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平凡的生活
「我來找工作。小童生病了，家裡急需錢。」王小雅擦完臉上的淚水，一臉平靜地回答。
「伯父呢？」鄒曦一臉不可思議，梁輝是那麼強勢的一個人，怎麼會容許王小雅一個人出來工作，而且小童是他的兒子，怎麼小童生病了需要錢他也不理？
「梁哥他……」王小雅說了幾個字，輕聲嘆了一口氣，然後深呼吸，再接著說：「可能是之前的事情對他的影響太大，加上王濤對他的羞辱，他看起來整個人都蒼老不少，而且毫無鬥志，一蹶不振，整天悶在房裡，不作聲。直到前兩天因為……因為一些事才開始重新找工作，但是如今工作又豈是那麼好笑，他整天奔波在城市的角落，卻連一份工作也找不到，這對他來說，打擊很大。」
王小雅剛想說因為她去夜總會的事，才突然想起這是跟梁玉有關係的鄒曦，頓時住了嘴。以梁輝當時看到她去夜總會工作就要離婚並且一副要掐死她的姿態，她怎麼敢讓梁玉知道。雖說他們現在父女關係不好，但有些東西是他們骨子裡生來便有的，以她以前跟梁玉的相處來看，倘若讓梁玉直到她去夜總會上班，估計會氣瘋了，甚至想要讓她從此消失了吧。
鄒曦自然聽出王小雅話里的停頓，但是他也沒在意太多，他在意的是梁輝現在怎麼如此落魄。而且看樣子，梁輝還不打算讓梁玉知道他如今的境地。
是身為父親的尊嚴吧？即便女兒跟自己關係不好，甚至瀕臨決裂的局面，可是倘若知曉自己如今的境地，女兒也不會見死不救的，可是身為男人，身為一個父親，在先前已經令女兒不好受了，此時已經不能再奢求女兒的幫助了啊。不然他會更加絕望的吧？
「梁伯父他是在內疚吧？」鄒曦開口問，邊問邊看著王小雅聽了他這句話時的神色。倘若王小雅真的愛伯父，神色估計會不好。
果然一聽到鄒曦的話，王小雅眉間就蹙起，一臉擔憂：「是啊，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梁哥這麼頹廢的樣子。」
一時之間場面陷入了靜默的樣子。鄒曦是在驚訝王小雅臉上絲毫不假的擔憂，而王小雅則是沉浸在思緒中不可自拔。
看來王小雅是很愛梁輝的吧。以前看到老夫少妻總是以為王小雅是為了錢才會跟梁輝在一起，如今一看倒是有些想法要改變了。
都是因為愛，都過不了情字這一關。王小雅愛梁輝，正如他鄒曦，愛極了梁玉……
「我等會要去找梁玉，你要不要一起來？」不知道鄒曦想到了什麼，突然間開口問王小雅。
「她……還好吧？」王小雅輕聲問道，小心翼翼的程度令人更加覺得眼前的人是多麼柔弱。
「還好。她現在在醫院裡面靜養。雖說不一定會想要見你，但是我覺得，如果可以，讓你你解開她的心結也好。她過得……並不快樂。」
鄒曦說著說著，神色逐漸開始迷離，眼裡透出的擔憂就連王小雅也能夠輕易看見。
鄒曦他，想必是很愛梁玉的吧？
鄒曦和王小雅相伴去了醫院，還沒有到達病房就看到梁玉了。她坐在小花園旁邊的木椅上，下巴擱在手肘彎曲進而撐起的手掌上，一隻手附上花瓣摩挲，眼色迷離地望著開得艷麗的花朵，突然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人比花美，花似人嬌。
鄒曦和王小雅站定在那裡，看著一派輕鬆的梁玉，突然有些不忍心破壞梁玉周身的寧靜氛圍，於是他們站立在旁邊，一動不動。
似是有所感應，梁玉賞了一會兒花，一轉頭，便看到鄒曦和王小雅的聲音並立在離她不遠處的藤架下，嘴角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撤下，眼神便已經如同死去的孤狼的眼神，冰冷，又涼薄。
王小雅一見梁玉這副模樣，頓時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此時是上前去，還是應當如梁玉願，轉身離開。身後鄒曦突然越過她上前，並輕輕說了一句：「走吧。」
於是王小雅只好上前，頂著梁玉一副想要吃人的冰涼模樣。
「你來幹什麼？」冰冷的眼神，冷淡的面容，冷漠的語氣，王小雅想，梁玉究竟是有多討厭她，以至於如此不加掩飾地將厭惡表現得淋漓盡致。
「想來……看看你。」王小雅突然覺得有些悲涼，昔日好友如今冷淡的模樣，令她覺得愧疚之餘還伴著心涼。
「呵，那你看到了。可以滾了吧？」梁玉還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余光中瞥見王小雅不為所動的模樣，於是語氣更加氣憤，失了冷靜，她大喊：「滾啊！」說完還想要隨手抄起什麼東西就扔過去，可惜身邊沒有東西。
「阿玉……」王小雅想哭，聲音里不自覺就帶上了哽咽。
「滾開啊，你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你！你給我滾啊。」梁玉情緒有些激動，看起來像是快要承受不了，她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撒開腳就往病房裡跑，跑的速度簡直是他最快的一次。
鄒曦見狀，立刻追了上去，而王小雅卻呆愣在原地。她不知道她還應不應該追上去，以梁玉的性格，此時應當是恨極了她。可是略一思索，想起鄒曦之前的話語，便覺得追上去是唯一的辦法，於是抬起腿，快速地跑了起來。
跑到病房門口，就看見鄒曦在外面，敲著門邊說：「梁玉，開門。我是鄒曦。」
毫無回應。但鄒曦絲毫不氣餒，繼續敲門。
「梁玉是我，開門啊梁玉。」
敲了好一陣子，裡面的人都沒有什麼回應，敲了良久，終於，鄒曦還是停下了手，滿臉無可奈何。這是王小雅突然上前，輕輕敲了幾下門，不過裡面仍舊是沒有回應的樣子。
見到這個情況，王小雅然後一字一句地說：「梁玉，你不想見我，沒關係，我可以走，但是你不想知道你爸爸現在的情況嗎？你是他的女兒啊，梁玉，看在以前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開下門好嗎？」
說完，王小雅也不著急，就站在病房門口，慢慢地，耐心地等。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半小時，門后突然響起一聲開鎖的聲音，王小雅和鄒曦對視一眼，滿臉都是驚喜。
看吧，梁玉就是這樣一種人。憤怒來得快，去的也快，明明表面上冷冰冰，可是啊，一旦涉及親人的事，即便再生氣，也不會不管不顧撇下。真的是，矛盾得令人心生憐愛。
鄒曦和王小雅前後走進病房，王小雅隨手將病房門關上，一回頭，就看到梁玉坐在病床上，臉上面無表情，看起來情緒毫無波動一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鄒曦向王小雅使了使眼色，然後坐在梁玉的面前，一隻手握住梁玉的手，輕捏了捏以示安慰，然後，鬆開。
王小雅一接收到鄒曦的眼色，便明白鄒曦這是要讓她和梁玉說話，並且如果可以，幫忙解開梁玉的心結，而梁玉的心結，恰恰是同齡的好朋友王小雅與父親結成夫妻這件事。
並非她的思想封閉，而且一時間感覺很幻滅，老夫少妻自是沒什麼勁爆的看點，但倘若一個是更好很好的朋友，一個是生她養她的父親，一下子便覺得有所不同。反正讓她喊同齡的王小雅為媽媽，這是不可能的。何況她從一開始就從沒承認過王小雅是他父親的妻子，她的繼母。
有時候就是這樣，一些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便覺得什麼都沒關係什麼都可以接受，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或者與自己有所關聯的人身上，便切實地體會到其中的痛苦，無奈，以及一種想反抗但由身軀里散發的無力感令人無可奈何。
「你想說什麼？」梁玉面色不變，眼睛也只是盯著眼前的牆面，眼珠子都不轉動一下。
「阿玉你知道嗎？我是多麼慶幸我曾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王小雅看著梁玉的臉龐，開始陷入回憶，話語也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你知道嗎？高中跟你一起的時光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時間。課業繁重的焦慮感，辜負家人期望的罪惡感，這些都是有的，可是一旦接觸到喜歡你父親時那種時而甜蜜時而悲傷的感覺就好像蟲子侵入骨髓，明知道應該卻步，可是心裡卻一直期望著再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就滿足了。
你不知道吧？可能我自己也不是多麼清楚，每次逃課跟你在一起的時光里，我聽見你父親打電話給你的時刻是我最開心的，因為這時候我可以肆無忌憚地聽著他的聲音。
你可能很奇怪我為什麼會喜歡你父親。其實我自己也很驚訝啊。可是那天隨你回家的早晨，你父親從房門裡邊出來，一邊系著領帶一邊跟你說話時溫潤的嗓音，以及他對我微微點頭時的那種溫文爾雅，是我未曾從別的男人身上看到的。明明看起來很剛毅，但是總有一些動作像是刻在骨子裡的優雅，以及不期然間的溫潤如玉，像是春風拂過，湖面泛起漣漪。
可是啊最讓我覺得你父親是能夠相守的一個人還是因為他明明看起來那麼一絲不苟，明明看起來那麼堅毅而無情，可是對待一隻突然躥上他懷裡的小野貓，他第一反應不是扔下野貓，而是慢慢順著貓的毛髮，手掌輕柔的，臉色也是溫柔無比，那時候我就想，能被這男人溫柔以待的人，必定會很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