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白兔上鉤
裘彩擷沒心思在乎 這瞰明殿美不美,亦或是皇宮中的風景好不好,只是瞧見兩人走到了四下無人處便拉了李梵音到假山石後頭。這才安心地左右逡巡了一番,既沒見到下人,也沒見到來者。
再一抬 頭的當兒便瞧見李梵音挑著一側眉毛揶揄地瞧著她,嘴角的笑意說不出地輕佻,但他現在他面上無端地覺著只有調侃沒有猥瑣。「幾日不見罷了,這邊急吼吼將我往隱蔽的地方推。阿彩是否想我想得緊?」
裘彩擷輕哼一 聲,只覺著這份美貌倒真是有迷惑人心的本事了,只是她心中還有疑問自然此刻是以自我為主。「我不過問你幾句話罷了,宮裡頭不安全。」
李梵音撇了撇嘴,因著她的不解風情。「回頭到了內庭也是一樣的,太監宮女不得我命令不敢入內,坐著聊豈非比窩在這小小逼仄的假山後頭舒坦得多嗎?」
裘彩擷信以為然,且私以為李梵音比她要聰慧得多,對此自然是無疑意的。倒是李梵音領著她一路過來的當兒叫她見識到了宮中的各種規範大禮,顯然就這瞰明殿中切切實實拿權的是李梵音,這道叫一路提心弔膽的裘彩擷安心了很多。
本以為太子出事之後此生的她應當是要跟皇宮絕了緣了,沒想到還有一日峰迴路轉天家主動邀她進宮不是為了使壞的情況。
李梵音親自為她烹茶,別的不說,只是遣人伺候一事上李梵音甫能下地便都自己處理。因著他對旁人過分接近的嫌惡感,如今裘彩擷在他眼裡同他無異於一體的,自然是只能由他親力親為的服侍,沾染上的自然也只能是自己的味道。
瞥她一眼,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望著那嫋嫋娜娜的霧氣放空著思緒,裘彩擷一雙眸子清澈單純可是長相卻是頗為明艷動人,上翹的眼梢即便她沒有放心思去瞧人都帶著一種難言的誘/惑之感。李梵音難捱地咽了口口水,不知道及笄之年待她面貌都長開了會是如何一副艷麗模樣,只覺得如今這容貌於他而言剛剛好。
旁的人都期待年少訂了親的未婚妻子可以越長越美貌,這樣至少不辜負那多年的等待。李梵音卻期待這裘彩擷只這般將將好的容貌不要再有變化,他愛她這副樣子,並且不知道當這女子面貌起了變化的時候他還會否保持著如今的初心。
「你怎的不問了?方才在那假山石後頭那副著急的樣子,我還當現下你必定口若懸河絲毫不肯停歇的架勢呢!」李梵音面上有稍稍遺憾,倒未必他心底有多想同她交流,畢竟兩人就這般靜靜地對坐著也是極好。
裘彩擷面頰紅了紅,因著方才也不知道想去了何處,到底在人前走神是極為不禮貌的。「當時想問你過得好不好,可是後來瞧見殿中下人對你極為尊敬想來我這問題也當閉嘴了。另……我也想問問天家是否已然知曉了你同太子的瓜葛,不過細細想來依著天家原本對你我的心思今日根本不會有此一出,我思量著恐怕是你有意透露給了天家吧?」
是以她方才還是一副急迫的模樣現下卻是慢悠悠地吹著熱茶,用碗蓋將上頭的浮茶撇開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李梵音沒想到裘彩擷能這般有理有據地打了這一番,眼裡的讚賞之色難掩,「我早先便說阿彩聰慧,現下果真是沒叫我失望。」
還在飲茶的裘彩擷被他不遺餘力地誇獎了一番頓時便飄飄然了,連帶著還想要炫耀一番自己的猜測。「我原先想著天家今日必定要旁敲側擊我去竊虎符的事兒,如今約莫是因著你的關係,天家恐怕會暫時歇了心思。」
李梵音認可這個說法,即便天家還是存著利用裘彩擷的心思,如今他也有了立場有了位置自然是要名正言順地護人了。
「不去摻和寧王的事,阿彩的選擇很對。況且即便你日日往寧王府跑恐怕連虎符的模樣你都瞧不到。」李梵音給她的茶盞又添了一些水,「你便離了這些瑣事,陪我在宮裡住上一段時間罷。」
裘彩擷聞言驚了一跳,「這話如何說起,不是單單宣我這一日入宮嗎,何來一段時間這種說法呢?我出不得宮了?」
李梵音重新煮熱水的動作一頓,那水壺微微傾斜敷出了幾滴水漬,得虧天氣晴朗又是在火爐子邊上是以那幾滴水漬沒一會兒便干透了連個印子都沒有留下。「怎的了,阿彩不願意嗎?」
裘彩擷下意識想回答確實是要回府,只是一對上他的眼神將將要出口的話便咽回去了。李梵音的眼神倒是很平靜,只是這種平靜地好似一潭死水的模樣著實叫人覺得不安。
李梵音倒是寬厚地對著她笑了一下,「天家遣薛岐來為我診治,連日都來許是覺得與天爭命勝負尚未可知,便向周遭人打探了我的喜好。補償也好、虧欠也罷,總歸是叫你進宮來陪我些時日。是否最後的時日尚未可知,但是我沒有拒絕。」
裘彩擷也算得上識人看眼色,李梵音的病症這段日子來她都瞧在眼裡。有時候她也憂心,一個人日日都要嘔出那麼多血,人的身體里當真有那麼多血嗎?他的膚色那麼蒼白,簡直就像是血管裡頭根本沒有血一般。
裘彩擷聽他說「沒有拒絕」,連著整句話聽來好似他是認命了。也就是說薛岐的話可能是真的,與天爭命,誰的命一目了然!
「寧王需要玉璽,這些日子我便會給他。他要逼宮我也會配合,你同我一道在宮裡卻不必害怕,我護得住你。」
裘彩擷聽得渾渾噩噩,她知道李梵音一旦決定下來的事情旁人沒有置喙的餘地。她心裡清楚薛岐和懷鶇恐怕便是他一手帶來的人,如今懷鶇不知去向好些時日恐怕便是暗地裡為他辦事。逼宮……還當真是孤注一擲。
「我不是問這個,與天爭命,這可是真的?」
李梵音垂下了眸子,忽而調轉了話題,「可要吃些糕點?宮裡頭御廚的手藝不知道比我那臨淵閣的如何?」
裘彩擷猛然起身繞過兩人中間的圓形小几到他跟前,「你別與我岔開話題,旁的人興許礙於面子就不問了,我裘彩擷又不是什麼要面子的人。總之今日你是務必答覆給我,否則我便去問知道的人。」
見她一副霸道的模樣,甚至還探出一隻手將他的胳膊給桎梏住了,李梵音不但沒有被冒犯的惱怒甚至莫名覺得這「小老虎」可愛得緊,尤其是說出那句「我裘彩擷又不是什麼要面子的人」的時候,總覺得她要橫跨小矮凳活像個壓寨夫人。
「你哪裡不要面子了?還記不記得甫見面的時候你因著貿然下馬車生生面朝下跌到了地上,因是在諸多人流的國子監門口便生生不起的事情?還有……」
「別說了,」裘彩擷知道這廝若是有心逃避她是一點兒法子都沒有,唯有認真誠懇的態度叫他自己服軟,「你知道我要聽得不是這個。」
裘彩擷放開他的胳膊稍稍退後一些,因著身量始終沒有長上去如今即便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她都沒有辦法像他一般居高臨下的俯視。她瞥他一眼,「還說及笄便要來娶我,難不成指得是冥婚?」
李梵音難得的傻了眼,這廝說的是什麼話?
「你現下豈非在心裡詛咒我不成?就這麼想當個寡婦嗎?」知道這廝只是口不擇言,且這個年歲到底對生死沒有主意,有時候只是無心之舉卻是他們這些已然經歷過的覺得出離輕蔑。
裘彩擷被他說得面上赫赧,不知是氣得還是羞得,亦或者是覺得口出妄語而後悔了。「我哪裡有這種歹毒心思了,還不是你不告訴我,那我能如何?」
倒不是真的生氣了,是以裘彩擷的態度一軟化李梵音立刻隨著這梯子下了樓,並且像條長尾巴蛇一般將面前的人生生纏緊了。
「你可以的,阿彩。留下來陪我,不論結局如何,你哪裡捨得將我一個人扔在宮裡頭呢?我病了且寂寞,阿彩明白的對不對?」
「這……」裘彩擷已然有些對他不忍,「實則阿爹那邊,我不敢違逆。」
「你放心,天家會下旨的,你無非是謹遵旨意罷了裘相不會怪你的。」李梵音瞧著她兩手揪著衣角的動作,大手在她毛茸茸的頭頂上輕輕撫摸,好似在撫慰到了新居的小動物一般。
「你的意思是我留在這裡很合理?」
「自然。」天家即便現下不願意下旨,他也有能力讓他下旨,所以,「你便留在這瞰明殿里,恰好國子監已經結業了,留待宮中裘相日日上朝你也可以尋著機會日日見他。瞧,這樣同你在外頭有什麼區別呢?」
裘彩擷下意識點了點頭,忽然覺得不對,「那阿娘、子楠還有小舅舅他們……」
「宮外頭可沒有我了,你如何衡量呢?」
「唔。」裘彩擷沉默了,不過這時候的漠然也大有一種默認的意味。
見狀,李梵音嘴角的笑便沒有下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