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為時尚早
沈月腦海中的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
趁著小太監不注意,她飛快地打開手裡的紙條看了一眼。
紙條上只有四個字——遇險摔杯,看字跡竟是帝修寒親筆所書,她心下不由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運氣內力雙手輕輕一搓,迅速將紙條毀屍滅跡了。
剛才一直忐忑的心卻因為這樣一張小小的紙條突然便安定了下來。
不知不覺間便到了蘭妃的芷蘭宮,在宮門外等了一刻鐘,才等來了蘭妃的召見。
一進門就看到蘭妃在訓斥宮女,「月兒到了為何不早早通傳,念你初犯,下去領十板子便罷了。」
沈月微微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嘲諷。
以往她在這芷蘭宮也沒少受這種怠慢,每次蘭妃都會在她面前將那怠慢她的宮女訓斥一頓。
當初的她一葉障目,只把蘭妃當做親生母親般敬重,根本沒看出這裡面的虛情假意。
現在回想起來,這宮裡的等級何等森嚴,若是沒有主子的允許,底下的奴才如何敢屢次僭越?
這所謂的訓斥懲罰分明只是做給她看的罷了。
「不過是多站了一會兒罷了,民女年輕力壯的,也不礙什麼。娘娘就不要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就不值得了。」沈月心中膈應無比,為了不讓蘭妃看出破綻,面上卻不得不像往常一般笑著勸慰了蘭妃一番。
「我們月兒的嘴巴真是越來越甜了。」蘭妃笑著點了點她,順勢便伸手親切地攔住了她的手。
沈月裝作害羞的模樣微微垂下頭,臉上的表情卻充滿了嘲諷。
前世今生,她其實都不是一個擅長言辭的人。恭維的話翻來覆去也只會說那幾句,因為剛才的情形遇到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那一番話她自己都數不清說過多少次了。
不過,蘭妃大概從來沒有真正將她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記得她曾經說過些什麼。
蘭妃看著她的模樣,眼神閃了閃,又拍了拍她的手,笑著道:「你平安回來本宮也就放心了。一晃眼你和墨王都這麼大了,本宮看,這婚事也該操辦起來了。」
「這……會不會太倉促了些?」沈月裝作害羞的模樣道。
心裡暗暗猜測蘭妃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可不相信蘭妃是真的想讓她和帝塵墨立刻完婚。
前世帝塵墨可一直拖到了她幫他登上皇位之後,才在大臣們的力薦之下,不情不願地娶了她,卻還是先一步以貴妃之禮將沈薇薇迎進了宮。
「你和墨王自小便定下了婚約,如今你二人也都到了適婚年齡了,哪裡倉促了?」蘭妃似乎真心實意想要她和帝塵墨立刻成親一般,笑得一臉慈愛,「本宮早就盼著你們倆趕緊成親,好讓本宮快快抱上金孫呢。」
孩子……
沈月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小腹,前世這裡被帝塵墨一劍刺穿的劇痛似乎還殘留著一般。
她的孩子,還沒來得及來到這個世界上看一眼,就被他的親生父親給殘忍的奪去了生命。
一瞬間,沈月差點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殺意。
她忙用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勉強控制住了情緒,面上卻依舊不自禁的帶上了一抹悲切之感,不過倒也正合此時的情景。
沈月裝作小心翼翼地瞄了蘭妃一眼,表情期待中又帶著說不出的悲切,猶豫著道:「可是,墨王殿下並不喜歡民女。」
「怎麼會呢?」蘭妃笑道:「你與墨王自小便有婚約,又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墨王怎會不喜歡你呢?再說,還有本宮為你撐腰呢。墨王若是敢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本宮,本宮替你出氣。」
「那……民女都聽娘娘的。」沈月運功逼紅了臉,裝作害羞的模樣側過臉去。
如果沒有發現蘭妃眼中的探究,沈月說不定還會相信她的話。
此時,她卻只為前世的自己覺得悲哀。
事實已經證明,曾經她眼中的所有的美好,所有的真情全部都是別人的虛情假意,只有她一個人沉浸其中,傻傻的付出了所有。
當這一切虛幻地美好全部被打破,她卻意外的沒有感覺到心痛,因為這顆心早已千瘡百孔,痛得麻木了。
蘭妃似乎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拉著她又聊了一會兒家常,才放她出了芷蘭宮。
這一次,送沈月離開的卻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小太監了。
這種事很正常,沈月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她發現這小太監給她指的路並不是來時那條,才意識到不對。
她想要轉身離開,卻已經晚了。
她隱隱已經看見,不遠處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正向這邊走來。
在這皇宮裡,能穿明黃色的除了顯德帝還能有誰?此時再想轉身離開顯然不可能,若是被皇帝發現的話,少不得就要被扣上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沈月只好主動迎上前,恭敬地跪下請安,「民女拜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顯德帝看見沈月,眼中不由閃過一抹驚艷,便要伸手扶她。
沈月不由皺起眉頭,暗暗思索對策。
在看到顯德帝的那一瞬間,她已經明白了蘭妃的計劃。
當年蘭妃的計劃能夠得逞,便是利用了顯德帝好色這一點,在這一點上和顯德帝最像的就是景王了。
只不過,景王好色好的光明正大,顯德帝卻是既做婊子又想立牌坊,明明就是個色中餓鬼,卻偏偏要將自己包裝成正人君子。
蘭妃故意引她與顯德帝偶遇,顯德帝並不知曉她的身份,以她的容貌定能引得顯德帝神魂顛倒。
這些年顯德帝越發昏聵,說不得便會對她做出非禮之事。
到時候,她的身份爆出來,顯德帝自然不會讓自己背上淫辱兒媳的污名。
所以,便只能是她行為不端,蓄意勾引皇帝了。
到時,她定然身敗名裂,地無葬身之地。
帝塵墨卻可藉此得到顯德帝的愧疚,想來不僅江南的失誤可以一筆勾銷,還能再撈一筆補償。
當真是好算計。
沈月腦海中轉了許多念頭,也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
顯德帝剛伸出手,還沒來得及觸碰到沈月,便聽到旁邊突然傳來一道冰寒的嗓音,道:「兒臣參見父皇。」
來人正是帝修寒。
「老四啊,你怎麼進宮了?」顯德帝尷尬地看了一眼帝修寒,訕訕地收回了手。
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沈月的年紀似乎比自己兒子還小。他後宮中雖然也不少這般年紀的妃嬪,但他平日里與嬪妃相處的時候自熱不會讓兒女們看到。
帝修寒彷彿什麼都沒看到一般,神色淡然的道:「兒臣遵父皇之命,進宮伴駕。」
顯德帝恍然想起,昨天他似乎是在帝修寒面前無意間抱怨過兒女們都長大了,沒一個想著進宮陪陪他的。
這話他並不是第一次說,他卻沒想到,竟是這個看起來最冷情的兒子真的記在了心上,顯德帝臉上的表情禁不住有些複雜。
沈月看到帝修寒,頓時鬆了口氣,忙行禮道:「民女見過寒王殿下。」
「沈大小姐,你怎麼在這裡?」帝修寒彷彿才看到她一般,淡淡地問道。
「你們認識?」顯德帝的眼神隱晦的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兩眼,瞬間便陰謀論了起來,彷彿剛才感動於帝修寒孝心的人不是他一般。
知子莫若父,這話倒過來卻也一樣。
帝修寒感覺到顯德帝的懷疑,卻沒有半點驚慌,依舊不緊不慢地道:「沈小姐正是沈相長女,三哥的未婚妻。」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沈月,似無意般道:「沈小姐應該是剛從蘭妃宮中出來吧。」
「是。」沈月配合的應了一聲,「民女正準備出宮。」
顯德帝聞言,面上不由十分難看,蒼老渾濁的眸子中瞬間閃過一抹凌厲的精光。
盯著沈月看了半晌,才淡聲道:「既然要出宮,便去吧。」
「是,民女告退。」沈月應了一聲,便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匆匆離開了。
直到再也感覺不到背後那道灼人的目光,她一直提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結果剛走到宮門口,背後便再次傳來一道喝,「站住。」
沈月不由嚇了一跳,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是誰,不由沒好氣地瞪了對方一眼,「寒王殿下,難道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要是沒做虧心事,怕什麼?」帝修寒緩緩踱步到她身邊,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沈月不由嘲諷的嗤笑了一聲,「寒王殿下這話當真可笑,什麼時候這皇城裡的人竟然跟民女這種無權無勢的平民講起道理來了?」
這座宮城就像一頭吃人的惡獸,一不小心就會被連皮帶骨的拆吃入腹。
此時這般弱小的她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來?」帝修寒面無表情的看向她。
沈月挑眉一笑,神情飛揚而自信,「因為有些事躲是躲不過的,與其窩囊的躲躲藏藏,不如主動出擊,尋找敵人的弱點,一擊斃命。」
頓了頓,她疑惑地歪頭看向帝修寒,問道:「你生氣了,為什麼?」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本王趕到的及時,說不定你已經沒命了。」帝修寒依舊面無表情,只是聲音聽起來更沉更冷了些。
沈月一瞬間只覺得黑雲壓城,風雨欲來,她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所以呢,就算我死了,與寒王殿下又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