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窘迫

  一個月過去,凌皓晨已經待在這個小酒館一個月了,那天被店老闆買下后,就作為一名跑腿的待在他那裡生存,穿著破舊的衣服,帶著一頂帆帽,加上長長的劉海刻意掩飾住自己精緻的臉龐,他知道,一旦自己不小心露出自己的本來面貌,即刻就會被這裡的常客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這是他離開地底城以後,第一次踏入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小心翼翼度過每天體會到的。


  他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還在貧民區範圍內,只不過離地底城有點遠,雖然可以藉助SD腕帶回去,可他並不打算這麼做,他已經做好了甩掉過去的覺悟,就在他以為要說拜拜時,老天又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因為他察覺自己的腹部在慢慢隆起,雖然很羞恥,但這是真的。


  晚上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纖細的四肢,可唯獨那個地方看起來越來越「胖」,所以白天他會穿上很寬鬆的外套把腹部罩住,外人就什麼也看不出來。


  跟往常一樣,到了下午快要天黑之際,就會有客人陸續上門點酒喝,雖然這個小酒館有點小,還破舊,但絲毫不影響他的人氣,畢竟他可是方圓百里唯一的一家小酒館,一些手頭上松的人就會想過來喝杯酒,然後叫上一個女郎,聊天喝酒,很平常的事情。


  也就是因為只此一家,到店裡來鬧事的人不計其數,漸漸的這個小酒館出入的都是周圍有名的惡霸,洶酒鬧事,欺辱婦女的事情經常發生,不光是女人,就算是稍微長的有點清秀的男人也不會放過,所以凌皓晨每天上班前都會在自己臉上抹幾把煙灰,掩概潔白細膩的肌膚。


  他照例端著調好的酒送給客人,對方是個滿臉絡腮鬍的彪形大漢,本以為把酒送到對方桌子上就罷了,卻不曾想對方遲遲不肯鬆開,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漠道:「老闆找我有事,先忙去了。」


  彪形大漢用極其色情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掃視著,端著酒杯露出一口黃牙嘿嘿淫笑道:「明明是個男人,偏偏生著一雙比女人還好看的手,怎麼叫人不心動。」


  旁邊跟他一起的也跟著起鬨:「既然看對眼了就下手唄,雖然身板小了些,湊合著玩玩還是可以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把彪形大漢說的心癢難耐,恨不得此時就下手,雙眼色眯眯地盯著凌皓晨忙碌的背影,連杯子中的酒水撒到身上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捱到半夜兩點,小酒館打洋,準備好好下手一番,他急不可耐地闖進酒館裡面,只見空蕩蕩的大廳內,什麼也沒有,更別提凌皓晨人去哪兒了。


  突然背後升起一股寒氣,他慢慢回頭髮現是凌皓晨后,咧著一口黃牙嘿嘿淫笑:「真調皮,還給我捉迷藏,快過來給本大爺樂樂。」


  今天一整天凌皓晨都感覺有人用噁心的視線在盯著他看,所以猜想對方今晚肯定會趁他下班動手,果不其然他猜對了,不是他聰明,是對方太蠢,每次作案地點和作案時間一模一樣,想玩點花招都不行,他冷眼看著他:「出去,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彪形大漢被他冷冽的氣勢嚇到,片刻后他壯了壯膽子喝道:「一個小雜種也敢在你爺爺面前喝三到四,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凌皓晨不理會他,轉身往外走,彪形大漢看他的反應,內心還竊喜,以為是跟自己要去做些讓人高興的事,尾隨他一路后再也按捺不住,三步做兩步一把撲上去抱住他:「小心肝兒,想死我了。」說著雙手在他身上快速亂摸著。


  臭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凌皓晨忍住噁心乾嘔,一把推開他,瞬間從自己口袋中掏出一把匕首,讓彪形大漢身首異處,月光下,只見那人瞪著銅鈴般的眼睛,整個眼珠都快要凸出來,僵硬的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扔下手中的匕首,轉身回去,之所以會把他引出了,就是想讓他死遠一點,不然他才不會費這個心。


  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其實就是一個不足十平方的地下室,僅僅鋪著一些破舊的毛毯就是張床了,即使這裡的條件跟凌御天那邊差別巨大他也沒有動過回去的念頭,對他來說,無論身在何處都無所謂,可現在他又重新面臨了一個巨大的難題,就是肚子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大,從各種反應來看都像極了人類的分娩,可他是個男人,怎麼可能?


  恍惚間想起威廉曾經對他說過話,他說過是個「驚喜」,他自嘲的撇了撇嘴角,這哪裡是驚喜,明明是驚嚇,自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一個人獨立生活下去,卻沒想到上天來了一記重重的迴旋踢,踢得他頭昏眼花,不知如何選擇。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輕聲安慰:「能忍則忍,為了你,我也要忍。」


  接下來的日子遠比他想象來得幸苦,工作時間一如既往的長,身體負擔卻越來越大,好在是冬天隨著衣物加厚,別人什麼也看不出來,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那天晚上彪形大漢被陌生人殺死在村外之後,人們收斂了許多,不再敢隨意對人動手動腳,雖然有人懷疑是小酒館的跑腿乾的,但是沒有證據不敢隨意亂開口,況且像他們這種人,別說死上一個,就是死上十個,八個也不會有人過問,漸漸的不會有人再傻的往槍口上撞。


  看著門外最後一場大雪,馬上就快轉暖了,自己就再也藏不住了,他倚在門邊手無意識地放在肚皮上,卻惹來眾人的懷疑。


  「你怎麼天天都把自己裹這麼厚實,擔心風把他吹跑了嗎?」


  「看他四肢不胖為什麼肚子胖了那麼多?」


  「難道是得了什麼怪病?」


  「.……」


  「.……」


  「.……」


  諸如此類的竊竊私語,時不時在耳邊,凌皓晨淡漠的做著自己的事,不理會他們。


  終於有天,他的淡漠惹怒了對方,那些人把他團團包圍要求他把身上的寶貝交出來,不交就扒衣服。


  凌皓晨冷眼看著他們:「我身上沒有你們想要的好寶貝。」


  「別想騙人!你看你口袋那麼大!難怪肚子看起來圓鼓鼓的!」其中一人怒聲反駁道。


  凌皓晨聽了他的話,心跳漏了一拍,難道自己看起來完美的偽裝,在他們眼中漏洞百出嗎?而且居然還知道自己的肚子是圓的!他的喉嚨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扼住一般,喘不過氣來。


  不知是誰大吼一聲:「看吧!還不承認!大傢伙一起上!扒了他的衣服就能找到想要的東西了!」說著一群人一擁而上,凌皓晨連反抗的來不及,眾人七手八腳,不一會兒就把他外套給扯下來,他們抖了抖衣服,什麼都沒發現后,用力扔在雪地裡面,接著扯第二件……第三件.……

  直到把所有的衣服都扒光了,才看清真相,原來真不是有什麼好寶貝,而是他天生帶著怪病,所以挺著大肚子!這麼一想眾人嚇得一鬨而散,凌皓晨默默從地上爬起來,把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撿起來,穿好。


  從那天后,整個貧民區都視他為瘟疫,大老遠就跑著躲開,不但如此,就連小酒館裡面的也難得清閑下來,店老闆是個七十歲的老頭,他用自己渾濁的雙眼看了眼窗外的雪喃喃自語道:「這場雪過後就要暖和了吧。」


  凌皓晨坐在吧台前看了眼窗外點點頭:「嗯。」


  「這場雪過後,你就走吧,你是我用一瓶酒買回來的,在我這裡都快打一年的工了,我們早就抵消了。」說著慢慢回到自己房間。


  凌皓晨驚訝的看著他的佝僂的背影,一時間內心五味陳雜,從他被那三兄弟賣進來開始,他就沒想過自己會離開,如今老闆親自提出這句話,他反倒是不知所措,他孑然一身能去哪兒呢?何況孩子就要出生了他又該怎麼做?

  那天過後,天氣果然慢慢回暖,凌皓晨在這個小酒館也徹底待不下去了,他坐在自己的小房間,那個開始悶熱的地下室,他拿出一塊手帕仔細地擦拭著自己的貼身武器,這匕首他珍藏一個冬天沒有拿出來,可現在他拿出來了,因為每天晚上睡覺時的胎動鼓勵著他,所以他想把他生下來。


  匕首旁邊還有依次擺放著的酒精,針線和繃帶,還有一盞酒精燈,他把匕首放在燈上來回烤,雖然離預產期還早一個月,可是他等不下去了,慢慢解開自己的衣服,看著光滑圓潤的肚皮,原本下定決心,自己把他剖出來,他拿著匕首的手狠狠地顫抖著,萬一測算失誤,就算差了一公分,這個孩子也會被他親手殺死。


  他用刀尖在自己肚臍周圍比劃著,先輕輕切開一個小口子,鮮血瞬間冒了出來,看不清刀口,他咬緊自己的唇忍住暈血的衝動,繼續加重刀口,即使疼痛快要使他昏厥過去,他依然堅持一刀一刀劃開,防止傷到裡面的孩子,終於,半個小時后,孩子拿出來了,他又艱難地開始為傷口縫線,包紮,等把十公分的傷口處理完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看著雙目緊閉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的男嬰,他用自己的衣服為他包好緊緊抱在懷中。


  一小時后,小傢伙像是感受到溫暖一般,大大打了個哈欠,突然睜開兩隻圓亮的大眼睛,像黑寶石一樣晶瑩透亮,安靜的看著他,不哭也不鬧,凌皓晨鬆了口氣,還好,是個健康的孩子,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后,傷口愈發疼痛,他強住痛意慢慢站起身,給自己隨意披上外套,然後把孩子裹得嚴嚴實實,再把地上的東西簡單收拾一下打包帶走。


  下一秒,凌皓晨出現在店老闆的房間門口前低聲道:「我走了。」說完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簡易的行李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憑著依稀記憶凌皓晨來到威廉的住處,當他推開威廉的門看到他還在時,鬆了口氣:「你還活著。」


  威廉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是?」


  兩人相視一笑。


  凌皓晨把手中的孩子遞給他:「給他找點吃的,他還從來沒吃過東西。」


  威廉疑惑地接過手中的包袱,卻不曾想是個漂亮男孩,他驚訝得合不攏嘴:「這.……這是哪兒來的……」


  凌皓晨頭也不會地徑直到浴室道:「撿來的。」


  「我可不信,孩子的媽媽還在這裡呢,一模一樣騙不了人。」說著逗弄孩子。


  男嬰被他逗笑了,威廉看著他笑,自己心情也大好,抱著他開始為他找吃的。


  凌皓晨在浴缸裡面放好熱水,拿掉頭上的帽子,開始脫衣服,用毛巾清理傷口周圍的血跡,然後重新拿出繃帶包紮好,就在他忙前忙后時,眼角餘光瞥見鏡子中一個白色身影,哪裡不對勁,他慌忙抬起頭只見鏡中的自己已經不再是黑髮黑眸了,而是白髮紅眸!


  由於近整年都帶著帽子,也沒有照過鏡子,所以他連自己什麼時候產生變化的都不知道,因為太過驚訝打翻了洗手台上的東西,嘩啦一聲,刺耳的聲音在浴室內迴響。


  威廉用食物喂孩子,忽然聽見浴室傳來的動靜,開口問道:「怎麼了?老頭子的浴室用不慣嗎?」


  「不,沒事。」凌皓晨的聲音傳來。


  「沒事就好,別把我的浴室給拆了。」


  「嗯。」


  凌皓晨癱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從沒想過自己的頭髮會一夜變白,由於動作原因牽動腹部傷口,他扶著浴缸慢慢站起來,那毛巾沾濕慢慢擦拭自己的身體,等全部擦完再換上乾淨的衣服出來。


  威廉打量著他:「嗯不錯,還是原來形象.……好.……」說到後面,看到他滿頭銀髮后,說不下去了。


  兩人至少相差四十歲,卻同樣滿頭白髮,凌皓晨眼神看向其他方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覺醒來全白了。」


  「這樣啊。」威廉尷尬接話。


  凌皓晨點頭:「嗯。」


  兩人都覺得說不下去了,凌皓晨轉移話題:「來點吃的,吃完了我去睡個覺。」


  威廉示意道:「可以,廚房有吃的,自己拿。」


  「謝謝。」凌皓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威廉微笑道:「不用跟我客氣。」


  凌皓晨猶豫一下后道:「我還要叨擾很長時間。」


  威廉逗弄著手中的孩子道:「老頭子我隨時歡迎。」


  凌皓晨沒想到自己回來后第一個不嫌棄自己的人是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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