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身死道隕(第十更)
話音未落,靈氣點亮劍身密密麻麻的紋路。
盧具劍本為天子佩劍,雕刻的紋路便是龍吟九天之圖,之前李曄使用盧具劍,不能將紋路全部點亮,但是現在,他修為到了半步築基的境界,體內龍氣又凝實過半,已經可以勉強讓龍紋成型。
「你本草莽,僭越稱帝,卻不恤蒼生,為天地所不容,今日孤王便替天行道,讓你知曉,什麼叫作敬畏!」
李曄飄立當空,劍身猶如熊熊燃燒的烈火,他舉劍過頂,一點綠芒直透蒼穹,天空頓時風起雲湧,四面八方的靈氣瘋狂聚集,形成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
黃巢看見這番驚天動地的景象,神色駭然,目光驚恐,握刀的手忍不住輕輕顫抖,但他依舊死咬牙關,不願流露出半分畏懼之色。
「黃巢!你縱兵為禍天下,百姓因你十室九空,你可知死?!」李曄高立當空,一聲厲喝,盧具劍悠忽落下,剎那間蒼龍嘯吟,聲動九天,劍氣化身為一條青色巨龍,攜天地威勢,卷無邊靈潮,向黃巢當頭撲下!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兩軍將士,都齊齊渾身一震,眼中流露出極致的敬畏之色,生出頂禮膜拜的衝動。
平盧軍將士神色大振,因為異象是出自李曄之手,齊軍將士無不失色驚慌,因為黃巢正被青龍撲來。
黃巢發出一聲瘋狂凄厲的大吼,靈池真人的修為全部爆發,領域從腳下施展開來,形成護體結界,所有的修為之力都匯入手中長刀,猛地向撲來的青龍當頭劈下:「朕乃天子,朕有何懼?!」
刀氣與青龍撞在一處,如氣泡一樣嘭的一聲炸開,當空消散無蹤。青龍去勢不減,撲在黃巢的領域結界上,結界咔擦一聲碎裂,徑直穿過黃巢的身體。
黃巢連吐三口鮮血,身體如斷線風箏一樣倒飛出去,直接轟落長安城牆。城樓被他身上亂流般的狂暴靈氣砸塌,斷木與瓦礫橫飛,煙塵如雲暴起。
而黃巢剛一落下,就從廢墟中沖了出來,卻是背對著李曄,迅速朝長安城遁走。
「想走?」李曄冷哼一聲,凌空虛渡,直接追上長安城。但就在這時,餘下的三名半步築基,從各個方向上朝李曄殺來,術法勃然爆發,將李曄籠罩其中。
「找死!」李曄升起靈氣屏障,持盾一樣抵在身前,抵擋對方的術法攻擊,同時沖向三名半步築基。盧具劍接連揮斬,沒用多久,這三名半步築基,就直接被斬殺當場,下餃子一樣掉落在地。
但是被這三人一耽擱,黃巢也已走遠,以對方真人境的修為,李曄未必追趕得上。就在李曄失望的時候,他陡然目光一凜,因為兩道敏捷的身影,竟然已經出現在黃巢前面,不知是何時就埋伏好的,現在直接朝黃巢迎去。
半空中白練如雲帶,遮天蔽日,將黃巢罩在其中,飛卷的葉鏈多達數十,化作禁錮鎖鏈,朝黃巢四肢鎖去!
竟然是大少司命。
李曄頓覺錯愕,經過數月征戰,大少司命的境界,也到了半步築基,但是她們怎麼會埋伏在黃巢逃竄的道路上?問題是她兩雖然修為不低,但面對真人境的黃巢,又哪裡敵得過?
李曄急忙飛掠過去。
首先是雲帶一般的白練被黃巢幾刀斬斷,無力的飄落下去,緊接著他一聲怒吼,真人境領域爆發,纏繞在他身上的葉鏈,齊齊崩碎化為齏粉,大少司命先後吐血倒飛出去。
黃巢不管不顧,埋頭就要從兩人身旁掠走。
然而這時,已經受到重創的少司命,清澈明凈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厲色,隱藏在雪白紗巾下的面容,充滿了決然的嫣紅之色。
一口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頓時雪白紗巾就猩紅一片,而她嬌小瘦弱的身軀驟然當空滯住,蔥根一般白嫩纖細的十指,帶動著碧綠的靈氣火苗上下翻飛,瞬間結印完成。
空前密集的飛葉在她胸前環繞,結下一個厚重靈動無比的陰陽圖形,猛地向黃巢推去,頓時數十條葉鏈從陰陽圖形中飛出,化作漫天靈氣長蛇,向黃巢纏繞過去!
「不要!」下落的大司命看到這一幕,嚇得花容失色,雙眸瞪大到極點,好似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場景,她一聲凄厲悲愴的大叫,彷彿看到了親人離散,「你會死的!」
少司命不為所動,這一刻她清澈明凈的眸子,忽然變得平靜下來。
數十條葉鏈包圍周身,不見天日,黃巢發出暴怒瘋狂的怒號,手中長刀連連揮斬,葉鏈一條條崩碎,飛葉化作漫天飛揚的雪花,洋洋洒洒飄然零落。然而葉鏈太多,黃巢一時也沒能破圍而出。
「混賬!朕乃天子,賤民怎敢攔朕?!」黃巢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長刀爆發出天日般的光芒,轟然斬下,纏繞而來的葉鏈頓時被日光淹沒,支離破碎。
少司命隱藏在血色紗巾下的面容,浮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充滿如釋重負之意,嬌小柔弱的身軀好似落葉,無力從半空飄然落下,雙臂頹然垂在身側,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緩緩合上。
黃巢費力破圍而出,好歹衝破漫天葉幕,他心頭一松,就要急速遁走,但等他看清眼前景象,頓時渾身一顫,手腳一片冰涼。
一道遮天蔽日的青色匹練,閃電般朝他劈來,而在劍氣後面,是面色陰沉,眼中殺氣濃如實質的李曄。
生死之境,黃巢發動秘法,全身金光大盛,在身周形成一道龜殼,同時舉刀相迎,想要擋下這一劍,他已經受傷極重,此刻驚駭欲絕。
劍氣斬破龜殼,去勢不減,又斬破甲胄,在黃巢胸前留下一道淺痕,但也僅此而已。
黃巢大喜,就要逃竄,卻忽然像是被踩住尾巴的老鼠,驚叫出聲。
第二道劍氣,在黃巢絕望的目光中,悠忽落下,他全身血霧爆閃。
緊隨其後,第三道劍氣直接轟碎了他的身體,連斷肢殘骸都沒有留下,身體全部化作血霧齏粉,當空爆開,只有一個高高飛起的頭顱,臉上還殘留著驚駭欲絕的神色。
頭顱飛起十丈又落下,落在李曄手中。
縱橫天下多年,攻進長安如入無人之境,逼的唐皇帝只能狼狽逃往蜀中,四方藩鎮久戰不能奈何的大齊皇帝黃巢,就此被從世間抹去,只留下一顆冰冷的頭顱。
李曄收起黃巢的頭顱,冷冷看向城外,低喝一聲:「黃巢已被孤王誅殺,賊軍拒不投降者,殺無赦!」
聲音遠傳十數里,城外頓時爆發出淹沒一切聲音的高呼聲。
屋頂,大司命淚流滿面,眼神哀絕,抱著雙目緊閉的少司命,跪在飛檐上哭得聲嘶力竭。
李曄在少司命身旁蹲下,神色複雜,握住對方纖白如玉的手腕,默默聆聽經脈的悸動。
少司命一動不動,雙臂垂在身側,嬌小的身軀此刻愈發顯得單薄,好似一陣風也能給她吹走。覆蓋在面頰上的雪白紗巾,此刻猩紅刺目,那雙永遠明澈寧靜又靈動萬分的眸子,此刻卻被眼帘蓋住,再也看不到,一縷紫發散落額前,蕭索落寞。
李曄閉眼深吸一口氣,搭在少司命手腕上的手劇烈顫抖。
如果沒有少司命以命相搏,李曄就不可能攔下黃巢,說不得就要讓他跑掉。重生前的記憶告訴他,黃巢兵敗長安之後,從藍田逃到中原,先攻蔡州再攻陳州還有過一番掙扎。後來大軍四面合圍,才將他徹底擊敗。
「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長安城?為什麼要捨身攔黃巢?你們沒看到他擁有真人境的修為?」李曄轉頭盯著大司命。
大司命面色慘淡,凄然一笑:「不攔黃巢,我們還能做什麼?看著你大殺四方,做個看戲的?少司命早就知道,你根本無需我們襄助,更無需我們護衛,就能殺敗黃巢和他的高手,我們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幫助你擒下黃巢,別讓他跑了。」
李曄怔了怔:「這是少司命的主意?」
大司命:「你覺得我和她誰聰明?她雖然從不說話,但她的心思比你想象的要細膩得多!」
說到這,大司命眼中閃過一抹濃重的痛苦之色:「從小到大,她就是如此,不願說話,卻倔強到極點,什麼時候都沒認輸過。自打遇到你,她就成了可有可無的角色,我們名為護衛,但你何時需要我們護衛?在平盧如此,征戰在外更是如此。攻破鄧州的時候,少司命就自覺無用,眼下亂軍即將被平定,少司命若是再不做些什麼,往後她如何站在你身旁?」
李曄寒聲道:「我不需要她做這些。」
「但她需要!」大司命陡然聲色俱厲,「她如果什麼都幫不到你,是個徹底無用的角色,她憑什麼讓你在乎她?她已經做了你三年影子,她不想以後連做你影子的資格都沒有!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跟哪個男子說過話,連站在一起都沒有,但她卻跟你朝夕相處了三年!你到底明不明白,她在乎自己所在的位置,她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