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驚喜
南宮第一說要好好想想,李曄便讓他想。
在李曄看來,韋江南到了黃梨鄉,卻沒有對他出手,這說不過去。
尤其是在陳江河已經失手的情況下,韋江南就是唯一的翻盤點,而且他修為達到練氣八層,更不可能不戰而走。
當時南宮第一迎戰道人,動靜李曄是聽到了的,也看到了南宮第一。
宋嬌說他去見故人,她說這話的時候,神色複雜,回來之後也不像很開心的樣子,以李曄的推測,她可能去見了南宮第一,但又不確定。
宋嬌回來之後,沒有提及韋江南的事。李曄還是通過詢問劉知燕和襲擊者,才得知韋江南的存在。那麼問題來了,宋嬌到底有沒有對韋江南出手?
如果她出手了,以她回來時氣定神閑的模樣,必然沒敗,而且連虧都沒吃。
宋嬌既然如此輕鬆,說明她能輕易戰勝韋江南,那麼她為何不將韋江南擒回?韋江南是韋保衡的弟弟,抓了他在手裡,李曄現在不會這麼被動。
雖然韋保衡,可以搪塞說韋江南,是偶然到了黃梨鄉,或者說他就是去見故交陳江河的,但至少李曄在帶他回長安之前,可以審問出不少東西。
宋嬌為什麼沒有帶回韋江南?
李曄推測,答案只有一個,宋嬌根本就沒跟韋江南交手!
那麼是誰擊退了韋江南?
李曄問過劉大正,他也沒出手。
那個跟南宮第一交手的人?這不可能。對方沒理由幫李曄。
南宮第一又喝空了一個酒壺,他趴在桌子上,唉聲嘆氣:「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
沒法回答,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承認?
李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那我換個問題,南宮司首當日為何會出現在黃梨鄉?」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南宮第一鬆了口氣,「欽天監接到消息,終南山當代最傑出的弟子,會出現在黃梨鄉。」
「會?」李曄抓住這個字眼。
南宮第一點點頭:「會。」
「誰傳遞的消息?」
「下面的人收到的。」
李曄皺了皺眉,如此說來,就是沒法追根溯源了。欽天監修士眾多,掌管天下道門,眼線遍布天下,他們的能力,不容小覷,能提前預知某些傑出高手的行蹤,並不稀奇。
李曄再問:「南宮司首的修為,到了什麼境界?」
南宮第一嘿然一笑,搖搖晃晃站起身,已是準備走了:「不高不低,勉勉強強。」
他徑直走向樓梯,在即將下樓的時候,停住了腳步,自嘲一笑:「修為再高,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很多事都做不了。」
說完這句話,南宮第一下樓。
李曄沒動,他咀嚼著南宮第一這話。
他來問南宮第一問題,本是想尋求一個答案,而現在,答案沒有得到,疑問反而越來越多。
李曄漸漸感受到,在這些疑問背後,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已從天空中落下。
他感覺很奇怪。
那隻正在落下的大手,肯定有著非同一般的能力。
但他卻沒有感受到危險。
……
韋保衡回府後,心情已是極好。
不能不好,解決了黃梨鄉的案子,他現在就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事。
他很有自信,他跟李漼說的那些誅心之言,足以讓李漼對李曄產生揮之不去的忌憚,而跟李曄走得頗近的王鐸、路岩等人,自然要遭受池魚之殃,李漼對他們的信任也會減少。
這對韋保衡而言,無疑是極為有利的,他的宰相之位,可謂是十分穩固了。
「黃梨鄉之變,多危險的事,經過明公巧妙應對,不僅化險為夷,反而還得到莫大好處,明公的睿智,當世真是無人能及,小人佩服的五體投地!」韋保衡的心腹門客,臉上堆滿奉承諂媚的笑意,拱手稱賀。
韋保衡撫須笑道:「本公要是不睿智,如何能坐穩這執政宰相之位?」
他說這話的時候,氣度萬千,好似江山都握在手中。
「明公真是大唐第一相!」門客繼續溜須拍馬。
韋保衡得意的哈哈大笑。
「不過,小人有一事不明。」心腹忽然想到什麼,遲疑著說道。
「何事不明?只管說出來,本公今日心情好,為你答疑解惑!」韋保衡裝模作樣的說道。
門客尋思道:「當日在黃梨鄉,之所以沒有抓到李曄,是因為公弟(韋江南)被一個神秘人物攔截。依照公弟的說法,那人修為猶在公弟之上。這就有點讓人想不通了,那個神秘人物,既然修為在公弟之上,那麼為何不將公弟擒下?」
韋保衡皺眉道:「他說他逃得快,這才沒有被擒。」
「原來如此。」門客恍然,「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韋保衡點點頭,心裡忽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一時想不明白。
就在這時,有人急匆匆來報:「明公,大事不好!」
韋保衡心裡猛地咯噔一聲,不好的預感瞬間籠罩心頭,他一下子驚起:「何事驚慌?」
「公弟韋江南,去了長安府!」來人慌慌張張。
「什麼?」韋保衡一愣,「他去長安府做什麼?」
「咱們在長安府的眼線回報,韋江南走進長安府後,就大聲宣稱要見李曄和許少牧,並且大肆宣揚,說當日在黃梨鄉,是他奉明公之令,設伏要謀害安王!」
「你說什麼?怎麼會這樣?韋江南他瘋了不成?!」韋保衡大驚失色,既震驚又迷茫,五官完全扭曲到一起,他心裡猛地跳個不停,只感覺天旋地轉,好似昊天已經崩塌,渾身抖個不停。
他仗著一番誅心之言,贏得李漼同情和信任,這才有了把黃梨鄉之案,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顛倒黑白的可能,但是現在被韋江南去指證,那一切努力就成了泡影!
來人繼續急切道:「而且,韋江南手裡還拿著一本賬冊,說是上面有明公貪污受賄的證據……他要檢舉明公!」
「賬本?什麼賬本?!」韋保衡瞪大了眼睛,慌亂不已,左顧右盼。
心腹門客驟然想到什麼,禁不住連退三步,看韋保衡的眼神,充滿驚駭之色:「該不會是,記載明公與各級官員利益往來的賬本?」
韋保衡目瞪口呆,一副白日見鬼的模樣:「這.……這怎麼可能!他怎麼會得到我的賬本,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如果說,有了韋江南的佐證,黃梨鄉的案子就是鐵案,韋保衡註定了要遭殃,那麼他貪污受賄的證據一旦公之於眾,那會直接被朝廷查辦,饒是李漼再偏袒他,也無法容忍他如此巨大的污點!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韋保衡不停搖頭,失魂落魄。
「明公.……」
韋保衡猛地一下站起身,神色獃滯,雙目無神的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住,噗的一下噴出一大口鮮血!
「完了.……完了……全完了!」韋保衡失神呢喃,猛地,他跳起來,指著門外,大吼一聲:「韋江南!你為何要這麼做!」
一句話吼完,他再度連吐三口鮮血,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一下子坐倒在地,面無人色。
半響,他突然朝著天空嘶吼:「是誰!到底是誰要害我!是誰?!」
……
長安府,李曄望著跪在堂中的韋江南,微微皺眉。
長安府尹許少牧,正坐在大堂北面,親自開堂審理此案,手裡在翻看那本賬冊。他一頁一頁翻過去,眉頭皺得越來越深。到了後來,終於是忍不住了,許少牧眉開眼笑。
咳嗽兩聲,收斂神色,許少牧將賬冊遞給李曄:「少尹,你也看看。這韋保衡簡直膽大包天,貪贓枉法無所不為,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簡直是駭人聽聞!」
李曄翻看賬冊的時候,許少牧看向瑟瑟發抖的韋江南,聲音充滿威嚴:「韋江南,你剛才所說的事,可是句句屬實?」
「都是實話,絕無虛言!韋保衡派我帶了很多高手去黃梨鄉,就是為了勾結河匪,搶劫碼頭倉庫里的秋賦,好引得李少尹來查,再對李少尹動手!這都是他設計好的!」韋江南連忙回答。
「讓他畫押!」許少牧一擺手。
李曄合上賬冊,看著韋江南規規矩矩畫押,心裡已經明白,韋保衡再手眼通天,這回也栽定了!
他心裡的感覺更加奇怪了。
到底是誰在幫他?
這天下之大,還有誰會幫他?
而且能力如此之大?
「退堂!本公要立即入宮面聖!」許少牧咧了咧嘴,表情十分扭曲,看得出來,他非常想笑,但是要辛苦忍著,所以齜牙咧嘴,好不有趣。
本來,黃梨鄉的案子,被大理寺接過去之後,事情就黃了,眼看諸多努力付之東流不說,還有可能被大理寺倒打一耙,許少牧等人,都是十分難受。
孰料,忽然之間,韋江南就來自首!
不僅自首,還帶來了足以讓韋保衡束手就擒的貪污罪證!
這個驚喜,未免太大,來的未免太過突然!
讓人措手不及,只想仰天大笑!
杜少牧離開大堂之前,抬頭看了看天,心想: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天上果真會掉餡餅?
李曄走上來,對許少牧道:「府尹進宮,還需和王公、路公一起。」
許少牧雖然官品不小,有進宮面聖的資格,但比起三位宰相,還是人微言輕了,只有加上王鐸路岩一起稟報此案,才能讓李漼也無法再偏袒韋保衡!
「少尹所言甚是!」許少牧點點頭,他剛才高興過頭了,還好李曄提醒。
見李曄神色雖然莊重,但並沒有什麼格外的震驚、狂喜之色,許少牧忽然心頭一動。
韋江南為什麼會來投案?
這當然不是許少牧安排的,他也知道,不是路岩、王鐸安排的。
難道……是李曄安排的?
極有可能!
除了李曄,還能有誰?
如果不是李曄,他此時為何如此鎮定?
許少牧立即對李曄充滿敬畏之情,他拉著李曄的手,不無激動道:「少尹的手段,本官算是見識了,實在是厲害得緊!此番能扳倒韋保衡,少尹絕對是首功!此事若成,不僅長安城,整個大唐天下,都會傳頌少尹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