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心下猶豫
「阿彩。」
李梵音喚她, 就見裘彩擷為了避開他而可以轉過身去的身影頓了一下,隨機若無所示地應了一聲,接著趕忙道:「我現在要朗誦,很忙的。有什麼時候回頭再說吧!」
李梵音眼裡有著無奈 ,不過他對於還是能完整地把握裘彩擷的心理感到十分安慰,她還是那個被他看得透徹任他搓圓揉扁的小姑娘。
「我想說讀 書要趁早,之後日頭盛了我便許你一個時辰戲耍。」
裘彩擷心頭乍喜,面上卻不顯,保持著老神在在的姿態讀著書冊,好像李梵音的話壓根沒能影響到她。
太陽啊,且升得快一點吧!
兩人面對面坐著讀書的時光過得很快,原來讀書入了定之後確實如同入了天宮一般不知人間時月,回過神來的時候是因為冊子讀完了。從整整齊齊的字體再到乾淨的小院子,裘彩擷頗覺得自己有些恍惚。
李梵音垂眸看書的樣子猶如世外高人,裘彩擷只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看,這廝極優雅的姿態對她來說差距千萬里,她莫名有些想念昨夜裡那個帶點懵懂的人了,他並沒有那麼優雅迷人,甚至因為摔倒面上和衣上都沾了灰,但是卻叫她覺得兩人是一個世界的人。
沒有形形色色的教條,沒有醜婦三戒,他可以同她一樣席地而坐,她那個時候也敢就這麼打正眼看他,如今……如今卻是不敢的。
好似就這麼盯著瞧是一種褻瀆或者冒犯似的,裘彩擷打心眼裡覺得如今她會了那麼多生澀高深的辭彙皆是因為需要拿它們來形容李梵音,否則用她平素里講話的語氣來說,只能用「大羅金仙」這個詞來形容了。
隱隱有風吹來,帶著點腥香味好似挨著大湖大海一般,裘彩擷想吃魚的願望越來越強烈了。這會兒院子外頭的兩扇木門被敲響,李梵音被擾得眉頭一皺當下朝裘彩擷看來,後者自然會意,於是朝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輕聲道:「許是那送午食的過來了,你先避一避。」
裘彩擷看著人推到偏房後頭了,這才整了整衣衫前去開門。為首的就是上午帶著人來掃灑院子的婢女叫柳葉。如今她看到裘彩擷福了福身,便向她展示了身後婢女舉著的那些餐點盒子。
裡頭不乏有一條五六斤的大鯽魚,這魚用白色的嫩豆腐和綠色的大蔥打底,整個湯汁又白又濃稠,看得裘彩擷心下直發癢,連忙讓了一步叫這些人好順利進去。
「今日真是個好日子,我昨夜便得了想要吃魚的想法,哪知府上的廚子卻是個未卜先知的,這下我可有口福嘍!」裘彩擷晨起讀了一上午的書已經有些口渴,這下一聞到魚味道便覺得口若生津很是難耐。
柳葉見她歡喜心下便踏實,想起了樂管家告知的務必要服侍周到的交代,「姑娘滿意便可,不知道晚間想要吃點什麼呢?奴好一併吩咐廚房備上。」
對方這麼一問裘彩擷還當真托著腮好好想了一下,那位想來也是茹素得多,「今日肉食吃得多了,晚間若是能多些蔬果就好。」
「奴曉得了,」柳葉見裘彩擷是個好說話,放下一顆心來,「那姑娘先用午食,奴先告退了。」
裘彩擷見人都散了忙幾步上前將院落鎖個結結實實,這才喚了李梵音出來。現下用午食還是有些早,但是裘彩擷卻捨不得那魚。李梵音瞧在眼裡便讓她先用一些魚湯,反正自個兒倒還不餓。
裘彩擷沒有多做推辭,畢竟魚湯這種東西若不是趁熱了喝等那魚腥味上來了可就不美了。她趕忙替自己舀了一碗,回身問道,「李梵音,你也來嘗嘗吧。」
「不了,你喝就好。」李梵音瞧著那奶白色的湯羹眸色加深。
魚這種東西,光是味道便叫人作嘔!
「好吧,你真是不懂得享受。」裘彩擷呷了一口湯,入口柔滑的感覺鮮美得不得了,她滿足地眯了眯眼睛這才喝下第二口,「昨日里便聞到有魚的味道,如今便喝上了魚湯,這魚嘗起來新鮮得很。你道,會不會咱們這邊上就有個大湖呢?」
「不知道。」李梵音彈了彈手指,回答的語氣顯得漫不經心。
「若是真有個湖就好了,我小時候在鄉下最拿手的就是釣魚,往往一下午就釣的魚就能換來好幾天的口糧呢。」
李梵音抿了抿嘴唇,面色有些難看。忽而他從凳上起來,快步略過裘彩擷入了偏房,只是留下了一句:「我不舒服,午食你自己用吧。」
留下裘彩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知方才是那句話又叫這廝不痛快了。裘彩擷對李梵音的脾氣是有幾分了解的,生氣了面上不顯只是氣氛陡然生硬起來,可是她反覆琢磨著方才二人的對話,她也沒能想出這廝的逆鱗是哪處來。只道是自個兒生起悶氣,她又呷了一口湯,乾脆放下碗筷追過去了。
「李梵音。」她從門外探頭進來,看到左邊做著個人影,輕輕喚了一聲。
那人聞言瞧她一眼又不看了,兀自盯著桌面好似在生悶氣一般。這裘彩擷歪著身子露出一顆腦袋的樣子滑稽得很,尤其是還掛著一臉無知的表情。李梵音見了倒是沒有之間那般心下氣悶了,「來做什麼,吃你的魚湯去。」
李梵音這麼說了裘彩擷哪有不明白的,想來是方才多次「魚」啊「魚」的叫這位煩了。她撓了撓臉問道:「你不喜吃魚嗎?」
李梵音冠玉一般的面上似笑非笑,也不搭理她。但是裘彩擷愣是從他膈應的表情上瞧出來端倪了,點了點頭,「那你愛吃什麼,你且告訴我。」
裘彩擷越是好說話李梵音的性格越是作,好似月亮與烏雲此消彼長的關係一般。他這會兒回答地毫不猶豫,「你愛吃的大凡我都不愛,不知道阿彩能不能配合我了?」
他挑著修長的劍眉,這句話同他挑釁的表情一般,正常人聽了都覺得是在找個理由撒氣。裘彩擷乍一聽也覺得心頭不快,正要發作看到李梵音幽幽瞧著她的眼神好似就在等著她發作然後一攤手做「你看你就是壞脾氣」狀。
她壓了壓怒火,仍舊好脾氣的模樣。「你說了我才知道能不能配合呢,我不挑食,以後大可以你先吃我后吃,我也沒那些個講究。」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個吹毛求疵瞎講究的人嗎?」
李梵音本也沒那麼生氣,偏偏想要曲解她的意思好生捉弄她一番。
「也不是,呼——」裘彩擷感覺要解釋通順必定是個長久的拉鋸贊,於是舒了一大口氣,好整以暇地說,「你看我也不是個胡攪蠻纏的人,李梵音你也別同我說那些,你知道要是光憑嘴的話我也是說不過你的。我讀過你那麼多的文章,也知道你定然是是個通情達理的。」
裘彩擷上前幾步,但也不敢挨得太近。原來她自詡對李梵音還算了解,可是這兩日接觸下來反倒是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我的意思是我真的沒那麼多講究,吶,吃什麼都可以隨你。只要你別生氣,說起來你一不高興我心下也不舒服。多讀幾本書都不及你生氣叫我來得煩躁,拜託拜託了!」她還當真兩手合十在胸口,低著頭哀求。
面上的表情也是說不出的可憐真摯,「走吧,咱們一起去吃飯吧,別忘了你還答應過我午後有一個時辰可以去玩呢。」
若不是李梵音一早就知道裘彩擷是個出口無章的,還真要當她是個情話等級高的呢,這話聽著樸素但是怎麼想怎麼叫人熨帖。況且細細思量好似她當真對他有超乎一般的情分似的。
李梵音原本不想搭理她,聽著聽著倒成了沒有辦法搭理了。這會兒他說自個兒不生氣了好似當真是被她哄回來了一般,他說還是不去吃午食更像是這陣孩子脾氣還沒沒過去。李梵音忍不住扶額,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昨天暈倒摔壞的腦子今天還沒完全好!
「怎麼了?」裘彩擷見他面色有所鬆動,略帶著喜色動作便也大膽了一些。兩手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瞧著李梵音。
他本就是扶額依靠在桌上的,這會兒便不自覺與她挨得極近。
「莫不是你像裘子楠一般,非要我一口一口喂你吃嗎?」
李梵音面色一滯,輕咳著突然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方才是不餓,如今卻有了些胃口。走吧!」
他起身的匆忙將桌上的素布不小心帶到地上,原是那幾尺布都叫他裁好了將老舊的傢具包裹起來。
裘彩擷見狀又重新拾起為他鋪好,免得他看到東西挨了灰之後連這素布都不肯留了。她嘴角勾笑卻又有些無奈,畢竟他這樣的習性當真是貴不可言,而自己……
差距不一定是身份上的,更多的卻是她不當一回事的;他卻是再較真不過。想來自己也不是個脾性好的,這朋友究竟還值不值得深交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