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我的要求
李梵音不置可 否,正色道:「你喜歡的點心口感是偏甜一些還是淡一些?軟糯的還是爽口的?有什麼避忌的食物嗎?」
什、什麼?這和之前 的對話有關係嗎?裘彩擷也算是看明白了李梵音隨時隨地跳話題的本事,但凡是他不樂意繼續深聊的就會生硬地轉換一個完全不給別人繼續的機會。她心下腹誹:這還真是上位者的高傲啊!
「都可以的 ,我倒是不挑。好吃的不好吃的,沒什麼關係。」裘彩擷這話倒不是說著好聽,尋常里國子監的飯菜雖難吃她也是都吃光的。
李梵音瞧她模樣不似做偽,到對她高看一眼,「京中貴女少有你這般樸素,這倒是難得得很。」
「我可不是甚京中貴女,」裘彩擷不以為意,「我小的時候經常餓肚子,倒不是說娘親不給,娘親既沒有田也沒有地沒有村裡應得的糧,那時候阿爹進京趕考之後就剩下我和娘親,村裡的人豐收了便和我娘用糧食換些綉品什麼的,我就有的吃。尋常時候就只能堪堪維持生存。」
李梵音聞言吃了一驚,裘彩擷和其母秦氏確實因為來自蕪城的緣故出身叫京中一貫貴女瞧不起,只不過過過朝不保夕的日子倒是聞所未聞。再說進京趕考的事情,裘相本就出自大家大戶,過的是國子監一路補的差事,談何趕考?
但是裘彩擷這副模樣完全不像是要忽悠他,否則這故事編得未免與實情情況出入太大了一些。
「這個村子叫什麼名字?」
「留下村。」裘彩擷被裘相接走的時候已經到了記事的年紀了,「傳輸某個大能路過這個村子的時候被這裡的山水風貌吸引便想在這裡定居,只是未能如意,便將此地圈住賜名『留下』,意為此地且為我留下。」
「哦?還有這種事,那我還必定要見識見識了。」這番故事無論是真是假倒是深得李梵音的胃口,且讓他生出了瞧一瞧究竟這山水有多叫人流連忘返的念頭。
裘彩擷趕忙阻止他,「風光是不錯,人可就不咋地了,還是不去的好!」
「這可怎麼說呢?莫非他們還欺負過你不成?」李梵音神色一緊。
裘彩擷瞥他一眼,眼神裡面情緒複雜。「我娘生得端正又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生,雖說帶著我這個拖油瓶還是有不少村裡人覬覦,尤其是一個死了妻子的鰥夫,生得五大三粗時常賴在我家中不走,藉機輕薄我娘。所以……我便尋了一日將她帶到一個寡婦的床上。」
「於是那寡婦得了趣自然纏著那鰥夫纏得緊,那鰥夫本想打我娘的注意,可是回回都有我阻攔久了也認命同那寡婦一道了。真是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不過這樣的地方你可不能去,許就被其他寡婦給趁機……留、留下來了。」
李梵音聽她口中粗鄙的話本是皺起了眉頭,聽到最後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不由失笑。「若是那地兒真那麼好,不好的人驅逐了便可,這有何難?」
「啊?」裘彩擷被這副大膽言論驚得瞪大了眼睛,「驅逐可是叫他們流離失所?其實大部分人還是不錯的,他們可不是無辜受了牽連了嘛!」
李梵音彈了彈手指,「指個別處安置便好,保准給個更好的,又有哪個會不願意?」
要知道人性最為複雜,裘彩擷想要都是李梵音這番一刀切的處理方法那倒是簡單了,就怕那幾個地痞無賴不願意走,就要做那坐地起價之人可是叫人頭疼不已!但這會兒裘彩擷沒甚好反駁他的,畢竟只是口上說說,還能怎的被李梵音一句話驅逐了去?
「那敢情好,世子就是世子,這魄力!這能耐!」裘彩擷一番馬屁和恭維,她面上堆笑,眼睛彎彎地像兩輪弦月掛在上頭。
「哦?我怎麼好像聽出了你語氣裡面的不信任,不確定呢?」
心虛的人口綻蓮花,果然古人誠不欺我也。裘彩擷是什麼樣的人李梵音自認是清楚的,所以當她這麼理所當然地恭維時心下在想什麼他不難猜測,不過他也不是非要個結果那般窮追不捨,只是幼時通過一本描寫關於與人溝通的著作中寫道,與女子交流且要保持幾分神秘,多以問句結尾免得叫對方覺得話題終止倍感無趣。
裘彩擷「呵呵」地乾笑了兩聲,「再好的地方獨自一人待久了也沒意思。」
許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裘彩擷做了個請人入屋的動作。正屋是個招待人的小廳,桌椅茶具一應俱全,絲質的百花屏風以及背後巨大的牡丹畫卷都彰顯著前主人是一位品味有些流於俗套的女子。
左右兩邊分別是兩個偏房,正如裘彩擷所說她的小院子里確實是可以再多容一個人,也唯得再多一個。逼仄的空間和對稱的設計叫李梵音又一次皺起了眉頭,這一切也都落在裘彩擷的眼裡。
她心道當這個「主人家」還真是不容易,賓主盡歡是不強求了。裘彩擷指著左邊的一側道:「這邊現下我住著,我領你去右邊偏房瞧瞧,這裡的丫鬟下人倒是勤快,每日都有來清潔的。」
右側偏房由於無人居住,平素里也不鎖門窗只是虛掩著,於是裘彩擷不費氣力就將人引了進去。小小的一張木床只容得下一人,上面掛著白色的帳蔓,倒是沒有大張旗鼓地弄些顏色艷麗的花來。
桌子和地上都沒有明顯的塵埃和穢物,一切倒尚可入眼。李梵音點了點頭,但是也沒有要碰觸的意思,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站著。
瞧著瞧著,裘彩擷先不好意思起來。硬著頭皮道:「是否需要添置些什麼?」
「你能拿到?」李梵音心下一計量,也確實是有不少生活用品要添置的,衣裳都需要幾身,只是這事兒不能明著來,他方才還打算是否等入夜了派鴿子出去帶信。「需要的不多倒是有些刻不容緩。」
李梵音撓了撓臉頰,「你且寫給我,我去想想辦法。」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用「你說我記」的方法,實在是裘姑娘不大相信自己的記憶能力,最近許是到了春困,很多事兒是轉頭就忘。尋常事情忘了便也忘了,李梵音這頭她可不能怠慢。
李梵音不置可否,但是左右逡巡了一番卻沒有發現筆墨。看來這屋子的前主人也不是個好文弄墨的。然而裘彩擷是個有備而來的人,這會兒小書袋背在一邊的肩上,她從裡頭掏出小冊子和毛筆遞給他。
李梵音似乎是這才注意到裘彩擷的這身打扮,方才遣鴿子尋她的時候應該是在讀書的樣子,這人倒是將監生考試放在心上了。
他嘴上抿著笑便低頭書寫起來,自然沒有看到裘彩擷瞧著他的目光裡帶著驚艷和一點點自己都沒有發掘的愛慕。
很多東西都是寧王府名下產業的商品,因此李梵音寫的時候尤其順利,不一會兒便密密麻麻地碼了一整頁。裘彩擷一開始還看得認真,到後來便有些眼角抽搐。
這就是所謂的「需要的不多」嗎?敢問世子平時需要多的時候該是個什麼模樣!
李梵音遞給她的時候面上是從容的笑意,彷彿不知道自己帶給對方多大的衝擊。「可能需要待上好一陣子,列在前十的那些著急一些,往後的卻是可以慢慢置辦。」
裘彩擷聞言便細細看那前十項。
林氏玉枕一個。
林氏錦被兩套,床墊兩套。需要無花印湘妃竹色。
李記男裝兩套,中衣兩套。
李記玉骨扇一把。
新茶具一套。
新碗筷一副。
新帕子兩塊。
素布兩丈。
芳菲記香膏一塊,胰子一塊。
《世說京語》下冊。桐谷書齋編撰。
額……還真是詳細得有零有整!裘彩擷默默地看完,默默地將冊子收入書袋裡,瞥了他一眼,心道要養活這個人真是要廢不少銀子。
李梵音皺著一對秀眉,問道:「可是不好置辦?」
裘彩擷心下不忍拒絕這人,便打著試試看的主意。「也不會,你且等著。」
這麼說著她便出去,留下李梵音在屋內一臉意味深長的模樣瞧著她的背影,右手食指一下又一下有規律地彈著,好似他現下的心境。
頗有些期待又有些想看到她為自己勞心勞力的模樣,啊——真是叫人厭惡的惡趣味啊,但是抑制不住的興奮!李梵音眼神發亮,好似一匹盯著獵物的狼一般。
於是當晚裘相一家收到了這麼一張詭異的「購買清單」。
裘子楠小朋友指著素布兩丈道:「阿姐是要用來上吊自盡嗎?」
裘相則被男裝兩字扎得眼睛疼,雖說錦府除了她家阿彩皆是男子,許是她替那些有需要的人都將要求送出來了,這丫頭偶爾確實會當爛好人。
倒是秦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拿著紙條捂在胸口,面上洶湧止不住。
「老爺,只要是阿彩的要求,不管是什麼我們一定得想辦法給她送過去。她過得好我才能放下心來。不行,老爺你現下就要想辦法給送過去!」
「好好好。」這副淚汪汪模樣著實叫妻奴裘相不忍,心下一熱就應下來。本來裘彩擷能帶信出來就是白日里與李瑾溝通后對方退一步之舉,如今倒也不是難事。「你莫擔心,我這就著手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