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畫
林奕很樂意和這些孩童溝通玩耍,因為他能從這些孩子的眼睛里,看到沒有雜念的對未來嚮往。
說實在的,他的確厭倦了。
厭倦了打打殺殺,厭倦了勾心鬥角,厭倦了恩怨情仇。
修真界里,所有人的眼睛都長得差不多相像。
相比之下,林奕更喜歡去觀察,去細細品味這些孩童眼睛中的童真。
當然,林奕也不是每天都閑著無事可干,老農夫隱約看得出來,林奕似乎是落魄了,沒多問,一日三餐都給林奕一碗飯吃,而林奕也幫老農夫幹活。
下地種菜,下田插秧,上山砍柴,下河撈魚……
這些種種,林奕都干過,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經驗愈發足到,一個人能頂三個人。
林奕的體力很好,儘管他修為全廢,但肉身的力量還在那,就算沒什麼戰鬥力,無法與修士戰鬥,總歸在普通人眼裡,也算是超人了。
「小林,你這力氣大得很唷!」
眼見林奕三兩斧頭砍下了一顆樹,老農夫暗自咂舌,他早就發現林奕和別人不太一樣。
林奕啞然失笑,抹去臉上的一些汗水,「老伯,天快黑了,再砍兩顆差不多了,回家燒菜了!」
「好嘞!」老農夫也開始奮力揮動手中的粗糙柴刀。
不多時,夜幕降臨,一老一少兩人回到土屋裡。
吃過香噴噴的晚飯後,林奕並沒有入睡,他躺在瓦片屋頂上,雙手抱著後腦勺,看著晴朗的天空,感慨萬千。
「仔細算算,我回地球來,也有兩年了。」
「一年前,我從湖省出來,去往楚州,輾轉反側又來到峽州,一年時間匆匆過去,早已物是人非。」
「也不知道,月惜和童瑤她們兩怎麼樣了……」
林奕自嘲苦笑,一年前,他是妖孽天才,一年後,已經淪為廢人。
物是人非!
這四個字,體現的淋漓盡致。
就連半年前還慈祥和藹的老農夫的妻子,那位老婆婆,也在幾個月前去世了。
林奕突然覺得……
恐怕,就連現在的秦月惜和童瑤,都擁有可以輕而易舉擊殺他的手段,昔日他手把手親自教兩女入門,一年後,他是普通人,而那秦月惜和童瑤本是普通人的兩女,卻變成了他需要仰望的修士。
這種滋味,難以詮釋。
「酒酒這妮子,也真是夠倔的,都六個月了,她還是沒想通……」
想起酒酒,林奕忍不住嘆息。
半年前,林奕曾經和玉佩空間的界靈,也就是白衣小女孩吩咐過:等酒酒什麼時候想開了,就什麼時候放她出來。
而現在,遲遲沒見酒酒從玉佩空間里走出,這也就說明,她還在執著。
在她的眼裡,林奕還是她主人!
「小林,你還不睡啊?」
這時,背後傳來老農夫的聲音,林奕側目望去,老農夫順著樓梯爬了上來。
對於林奕,老農夫已經習以為常了。
每當夜晚的時候,林奕總會上屋頂,每天都是如此。
「你在看什麼?這天上,有什麼東西看?」老農夫好奇。
林奕熟練的拿過老農夫的煙斗槍,抽了兩口,似笑非笑的說:「我在看以前。」
「以前?啥意思?」老農夫楞了一下。
林奕只是笑笑,並沒有做出解釋。
他頓了頓,才大有深意的說:「我啊,想看很久很久以前的人,幾萬或者是幾十萬年前的人,我想看看他們是怎麼生活的,但是……我看不到了。」
「這不是說的廢話哩,他們早就死嘞!」老農夫直瞪眼。
聽聞此言,林奕笑容變得愈加苦澀。
上古時代的修士,已經蕩然無存,世上誰人能不死?沒有……沒有!
「行了,你啊,也該早點去睡覺了,這天氣熱得緊,我先進屋了,不知道那電風扇還能不能使……」
說著,老農夫輕車熟路的爬下了屋頂。
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滾燙風潮,林奕也著實被熱得不行,不過卻沒有在意這些,他腦海中,想的事情太過複雜。
「呼嚕……」
漸漸地,林奕睡熟了。
這一次,他睡的很香很香,沒有修真界的爾虞我詐,沒有那噩夢,只有耳邊有節奏感的蟬鳴聲,配香甜夢作伴。
時間,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大半個月。
林奕除了每天陪孩子們玩耍,下田幹活外,又多了一個新的消遣方式——
作畫。
林奕沒有專業的材料和工具,就算儲物戒里有,他也打不開,他的修為全失,連打開儲物戒的那一絲絲真氣都沒有。
有專門給普通人使用的儲物戒,就比如西海岸的那投屍人,他就擁有。
只不過,林奕沒有,畢竟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修為盡失的這一天。
而徐家坪偏僻,進一趟城都要走好幾十里的山路,即便是林奕有錢也買不到,索性乾脆自己製作。
他搗鼓出了墨水,也自製了粗糙的毛筆,以及一些古老泛黃,字跡都不怎麼清晰了的老報紙。
「林叔叔,你畫的這是啥啊?」孩童吸引著手指頭,好奇的問。
林奕旁邊,圍著一群鼻涕孩,他正在作畫。
他的毛筆落在畫上,時而輕盈,時而強勁,如同勾畫出人生的曲折般,跌宕起伏。
漸漸地,有一個人的初步模樣,在報紙上被墨汁點綴出來。
「哇!」
孩童們驚呼,撲朔著紅彤彤的臉頰,新奇的說道:「林叔叔,原來你是在畫人啊!」
「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女人。」林奕笑了笑。
隨著他這句話落下,報紙上浮現出幾抹青絲秀髮,一個女人的初步模型,被勾畫了出來。
「叔叔思春了,不害臊!」有調皮搗蛋的大孩子起鬨道。
其他孩子哄堂大笑,而林奕則是好沒氣的翻了個白眼,也沒說什麼,嘴角嗜著微微笑容,繼續作畫。
暮然間,林奕突然停下了筆。
他眉頭緊皺,仔細想了許久,卻突然發現自己…
忘記了那個女子的容顏了。
「她…是什麼樣子來著?」
林奕眼中滿是茫然之色,他努力想,一直想,直到報紙上的墨汁都幾乎乾枯了。
至始至終都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面孔,那面孔之上似乎有雲幕遮掩蓋住。
林奕摸不著,看不透,無法觸碰。
「林叔叔,你畫的這個大姐姐怎麼不笑呢?」鼻涕孩童一臉天真無邪地問道。
剎那間,林奕手中的畫筆猛然一顫。
他驚愕的再次看向那女子的面孔,卻突然發現那並非雲幕,而是…淚珠,凄慘的淚珠。
畫中的女子,正在哭泣。
「楊……楊花……」林弈瞳孔驟然獃滯。
他的腦海中,潛意識裡已經忘掉了楊花蕪,那是源自愧疚,大腦神識受到嚴重損傷,才會導致如此。
他很多東西都記得一清二楚,偏偏唯獨楊花蕪和楊禮林這一對父女倆,林奕沒有任何記憶。
然而,那些朦朧的記憶,浮現在他腦海中,無比痛苦。
啪嗒一聲!
林奕手中的畫筆跌落在地,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作畫了,同時也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畫她。
「是我害的……」林奕無比內疚。
要不是因為他,楊家父女倆都不會出事,老楊頭不會死,楊花蕪也不會被陰陽門抓住囚禁,不必遭受那般折磨靈魂的劇痛。
「我救不了……我沒有力量……沒有能力去做什麼……」林奕苦澀,自嘲的笑了笑。
陰陽門何其強大,中國無數宗門裡排前三的存在,別說林弈修為廢了,哪怕是全盛時期,也遠遠不是陰陽門的對手。
又突然,林奕好像想起了一些曾經沒怎麼留意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