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原本有機會逃去——只要他進了黑水之隙,相信青丘一族族民就拿他沒有辦法了。但是,巫師明白,他逃得了一時,逃不過一生一世——青丘一族早已與他的命運緊密地結合在一起。而且,有些問題,他必須得站出來,當著族民們的面澄清——即使洗不清自己的污垢,也不能讓別有用心的人欺世盜名。
主意打定,巫師從聽羽、凡居住的屋子裡走了出來。
「殺了他,殺了他——」有族民叫嚷起來。
不少族民朝著巫師圍了過來,大有殺之後快的情緒。
此時,蓐收、句芒及時出現,站到了聽羽、凡的兩側——族民們終於停下了蜂擁而上的腳步……
巫師並沒有迴避青丘一族族民們憤怒的目光、此起彼伏的喊殺聲,他帶著愧疚與不安站到了聽羽與凡的身旁。
「族民們,靜一靜。」聽羽朗聲道,「巫師與青丘一族同氣連枝、生死與共,曾促進了青丘一族的壯大和發展,我和凡都希望族民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現在給巫師一個說話的機會,一個澄清的機會。」
「哼,」少尊的父親不滿道,「聽羽,凡,你們居然替一個罪人說情——敢問,這裡的每一個族民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你們視若不見嗎?你們這麼做,是偏私,是不公平的。」
「對!不公平——」馬上有族民大叫大嚷。
「不公平?」聽羽回應道,「族民們,黑暗使者折磨你們,奴役大家,確實不公平——我和凡也一樣遭受了黑暗使者的折磨,你們知道嗎,我和凡中了黑暗使者的燃燈暗蠱,生命隨時都會失去……但是,假若我們今天不給巫師一個說話的機會,那我們和黑暗使者的行徑有什麼區別?!」
「族民們,如果真是巫師做的孽,真是巫師造成了青丘一族的災難,我也會和你們一樣,堅決讓巫師血債血償。」凡緊接著道。
「你們能保證嗎?」有族民叫道,「你們拿什麼保證?」
很快又有很多的族民響應。
「除非現在就殺了巫師,否則——」少尊一族的一位長者起鬨道,「以巫師的能力,完全可以先殺了我們。」
「是呀……」族民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認為長者的話說得對。
「殺了巫師,永絕後患——殺了巫師,永絕後患……」少尊一族帶頭喊叫起來。頓時,族民們也跟著叫喊起來。
少尊的父親微笑著注視著族民們——突然,他的目光與巫師的目光相撞,少尊的父親慌不迭地轉移了視線。
巫師張張嘴,最後還是躲到了聽羽的身後。
族民們一步步朝著聽羽、凡逼近,聽羽、凡可以感受到銳利的殺氣——一旦這殺氣被徹底釋放,聽羽、凡知道,巫師必將被撕成碎片。
但是,聽羽、凡明白,巫師還不能死——如果自己與四方大神還有機會戰勝黑暗使者,那麼,這個機會就是巫師。
「聽羽,」凡搖搖頭,輕聲道,「你帶著巫師先走——巫師必須活著。」
「你先走!」聽羽道,「凡,你還有血海深仇未報——你走,我留下來。」
凡沒有回答,他和聽羽不約而同望向蓐收和句芒——他們之前並不希望蓐收與句芒介入,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聽羽的目光忽然看到了曠野上不尋常的場景。
聽羽不退反進,孤身一人擋在了銳利的殺氣前。
蓐收、句芒一看情形不妙,心隨意動,一左一右替聽羽擋住了殺氣的侵襲。
超強的殺氣如巨浪碰上了高牆,撞擊之後,巨浪暫時退卻。
「好強的殺氣。」蓐收道。
「蓐收大神,句芒大神,多謝了!」聽羽口角流出了鮮血,「青丘十陣,殺氣叢生,要不是兩位大神相助,聽羽恐怕——」
「何必呢?」蓐收嘆惜道,「一走了之不是更好。」
「他們畢竟是同根而生的青丘一族族民,實在不忍傷害——如果我們消解了他們的魔靈咒語而不管他們的話,他們還是免不了一死。我們會成為青丘一族的罪人。」聽羽低聲道,「請兩位大神去保護凡和巫師,巫師不能死。」
蓐收、句芒只好回到了凡和巫師的身旁。
「青丘一族流的血夠多的了!」聽羽帶著血朝著族民們叫道。
「我們只要巫師的血!」少尊的父親回應道,「聽羽,你讓開!」
「你們只要巫師的血——真的嗎?」聽羽指著曠野,流著淚道,「那些巫徒,他們也是青丘一族,也有自己的兄弟姐妹,我想問,是誰殺了他們?難道對於他們而言,是公平的嗎?你們看,他們的兄弟姐妹,哪一個不在哭泣?」
不少青丘一族的族民回過頭去——在曠野上,零星的站著、趴著一些青丘一族的族民,他們的親人——巫徒剛剛被自己的族民殺害。
他們在這場泥石流般野蠻的殺戮中,根本沒辦法保住自己的孩子或兄弟。
不少青丘一族族民悄悄地低下了頭。
「我們都是青丘一族,是同根而生的兄弟姐妹,大家劫後餘生,為什麼還要製造那麼多的殺戮……」聽羽心情沉重,「我們的血流得實在夠多的了。」
「難道就這樣放過巫師?我不甘心。」少尊一族的長者叫道,「你們甘心嗎?族民們,我還是那句話,巫師身懷巫術,今天我們殺不了他,明天難免被他殺。所以……」
這話顯然擊中了許多青丘一族族民們內心中一直隱含著的憂患——青丘一族的一部分族民們儘管放棄了過激的舉動,青丘十陣的殺氣也暫時消解了,但是,看得出來,他們對如今的結果是不滿意的。
「好!族民們,就算我們認定巫師犯下了死罪,但是,根據族規,應當如何處理?」聽羽搬出了族規。
「依照族規,犯死罪者剝奪一切職位。交由三堂會審,若三位長老認定罪行確鑿,當斬。屍身棄於荒野,不如族陵。」凡一字一頓敘述。
「族民們,族規如此,意下如何?」聽羽詢問道。
族民們面面相覷。
「三堂會審——」少尊的父親道,「少陽長老、少陰長老已死,少尊不在,怎麼審?」
「我可以審,」少華長老撐著拐杖出現在了大家面前,「只是,少華不知眾位族民信不信得過?」
少華長老在族民中具有廣泛的威信——即便他曾被黑暗使者削去了長老一職。面對少華長老徵詢的目光,大部分族民認可了少華長老的建議。
「少華長老,我們可以給巫師一個說話的機會,」少尊的父親儼然領頭人,「不過,他得自動辭去巫師一職,貶為普通族人。」
少華長老沉吟道:「這個自然,族規如此。」
巫師被褫奪巫師一職,卸去了作為巫師標誌的黑色衣裳高尖帽。
「少華長老,巫師身負異能,防不勝防,」少尊的父親道,「您當有防備才是。」
「山戰士,你意如何,不妨直說。」少華長老問道。
原來,少尊的父親姓山。少尊原為山尊。
「鐵牛穿琵琶——」山戰士道。
山戰士話語一出,青丘一族族民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喜笑顏開——
聽羽卻是大吃一驚。他曾聽少華長老說過,這「鐵牛穿琵琶」可是酷刑,一般的人一上刑命就丟了一大半——在場的青丘一族恐怕都沒有見識過這種刑罰。
「山,你非要置我於死地?」巫師吼道。
巫師自然知道「鐵牛穿琵琶」的厲害。
「巫師,族規如是,就算你貴為巫師,也沒有特權迴避。」山戰士一本正經道。
「好,好……」巫師似哭似笑,「就看魚死還是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