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灰心喪氣
回到裘府的時候天 光正好,裘彩擷率先跳下馬車,想著先把此番敷衍過去,待之後沒人注意了便尋個機會逃出府去。大抵被裘禮燁發現了頂多是說教一番,她在馬車上的時候便想得明白,無論怎的還是不想失信於李梵音。
秦氏一 個下午的心神不寧,在兩人將將踏進府門的時候便疾步迎了上來。巧的是三人在府門口對視上一眼之後,前後腳進來的居然是許久未見的秦蕭語,他還當是個什麼好日子大伙兒都在門前等著他。略一思索便回過神來,忙到裘彩擷跟前問她,「阿彩,今日可是出了那監生考核的結果了?」
裘彩擷心道這 廝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悶悶地用了一聲,「嗯。」
瞧她這架勢秦蕭語的心涼了一半,估摸著也是清楚這會子是沒戲了,他拍了拍裘彩擷的肩膀。「沒事兒沒事兒,考核也不是什麼大事,長得經驗見識罷了。」
反倒是秦氏這頭,見這一大一小都是這個反應心道莫不是真考上了?那豈不是出了大事兒!她扯了扯裘禮燁的袖子,「老爺,你來說。」
裘禮燁望了裘彩擷一眼,對秦蕭語道:「這孩子倒是走了運了,恰是第二十名上了榜。」
聽到這消息秦蕭語直感到突兀,只是這莫名的驚喜還沒消化下去他便先奇怪起裘彩擷的反應來,這一臉欲哭無淚的模樣怎的也無法同那得了幸通過了考試的樣子聯繫起來。久經商場的秦蕭語都未免犯了結巴,「這……怎的阿彩一點兒不開心的模樣?」
秦氏聞言快步走近他身畔,一手拉了秦蕭語一手拉了裘彩擷,「何必站這兒說話,上前廳坐坐,我讓廚房備好了茶點。」
待四人各自得了桌子一邊面對面坐下后,秦蕭語反倒是不著急了。他近來也算看出來了,他那二姐秦蕪語每日早早出門,太陽落山才回來,平素里也根本瞧不見人影。再加之裘府上下人丁簡潔,也不知是否姐夫的家風如此,在裘子楠三歲之後也已經學會了獨立更衣和洗漱,平素里來來回回都是靠得自己反倒是叫人獲得越發自在了。
「姐夫,阿姐,有什麼事兒你們不妨直說。我雖然久居外地也不了解官場中的事兒,可是平素里也沒少同那些官員打交道,若是一家人尚蒙在鼓裡的話更容易被有心人鑽了空子去。你們若是實在有所顧忌,我……也可以早些辦完貨回蕪城去。」
「說什麼傻話!蕭弟,我們那個不盼著你能多留些日子,你這般說才真叫人心傷。」秦氏也無非是猶豫著如何開口,這會兒她乾脆在桌下狠狠踩了裘禮燁一腳,直把人踩得麵皮抽了抽才罷手。
「咳咳!實際上今日天家上早朝的時候便有意提點我『節稅郎』這個官職,我期限不知倒是回府後聽阿彩說才知道她在今次監生考核的試題下指明了往後為官想要做個『節稅郎』。」
聽到這裡,裘彩擷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蕭弟可能不知道,節稅郎這個官職的特殊性在於一個家族中出了一個便不得再出第二個官,未免往後結黨營私形成黨派后以權謀私的事兒。」
秦蕭語現下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看裘彩擷無精打採的樣子想來是沒料到自己的一時貪新鮮給家裡惹來了這樣的禍事,到底是自己最中意的孩子他便解圍的幾句,「這其實也怪不得阿彩,恐怕天家也是借題發揮。姐夫,我不明白去年來分明天家對裘府還不是這個樣子,怎的現下?」
這事兒說來話便長了,想來也是秦蕭語那一句「一家人尚蒙在鼓裡的話更容易被有心人鑽了空子」的話說到了眾人心坎里,裘禮燁倒是沒有再瞞著他,將今次裘彩擷的遇險和太子的身亡一一道來,期間自然不可避免的提到秦婉婉的事情。
秦蕭語聽罷長久不能言語,他看著裘彩擷那麼小的個兒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險;又想到秦婉婉那般年紀居然早早撇去青澀加入到皇室的站隊裡頭,心頭千言萬語只化為一聲唏噓的嘆息。
倒是裘彩擷被他看得越發心虛,癟著嘴道:「其時太子這事兒真的不能怪我,一直都是他自己尋我的麻煩,我都不知道哪裡惹著他了。還有天龍寺的事兒,分明是他自己做的……」
「阿彩!」裘禮燁止了她的話頭,「這事兒刑部尚未定案,不可胡說!」
裘彩擷被吼了一聲,心下越發不快了。
在場的人都是明白人,尤其初到的那一日裘禮燁便在書房向秦蕭語講明白了秦婉婉入獄的原因和後續的情況。之所以到現下秦蕭語仍舊按兵不動是因著裘禮燁說的東宮死了,那麼那些罪名便也有了可以脫罪的借口,此時離秋後處決尚有兩個月確實可以徐徐圖之。
至於裘禮燁本身因為李梵音的話和近期的一系列情況而產生的變化,他倒是沒有告訴任何人,恐是還在觀望又或者顧慮頗多。
「罷了,這事兒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阿彩年幼我尚可以在天家那裡拖上個幾載,咱們裘家沒有走到窮山惡水的這一步何必一個個這麼愁眉苦臉的?」裘禮燁瞧見自家愛妻面上愁雲慘淡頗為不舍,「說起來,阿彩過了監生考核到底是一件喜事,只是今日再擺宴席是來不及了,咱們召集所有人再叫上三五好友一道去臨淵閣暢飲一番如何?」
裘彩擷聞言面色也不好看,若是無此事她尚且覺得這監生之名是名正言順得來的,如今卻只覺得是一種屈辱和錯誤的證明。「阿爹,我不想去。不想擺宴席也不想去臨淵閣。」
「那你道如何?」
裘彩擷咬了咬嘴唇,「我知這事兒是我的錯,要是我合該沒有考好就好了,你們一定也是這麼覺得的吧?但是……這整整一個月我確實是不遺餘力了,考核的時候我也完全沒有保留。那文試的試題一發下來,我只需得看看過目便知道泰半的題目我都會答。」
「可現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就知道我這個人不該努力去做什麼事情,努力了也沒用。我就該是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京中紈絝,或許我安安分分靠著阿爹、阿娘、小舅舅,往後靠著子楠會活得更好!」
裘彩擷越說聲音越低,頭也漸漸低得只剩下一嗑黑黢黢的腦袋。她悶聲悶氣地說完這話,人便起身想往府外去,「阿爹,我想出去散散心。」
「好,阿黃陪你一起去。」瞧出些不對的裘禮燁到底沒有阻止她,只是讓阿黃陪著便意味著坐馬車出去。
裘彩擷想著獨自在馬車裡坐坐也好,好過一家人這死氣沉沉地坐在這裡,又或者假裝開心的樣子陪著她演出一場恭賀她通過考核的戲碼,無論怎樣都不開心、心底都憋悶地慌!
阿黃本以卸了馬鞍和馬套在馬棚裡面刷著鬃毛,接著便瞧見大小姐面色陰沉地出現在馬廄里。本就知道這廝厲害的阿黃哪裡敢對她的要求說個「不」字,只是兩匹馬都是卸了擔子,而馬車又拿去清洗了,一時間沒辦法立刻帶著人出門。
「那你陪我走走吧,阿爹之說讓你陪著,沒說要馬也陪著。」
阿黃麵皮抽了抽,得罪了誰也不能得罪這個小祖宗,只好撣乾淨衣褲陪著這小祖宗出門去。
裘彩擷一走,前廳里的氛圍越發難堪了。想到幾個大人憂慮家國天下的卻忘記了這對於裘彩擷來說本是最應該得到嘉獎的一件事,她素來沒認真對待過什麼事情,難得有了一個卻叫人狠狠打碎了。
裘禮燁覺得這事兒他做錯了,至少……他該好好嘉獎她,其次再考慮天家的事兒。秦蕭語說的沒錯,這哪裡是天家針對一個女娃子,分明是沖著他來的。不是阿彩的事兒也會是其他事,遷怒於人這是他早幾年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姐夫,阿姐。」秦蕭語深吸了一口氣,喚得兩人都看著他了才緩緩道,「你們看,這節稅郎,由我來做合適否?」
這頭的裘彩擷打一出門便往人多熱鬧的地方鑽,彷彿只要人聲鼎沸了她便也可以跟著開心起來。身後的小尾巴好幾次都差點兒被她甩丟了,她有心慢下步伐等了一等阿黃才追過來,這倒使她得了些樂子,只是沒一會兒便也覺得沒勁兒了。
走了一會兒,整條大道便走到底了。沒了沿街的店鋪和小販,也沒了巡邏的衛兵和捕快,好似這處僻靜得像人為開出的一樣。
兩條細小的衚衕之間夾著一個開闊堂皇的門頭,十幾級的台階好似走到門前便要花上不少時間,高門大戶的華麗門柱和門前朱漆的牌匾上赫然寫著的「寧王府」三個字。裘彩擷愣了一下,心下湧上來一片熱/流,好似在告訴她:便是這裡,進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