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兩宮罅隙
泱泱道:「祖母要我說的話,那我斗膽一次。不過泱泱所言若是不能如祖母的意,祖母可不能怪罪於我。」太后笑道:「好,好,好,你有什麼主意只管大膽說來。」泱泱道:「祖母,我那五哥袁珝早過了許婚年紀了。祖母天恩,何不將那陸雨賜婚給五哥?」
太后思忖道:「賜婚給袁珝?」泱泱道:「沒錯。陸雨不過與太后恩人相似,太后便有此天恩。可見太后之聖德,日後留於青史也是一樁美談。」
有太子和諸皇子在前,太后對這胡女所生之子向來淡淡,且他常年不在京城,感情漠然。可那日~他同光王袁瑤一起進來請安,兩人站在一處,那袁珝風華氣度竟是袁瑤不能及,實在大為驚駭。不由覺得泱泱今日所提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忽又想到一事,厲聲問道:「陸雨居於袁珝王府,是否與你五哥有越禮之處,是以央告你來求為婚配?」
泱泱急忙離座下跪道:「太后容稟,實在沒有這樣的事。我與五哥也是斷斷不敢欺瞞太后。不過是太后今日恰巧提起,泱泱才斗膽想了這麼個主意。」即刻下拜叩頭。
太後點頭,命人攙起,又招至跟前坐下,道:「哀家自然信你。只是袁珝好歹是皇子,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我與皇上商議商議。」
泱泱道是。在廣慈宮陪太後用了晚膳才出宮回袁珝府。
太后聽了泱泱建議,思來想去更覺稱心。皇帝來請安時,她便藉機提起袁珝婚事。皇帝道:「阿珝是該成婚了,且他的封號也該定了,我即刻便著禮部去辦。」太后道:「封號自有皇上定奪。只是孫兒這婚事,我這做祖母的想多嘴一回。聽皇上方纔此言,王妃應該尚無人選。我這裡倒有一個可意人兒。」皇帝好奇道:「母親瞧上哪家閨女了?」
太后道:「這人倒不是出自京中,是廖地人,名叫陸雨。家中稀鬆平常也無官爵,但姑娘家人品相貌甚是出眾。起先是你大嫂廖王妃看中的,可惜沒個兒子可以聘了做兒媳。你王嫂可惜得直跺腳嘆氣。這不泱泱上京來,她就叫帶了這陸雨一起來,好叫哀家幫忙相看相看,給她尋個好人家。趕巧兒那日阿珝前來問安,泱泱也帶來陸雨同在跟前。我瞧了阿珝,又再瞧瞧那陸雨,真真是一對不可多得的璧人。我真是越看越歡喜。」
皇帝道:「王嫂眼光頗高,母親見了也歡喜,想來這人錯不了。」太后喜道:「皇上是應下這門婚事了?」皇帝道:「兒子著禮部慢慢辦來就是。」太后呵呵笑道:「甚是。阿珝乃皇子婚事自然不能匆促。著禮部挑選個好日子才成。」
太后大悅,皇帝鬆了口氣,打了個哈欠道:「新年將至,朝堂事體繁冗,兒子已多日未曾好好歇息一覺。這會兒正好借母親這裡靠一靠,解解乏。」太后命人取了憑几靠枕錦被之物來,又道:「皇帝龍體尊貴,況且你又不比年少,朝中事自吩咐各官去做就是,不可太過操勞了。」
皇帝半躺著,向太后道:「母親所言甚是。以往有太子相幫朝事還不覺得繁累。如今才知歲月不饒人。」太后聽他提及太子,心中瞭然,便道:「太子禁足東宮也有些時日,皇上還未下旨釋罪?」皇帝道:「太子不孝,理應重罰。」太后道:「事出有因。太子也並非故意棄哀家於不顧,不過是擔心太子妃的病,暫離了那麼一小會。皇帝罰過了就是。再者新年了,各國使節來朝致賀,朝堂之上見不到太子豈不引人猜疑?」皇帝閉目,似是沉思,片刻睜眼道:「母親所言甚是。兒子疏忽了。這就下令解了太子禁令。」說著便起身告辭。
皇帝走後,毛嬤將其用過的靠枕等物撤去收起,太后謂其道:「皇帝一聽哀家不追究太子之事了,倒是健步如飛,哪有半點方才力不從心的樣子。」不禁長吁短嘆。毛嬤安慰道:「皇家重長子,民間寵小兒。皇上這點也是像極了太后您的。」
太后當年攜子逃離聚城前往江西許都尋得丈夫時,他已另娶了許氏女。且又借居許地,袁家后宅差點無她立足之地。幸得娘家與袁氏舊部所護,且有毛氏相伴協助才得以保全地位,是以與毛氏有共患難之情。毛氏常常說些玩笑話乃至失了禮數,她皆不以為意,此刻更笑道:「你這又是說我偏心?」
毛嬤笑道:「人心本來就是偏著長的,哪能不偏不倚?廖王自小跟著您受了許多苦,您偏著他些應該。太子呢又是未來國君,皇上在他身上多花些心思也無錯。」
太后道:「你倒是兩邊都不得罪。」毛嬤道:「皇上是您親兒,奴婢幫來幫去還不是幫著您一家子,奴婢這顆心又沒跑外人身上去。」太后道:「你的忠心我自然知曉。只是我聽說泱泱入宮那日,輔國公領了一班朝臣在翻雲殿書房諫議廢太子。此事我之前並不知曉。但恐怕皇上和太子皆認為是我在背後指使。我與太子前嫌未消又增新隙,日後怕更難相處了。」
毛嬤過來替她揉肩,勸慰道:「常言兒孫自有兒孫福。太后大病初癒,且別過分憂思。再者無論如何您都是當朝太后,就算太子他日登基,您也是太皇太后,是他的親祖母,他豈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對您不敬?」
太后道:「太皇太后?哀家活不活得到那時還不一定。」
毛嬤道:「那太后就更不必憂慮了。」
太后輕輕一笑,又吩咐道:「你且派人去給泱泱傳個話。就說袁珝的婚事皇上答應了。哀家說這陸雨是廖王府舉薦的,就讓廖王做了這保媒人吧。」
毛嬤答是,命人去了,回來瞧太后眉頭稍展,笑道:「太后這兩日倒歇的好。」
太后道:「可不是。論聰明細緻旁人真是各個不及泱泱。若要是個男兒,再早出生個幾年,便皆大歡喜嘍。」
毛嬤沒有搭話,只默默幫她捶腿。
皇帝解了太子禁足令,命其入含德殿受訓。太子跪在皇帝御案前,聽完王壇頌國法家訓,垂首叩拜道:「不肖子孫袁瑛領訓。」俯身叩首三拜。
皇帝命其起身,觀太子氣色尚好,臉面瞧著比之前還胖了幾分,稍感心寬,諄諄謂太子道:「你既受訓日後便不可再犯。」
太子垂手侍立,出口道:「是。」皇帝瞧他如霜打的茄子,不忍心再出言責備,只問道:「太子妃的心疼病可好了?」
太子道:「總不過那樣,勞父皇掛心。」皇帝道:「宮裡雖有太醫,也不缺好葯。但自己也要好生將養才是。我聽聞太子妃這些年總是鬱鬱寡歡,懶怠動,用食也少,年紀輕輕如此不知保養。」
太子仍舊垂首,默默不語。皇帝歇一口氣,又道:「你既然受了三月禁足之罰,我也不來說你了。此次也是太后說情才免你繼續受罰,你且去太後宮中謝恩吧。日後也要小心侍奉才是。」太子聞言,雙手握拳不住顫抖,皇帝知其不忿,溫言勸道:「那件事過去五年,你還不能釋懷?她總歸是你祖母。」太子咬牙切齒道:「她不是我祖母,我祖母不會如此冷血。」
皇帝呵斥道:「放肆!」太子一掀衣袍跪下~身去,皇帝望著他,竟有些無可奈何,半晌嘆道:「五年了,你再有何怒再有何怨也該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