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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快逃

  何為人棍?


  所謂人棍,便是斷去了四肢,當然,並非是指普通的斷四肢,而是要從手臂和腿的根部那塊斷,一點殘肢都不剩下,是為人棍。


  而如今,林奕便是這等凄慘面貌。


  沒有雙手,沒有雙腳。


  只有低頭望著地面的頭顱,以及裝載著五臟六五的身軀,被鎖鏈纏繞胸膛,封印於十字架上,任人宰割。


  酒酒半跪在地,無數次拚命用儘力氣想站起來,卻屢次倒下。


  她,沒了力氣。


  或許,隨隨便便來一個能夠破開酒酒肉身堅韌程度的小修士,都能將其輕易滅殺,有些人還活著,但她已經死了。


  不過……


  至少,酒酒暫時還沒林奕那般無力,至少她的雙手雙腳尚在。


  「你在看什麼?」


  朱厭不傻,他早就察覺到,林奕一直在低著頭看地面。


  讓他疑惑不解的是,


  充滿灰塵的光溜溜地面,除了鮮血還是鮮血,又有什麼值得去注意打量的?


  林奕不語。


  不知究竟是因為沒有力氣說話,還是平靜到根本不想去搭理朱厭,對於這點,除了林奕自己本人之外,沒人能夠看穿。


  「說話!!!」


  被林奕無視,朱厭彷彿遭到了奇恥大辱,將屠刀架在了林奕的小腹前,暴怒大吼:「給我說話!說話!說話!!!」


  噗呲,噗呲,噗呲……


  連續三刀捅進,林奕小腹一陣痙攣,先是察覺不到任何異常的感覺,而後劇烈的疼痛感才從神經細胞里傳來。


  即便如此,林奕依舊沒有吭聲,事到如今,他甚至連眉頭都未曾皺過一絲。


  有點冷……


  僅此而已。


  真要說起來,區區這點疼痛,又算得了什麼?

  林奕已經習慣了。


  與其說習慣,不如說成是麻木了,比這更痛苦的事情,林奕不是沒有經歷過。


  是林氏天賦開啟時,被反傷嗎?

  不,

  是先祖被屠,是族人被辱,是家妻被虜,是失去酒酒,那些比這更痛千倍!萬倍!!


  「說!」


  朱厭黑點鼻孔中噴湧出一股熱氣,牛一般大的眼珠死死瞪著林奕,「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為什麼!不!說!話!?」


  他已經癲狂到暴走了。


  這個瘋子一般的牛頭馬面,臨近神識分裂的邊緣,誰也不知他究竟受了什麼刺激,更是猜測不到下一秒……


  他,究竟會幹出怎樣的事情來……


  「說啊!你說啊!!!!!」


  朱厭掏出一根細小的銀針,從林奕的耳孔中驟然刺入,連續刺擊了數十下!


  兩耳,已然失聰。


  林奕的耳孔中,不斷溢出鮮血,從臉頰邊順滑而下,再度滴落至地面,依舊還是那般,不到眨眼間,便已然凝固。


  「好,好極了!!」


  似乎從未見過如此骨子硬的傢伙,朱厭不怒反笑,「我倒要看看,你這人皇,究竟還能撐多久!」


  語落,朱厭右手一番,頓時一把刀鋸浮現於手心中。


  他湊近林奕,在胸膛上嗅來嗅去,而後對準了小腹,偏離開先前捅過屠刀的那刀大口子,往上挪開了幾公分。


  朱厭將刀鋸,在林奕的小腹上方來回比劃著。


  「最後一次機會。」朱厭的聲音,出奇的平靜。


  終於,林奕抬起了頭。


  在朱厭陶醉的享受側耳傾聽中,林奕咧了咧嘴,喉嚨微微一動,聲音沙啞到如同一個遲暮老者,「呵……」


  呵……


  這道聲音,清晰可聞地落在了朱厭的耳中,原本欲打算盡情猛吸一口氣的他,戛然而止。


  「你犯錯了,你犯了錯誤!!」


  朱厭臉色猙獰得可怕,宛如一頭暴怒的野獸,右手狠狠一扯,在林奕的小腹上劃出了一刀不深的口子,但卻已然見血。


  呲……呲呲……


  刀鋸以一個緩慢的速度,在林奕的小腹上方來回鋸動著,血淋淋的大口也越來越深。


  鮮血灑滿了一地。


  體內的腸子外露,甚至隨著刀鋸的深入,大小腸都開始往地面懸吊。


  其實……


  還是有些疼痛的啊。


  臉色蒼白的林奕,勉為其難地自嘲笑笑。


  腦袋一陣天旋地轉,這是失血過多的前兆,人體內的血液有限,當流失到了一定的程度,胎光魂便會消散,也就是俗稱的死亡。


  朱厭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賜予林奕直接死亡。


  因為,


  他認為那是粗糙的手段,唯有自己這等優雅的藝術廚子,方可將一道美味的佳肴,做成盛宴。


  可是,


  如今林奕已經很難再撐下去了,斷掉雙手雙腳,雙耳膜被刺破,小腹被捅三刀,肚子上更是有一道巨大的口子,這些種種,導致他幾乎渾身上下都在不斷地流失血液。


  ……


  「你叫啥名?」


  「俺這個粗人,哪會有誰家的姑娘看上俺吶!」


  「林叔……我想當劍客……」


  「誒?為啥我就是一條魚兒了?」


  黑暗的地牢,刺眼的光柱,逐漸消散,浮現在林奕眼前的,是陌生而又無比熟悉的青牛鎮。


  陳舊的小店鋪,鳥語花香的鄉田,遺落的稻草順著水源清澈流響。


  有山,有水。


  有放牛的鼻涕孩。


  林奕一路走過,親眼看著那些一張張熟悉的臉龐,與自己擦肩而過,與世無爭,似乎自己只是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只是一個……


  看天,天地,看人,回首望凡的過客。


  分明是夏,卻格外的冷。


  寒風刺骨,冷到靈魂深處都在哆嗦,林奕裹緊了身上早已洗得發白的布衣,頂著斗笠,在黃草堆中漸漸睡去。


  還是好冷啊……


  林奕眼皮輕顫微微一抖,艱難地撐開雙眸,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場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掉到地上去了。


  「冷?」


  林奕神志不清,恍惚間,卻忍不住笑了。


  笑聲很虛弱,可卻透露出他那源自於骨子裡的真實高興情緒。


  是的,他在笑。


  「嗯?撐到現在……最終還是瘋掉了么?」


  朱厭低聲嘆息一口氣,覺得有些遺憾。


  旋即,他不滿地搖了搖頭,低頭撿起先前被自己扔到一邊的屠刀,喃喃自語道:「可是可惜了這麼一處好食材,不過……雖然不完美,但也相差無幾了,很好,好!好啊哈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


  因為——


  當他撿起屠刀,欲當打算將林奕徹底分屍時,卻發現,林奕正在看著他。


  「你……你!!!」朱厭大驚失色。


  他看到了什麼?

  看見了,原本一直纏繞在林奕身上的枷鎖,悄無聲息間,不知從何時起,已經斷掉了……


  枷鎖,斷了!

  「不……不會的,這不可能!!」


  朱厭死死瞪著林奕,大吼道:「這乃是寒山之鎖,你分明一絲真氣都沒有,又怎可能破開!?」


  難以置信,不可思議。


  隨後,朱厭毫不猶豫,立馬高高揮起手中的屠刀,猙獰地劈砍而下!


  「就算你用邪門歪道的方法破開了又如何,我要殺你,就如同殺一隻雞一般,沒有任何區別!!」


  朱厭這話,說得到有幾分道理。


  他固然修為不高,在林奕全盛時期,根本就不是林奕的對手,畢竟他只是一介商人。


  可是,


  別忘了,如今的林奕已是比一個廢人更要廢的存在,恐怕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快逃。」


  林奕嘴唇一動,道出了無聲二字,溫柔地笑了。


  笑容很風煦,很安寧。


  這二字,他並非是對自己所說,也不是對酒酒所說,而是對朱厭所說。


  是的。


  他在讓朱厭逃,逃得越快越好,越遠越好,彷彿一隻自信的野貓,在戲弄一隻耗子。


  下一刻,林奕與酒酒的身影,驀然間消散在這黑暗的囚牢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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