎮河幫談判的過程中，劉知燕沒少邀請對方的頭臉人物上來，耀武揚威。
進入廳中，左右無事，李曄便拉著劉知燕一起對弈。接下來的行程已經安排好，在水妖露面之前，李曄並沒有什麼要緊事。
李曄和劉知燕在主座對弈，蘇娥眉在旁觀棋，長河幫的其他頭面人物，就在廳中落座，各自凝神靜氣，默默等待大戰的到來。
之前跟劉知燕在船塢的那名管事，這會兒也在船上，不過他沒資格進入廳堂入座，此時和一群人聚在偏殿。他叫劉世博，已經四十多歲，進入長河幫沒幾年，但因為才能出眾，所以現在位置也不低了。
聽說李曄在和劉知燕對弈，劉世博臉色微垮，嘆息道：「水妖是何等強橫的存在，連青衣衙門的練氣高段都有去無回，殿下現在竟然還有心思對弈.……」
「噤聲！敢非議殿下，你長了幾顆腦袋？」
劉世博的話沒說完，他旁邊的人立即提醒。劉世博識趣的閉了嘴，但明顯還是不太服氣，他對李曄的安排有些失望。
既然是平盧節度使，來鎮壓水妖，怎能不帶水師大軍？就算不帶水師，高手總要聚集一批吧，可是李曄身邊，就帶了一名女子。那威名赫赫的青衣衙門十二高手，更是一個都沒出動.……
就算李曄已經到了真人境，水妖可是有百十個，且每個修為也不低，李曄如此託大，只怕不是老成之舉。現在又聽說大戰將起，李曄作為主帥，不細細準備，竟然開始拉著劉知燕對弈.……這是來遊山玩水，還是打算風花雪月？
「王公貴族就是王公貴族，任何時候都不會忘了附庸風雅，這等做派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安王前番出戰黃巢，立下潑天大功，這下只怕是驕傲自滿了，要不然也不會不帶高手來。唉，到底是年輕人，得志便猖狂，不夠穩重啊.……」
劉世博越想越覺得不對味，之前李曄強勢出場帶給他的震撼和敬畏，已經差不多煙消雲散。現在劉世博很憂心，對前途完全不敢報以奢望，在心裡默默念道：「只希望水妖不要太厲害，要不然我們這些人，只怕連命都保不住，唉……」
就在劉世博胡思亂想的時候，船身忽地猛然一震，就如撞上了大山一樣。眾人一驚而起，不等他們掠出房間，就聽到了嗚咽的號角聲，還有外面護衛驚慌的大喊：「水妖！水妖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