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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樹林小憩

  圓拂這句話的 意思既表明了他看穿了武太傅的意圖,諷刺他未免將京中子弟看得太高將天龍寺一干僧人貶得太低,又像是宣告了一個結果兒,這事兒若是全然交給天龍寺來處理還當真是如李梵音所言無非是需要時間是整頓。


  事實本來就沒有十全 十美的法子,武太傅既然不願意付出那麼必然也是無法得償所願的。要知道,在武太傅少年時候也曾上過這天龍寺,在圓拂心中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兢兢業業勤儉刻苦的少年了,或是時事造人或是歲月沖刷,總歸是叫這老方丈心下唏噓的。


  李梵音見狀 自然不作他想,瞧著這陣仗估摸著天黑前也沒有辦法處理完,乾脆拉了裘彩擷往回走省得趟進這渾水。


  裘彩擷這頭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是忽然間李梵音便陰沉了面色這會兒倒不大好開口只能由得他將人拉到天龍寺門邊用朱牆格擋起來的小樹林間,這才用力掙了掙從他手裡解放了自己的左臂。


  「這是怎的了?外頭石頭封道了,咱們該去幫一幫才是啊。」她沒有責怪的意思,畢竟李梵音身子弱她心下知曉,自然也沒想過要他也出一份力。只是有些不滿分明方才她叫他留在禪房候著這廝卻偏要跟來,如今卻整得她也什麼都做不了。


  李梵音也不氣惱,點了點裘彩擷的額頭,道:「你是沒瞧見武太傅的反應,他哪裡是真的要去幫忙?況且國子監裡頭的都是些嬌養起來的,到時候一個個累垮了更是錯過了考核。武太傅哪裡是個不懂權衡利弊的?」


  裘彩擷聞言舒了一口氣,轉過身頗有些憤憤地踢了幾腳石頭,「那你道怎麼著?我看那石頭又多又大,咱們可不就出不去了嗎?」


  「呵,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國子監都公示了要來天龍寺參拜的事情,到時候就不見這般人馬歸來定會通報到京兆尹的,沒一會兒或許就會有官兵一塊兒幫著搬石頭。更何況……」他笑得眉眼都眯成了一道縫,從背後湊到裘彩擷耳邊道,「李瑾都同咱們一道困在這裡,天家還能放任不管嗎?」


  熱氣吹得她耳朵痒痒,她不自覺耳後的一邊肌膚抖了抖,「理是這個理。不過我最近未免運氣忒差了一點,好像什麼倒霉事兒都挑著我身上砸。」


  李梵音對付姑娘其時沒有多少經驗,但凡都是靠著一張臉博人好感。然而裘彩擷在他心中卻是不一樣的,一來她尚沒有作為一個姑娘家的自覺;再者她卻是也稱不上是一個姑娘,這單薄的身子骨和矮個頭只會叫人當她是個女娃子。因而,在裘彩擷面前他很能放得開。


  這會兒李梵音只覺得裘彩擷話中的委屈逗樂了他,玉骨扇半遮著下半張面孔抖著雙肩笑起來。正所謂不笑便如冠玉,一笑春意盎然,感染力這種東西像是一種春天裡四處紮根的柳絮一樣,或許在一點或許無處不在,但是只要集中注意時候就可以發現。


  裘彩擷微微側過頭瞧他,覺得這廝好似比她阿爹更為俊美一些,其他方面自然是比不上的,單說相貌確實是無可挑剔了。


  「我不高興了你反倒笑得花枝亂顫,這是什麼理?」她有點兒來氣,卻也著實捉摸不透這廝笑從何來。


  李梵音還是但笑不語,只是瞧著她豐富的面部表情。若是現下就能擂起一個戲檯子來,他想裘彩擷一個人就可以演完這一齣戲了。


  她本想繼續揪著這個不放,復而心下又想起一事。「李梵音,原本明日我與神醫的隨從有約,幫他再煉一次葯丹藥的,如果今日無法下山明日爽約了可如何是好?」


  「神醫的隨從?」李梵音沒聽說過神醫有什麼隨從,莫不是在指懷鶇?然而懷鶇什麼時候痴迷上煉丹還偏要拉著裘彩擷一起?

  「嗯。」裘彩擷先要愈加細緻描述一番才發現她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名字,要開口的話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李梵音見她面色猶豫暫且放過了她,轉而問道:「你去煉丹藥做什麼?」


  裘彩擷心知這事兒也瞞不得多久,事已至此便乾脆和盤托出。「源自那日宮宴我托李瑜引薦見了那神醫一面,不過那神醫一身黑衣冷漠得很,倒是邊上一身白衣的隨從尚算親和。他允了我只要替他煉成丹藥便能帶神醫去替你醫治的。日前已然練了一回了,只消得再一回便可,沒想到只是拜了個廟就遇上這事兒。」


  黑衣的神醫、白衣的隨從?李梵音這才想明白了薛岐同懷鶇兩人在整什麼幺蛾子,不過這也解釋了為何那日懷鶇分明是在裘彩擷這裡討不得好要來他處找場子的事兒。事後他倒是傳信給薛岐要求兩人私下見一面,那會兒他還問過原因。


  薛岐說了一大段話,大抵意思就是裘彩擷這個小姑娘雖然不像是能成大氣候的模樣,卻十分機敏且堅韌。對李梵音的心思恐怕她自己都弄不明白,不過比起那些個狂蜂浪蝶的追逐侵佔,裘彩擷沒有私心卻下意思想要對他好這種行為才顯得她本性不壞。


  李梵音原先對裘彩擷也沒有別的意思,倒是薛岐是一句話提醒了他,他說人和人的際遇是十分有限的,可能他一個疏忽就錯過了此生尤為重要的一個人。


  這話兒或者玄乎了些,但是他們的師傅本也是個神神叨叨的老頭,耳濡目染久而久之這三師兄第倒也有些信命的意思。李梵音心道他雖瞧著裘彩擷無其他意思,卻也比現下識得的這許多姑娘更在意一些。這人是各有各的不同的,在未理清頭緒之前李梵音也不想放任裘彩擷離去,便乾脆先一步表明心跡攥在手裡。


  於是便有了廟會那日李梵音口出驚人之語,他或許帶著幾分真心卻不是絕對的真意,倒是如今親自聽到裘彩擷口中說出這話來,一股莫名的暖意襲上他的心口來。分明還只是個不知禮數粗魯的丫頭,還用「花枝亂顫」這等俗詞來形容他,但是偏偏他始終對她上心得很。


  「嘖嘖嘖,阿彩,你年方九歲便這般替我著想,想來不用及笄你就要同我回去做我李家的婦人了。」他無以回應只好做這般調侃的姿態,慣常於孑然一身的模樣如今卻想要被一個人牽扯在一起。


  裘彩擷面對自己的婚事反應倒不似一般姑娘那般嬌羞,更何況裘彩擷打一開始就那李梵音當自己人看待,對待自己人自然要比其他人更為寬容一些。她輕咳了一聲甩開那種莫名尷尬的感覺。


  「你可別那這些話調侃我,我對別人好也是因為別人對我也好,若是往後有人對不起我,我也是會錙銖必報的。」她反骨的性子體現在真真切切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上面,包裹她同李瑜的不打不相識,包括她一開始報答似的接近李梵音。


  同武琳琳生出好感來也是對方先扔出了橄欖枝,同秦婉婉交惡也是對方几次三番將惡意擺在眼前。裘彩擷的反撲是波濤洶湧連綿不絕的,這種非黑即白的性子導致她厭惡一個人很徹底,中意一個人同樣很徹底。


  「唔,我聽出了阿彩話語里的警告意味。當然,你盡可以用力地鞭撻我,往後我都會聽你的。」他語氣里滿含著寵溺。


  裘彩擷卻是不信的,往後的事誰說得好?倒是他的話更像是空頭承諾,若是他不兌現了裘彩擷都沒有地方說理去。於是她用鼻子輕輕嗤了一聲,也不理他的話直當做沒有聽到。


  「對了,那神醫肯給天家看病,說不准你出面去請也能請得動呢?」裘彩擷恍然大悟,「怪我之前一葉障目了,我去同他繞什麼道理?寧王世子可比我有面子多了。」


  李梵音只道她是在誇獎自己,然而現下要將病治好確實不是好機會,若說病情加重了倒還能叫那些個人放心一些。他深深瞧了裘彩擷一眼,「你當真希望神醫來替我診治?」


  「自然,他這麼厲害連天家都治得好,你這個又不是什麼絕症?」


  李梵音失笑,若說他這個都不是絕症,那普天之下的人豈不會都能長命百歲了?


  他也不戳穿,瞧著裘彩擷面上滿是希冀的模樣,打碎這雙眼裡的漂亮星星會讓他心疼的。乾脆便點了點頭,「出去后我便請旨讓神醫替我瞧瞧,這回你可算放心了嗎?」


  裘彩擷面上笑意不減,復又十分嗔怪地橫了他一眼,「還道我呢,原是你自己得看顧自己,你都是十幾歲的人了,我卻還是個小孩子,要我來照看你?」


  她吊高了尾音反問他,又忙自己罷了罷手回答道,「不成不沉,我照看不了你!」


  然而不久之後,裘彩擷又會因近日這番話狠狠打臉。倒不知她再憶起今日之事會有如何反應了,只知道李梵音面上的笑意不減反增活像一隻偷了腥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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