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退兵了。
后稷一族、羽人一族族民在歡喜激動之餘,心中又都是沉甸甸的傷感和痛楚。
倖存下來的人可以回家了,可是,又有多少勇士永遠也回不了家了。
戰友之殤、親友之殤瀰漫著,大家只能將劫後餘生的喜悅壓抑在心底。
為了感謝天之崗山神對后稷一族、羽人一族的護佑,並紀念在此次戰爭中無畏赴死的戰士,羽人翼、酉帶領著族民舉行了莊嚴隆重的祭祀。
面對天之崗,兩族長老在崗前撒下稷米;羽人翼、酉分別從權杖上取下一玉埋入崗前的土中,以表示儀式的虔誠和對山神的敬畏。
隨後,在羽人翼、酉首領的帶領下,全體族民進行禱祝,告慰英靈,祈求他們在天護佑本族。
「回家——回家——」人人都在喊著回家,大家都在整理行裝。
經青丘靈石救治了的傷病員創口大都已經癒合,他們被一個一個被安置到車上。
但凡有朋友、親人在這場慘烈的戰爭中戰死的,下崗去的路上都是一步三回頭。
凡、聽羽、尊、楓、雨看著這樣傷肝斷腸的情景,內心也不由得泛起陣陣酸楚。
「夥伴們,我們終於完成了青丘一族的使命,」凡說道,「我們很幸運,我們的血液中融進了那麼多烈士的精氣靈魂。前方的路,我們不會孤單。」
「天之崗,你是戰士的見證——別了。」聽羽道。
五位少年滿懷著傷感與希望回到了曉夢澤。
曉夢澤。
后稷一族、羽人一族開始重建工作。
重建,重要的是人心的凝聚和糧食的採集。
眼看又一個隆冬季節來臨,缺少食物是兩族面臨的最大危機。
后稷一族栽種的糧食已經全給毒蟲猛獸糟蹋了,顆粒無收。
打獵、捕魚蝦、捉惡蛟成了大家每天的工作。
「起——」黑長老高聲喊道。
其他拉住了漁網的族民們——無論是后稷一族還是羽人一族均應道:「起嘍——」
大網被一點一滴的從澤中起出。
起先看到的只有水草之類的,猛然之間,魚兒乍現——它們蹦跳,擁擠,四處亂竄,令人激動又開心。
空閑的時候,聽羽很是思念大王鷲鷹,不知道它們過得怎樣?
五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大家很少提及青丘一族,他們是怕聽羽傷心。
當然,青丘一族還是在他的心裡——儘管在那裡,聽羽已經沒有了他的親人。
聽羽明白,自己是青丘一族,這一點走到哪裡都改變不了。
訓練,一天都不能停。
「神族少年,果然天資聰穎。」白長老滿臉喜悅,激動之情溢於言表,「我所有的本領都已經教給了你們。我很高興。」
「老師在上,受弟子們一拜。」凡帶頭說道。
凡的言語發自內心,包含著恭敬之情。
五位少年齊齊拜了下去。
「免禮。免禮……」白長老慌忙道。
因為按照羽人一族族規,神族乃高人一等之族,怎可以向羽人一族跪拜。
「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只是族規如此,我白長老不能帶頭破之。」白長老攔住了五位少年,真誠地說道,「規矩就是規矩,望神族少年堅守。」
「弟子謹受教。」五位少年齊聲道。
白長老又道:「神族五行陣陣法精妙,五人一體,比一人功力強出五倍。若神族有心助我羽人一族,不知可否下教本族少年。」
「老師吩咐,那是自然。」凡謙虛道。
自此,五位少年日日與羽人一族聰敏好學少年為伍,傾心教授,半秋,羽人一族少年已有小成。
這一切令日漸衰老的羽人翼心裡甚慰。
羽人翼趁自己還挺得住,正將族權過渡給白長老掌管。
那白長老一身正氣,倒深得族民敬重與喜愛。
羽人翼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女兒經。
「女兒,父親時日不多了,」羽人翼吃力地拄著權杖,走到經的身旁,「你的今後如何打算,可否說給父親聽聽。」
「我就跟著父親,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難道父親不要經了么。」經撒嬌道。
「你的母親去世的早,姑姑又遭逢不測……」羽人翼有些傷感,「你又不能自己照顧自己,將來怎麼辦?你不要嫌父親啰嗦,父親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對著你啰嗦了。」
「不會的,不會的。」經流淚了。
「羽人一族終有一天要飛渡東海,那兒你也去過,」羽人翼愛憐的看著經,「說句心裡話,我不願意你也去那裡。畢竟不是故土。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留下來。我可以答應你。」
「那您怎麼辦,誰來照顧您?」經心裡很矛盾,她是想留下來,可內心還是割捨不下父女親情。
「這是我的使命。同時,也是羽人一族的宿命。」羽人翼自我解嘲,道,「也許,我等不到那一天。那也好。」
過了隆冬季節,就到了五位少年和經,和羽人一族、后稷一族分別的時間了。
「凡,我,」尊思慮再三,終於下定了決心,「我願意留下來。家,永遠在那裡;而朋友,離別了很難相聚。」
雨來回走動,昨夜她難眠。
回家讓她興奮,也讓她心痛。
這種感覺很難用語言表達。「經需要我們。我可以為他們醫治傷員。這麼做我才能感覺快樂。」
「楓,你呢?」凡問道。
「我能留下么?我想留下。可是,我更願意跟你們——每一個人在一起。」
「我也留下。」聽羽微笑地看著凡,「你呢?」
「我怕回家的路太長。」凡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氣,「沒有你們,我怕太寂寞。」
「留下啦?」雨起先一臉疑惑,隨即整個人蹦起來,笑著叫道,「我就知道會留下。楓,告訴經去。太好了!」
「我知道你會留下來。」聽羽道。
「我也是。」凡笑了。
天下還是乾旱。儘管曉夢澤比一般地方溫潤,但是,在風雪中,你還是能品嘗到北方的風沙的滋味。
這風沙離曉夢澤是越來越近了。
「青丘山,你還好么?」聽羽在心裡問道。他能感受到凡、尊、楓、雨內心的煎熬與堅忍。
所謂朔風緊,歸意急啊。
「凡,你可記得,青丘崗上的火楓樹?」聽羽突然問道,語音裡帶著一絲回味和開心,「現在大雪紛飛,一定給它戴上了雪白的帽子,看上去挺威武的。」
「記得,」凡道,「怎麼會忘記。只怕如今物是人非,大旱之下……不知道我們青丘族生活如何,是否也會輾轉流離。」
「不會的。」雨激動地叫道,「他們一定會在那兒等著我們回去。心盲神一定會保佑我們青丘一族的。」
「雨,我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凡安慰著雨。
「一年多了,我想青丘山了!」尊的眼中露出憧憬的神色,然後變得有些失望,「昨天晚上,我看到我媽媽在燒兔子肉,那兔子肉又肥,香氣四溢……可惜,我正要吃,被聽羽吵醒了。」
尊笑著望向聽羽,遺憾地搖著腦袋:「聽羽,知道你當時在幹什麼嗎?」
楓湊過腦袋來,輕聲道:「尊,他在幹什麼?說說,說嘛。」
尊歪了下腦袋,言下之意是告訴聽羽,我說了。
「他啊,把整一碗兔子肉都端走了——我拚命叫他,一叫,我就醒了。」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