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有時候，就是那一個轉身
「所以呢？你愛上我了？」凌歡挑眉道。
「這一句話險些沒讓紀青鸞給噴出來：「拜託，我這年齡當你媽都可以了，看上你？老……老娘才不吃小鮮肉。」
紀青鸞本想說一句老牛不吃嫩草，可這不是把自己給罵了嗎？就臨時改了口。
「說的也是。」凌歡也不反駁，只是淡淡一笑，眼神落在紀青鸞身上卻沒有半分的猥褻，只是淺淺的欣賞。
說來奇怪，按理說這女人是自己的敵人，要分生死的。可就這麼把她制住，凌歡心裡卻生不起半點的殺意。
倒不是憐香惜玉，比紀青鸞漂亮的女人凌歡見得多了。
他不恨紀青鸞，也沒有被紀青鸞的美色吸引，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好像好的壞的，在他眼裡都變的無所謂了。
他能因為愛高凝而給高凝最大的自由，也能放下紀青鸞與自己的恩恩怨怨。凌歡所不知道的是他在昨夜將要殺紀青鸞的那一刻，心中升起的那一份惻隱讓他的心境又提升了一個階段。
見自己，見人生，見眾生。
他見過高山，越過高山，到頭來立於這世間，他也是高山。
紀青鸞不說話了，看著凌歡那如沐春風一般的表情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是個大材，不是大才，才會盡，材卻能成料。
君不見那些古玩行當的老物件，莫不以包漿為寶。
就凌歡這樣的，紀青鸞關注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從意氣風發殺人如麻的軍中戰神再到喋血全球，號稱戰場上空的鷹。
這個少年是一把出鞘的利劍，劍鋒所指，便是血染天穹。
可如今的他卻不是這樣，劍還在劍，可劍鋒卻藏在了心底。那一次在冰原上，他背負瓊斯在自己激將叫罵聲中離開，她能感覺到他的憤怒。
然而就在昨天，她即將要死在他手裡的時候卻沒有感覺到他內心中半點的暢快，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悲傷情緒在蔓延。
她以為這是凌歡的婦人之仁，卻在見到凌歡的笑容時推翻了自己的判斷。
君子如玉，玉器成材是要雕琢的，凌歡已經把自己雕琢的透亮，透徹，雕琢到與這天地融為了一體。
這天是他，這地也是他。他便是天地。此為識眾生之境。
以此例比，愛恨情仇已經可以看破放下，你在意我，我便給執子之手，你離別了我，我便送你一場福願。
你若要殺我，我便勸誡於你，冥頑不靈再殺你不遲。
佛陀不光有佛心，也有助人解脫的佛刀。
這小子不是成佛，就是成精了。
紀青鸞心裡幽幽的想到。
「凌歡，有一樣東西，我想留給你。」
「什麼？」
紀青鸞手一攤開，黑光縹緲，一把邪刀出現在了手裡：莎拉維爾！
凌歡倒也不問，將邪刀拿在了手裡，銀色的邪刀展現錚亮的光芒，那刀子明明有著紀青鸞身上的體溫，可握在手裡卻有一種洶湧的殺意。
「這刀，你還沒馴服。」凌歡又把刀子放在了紀青鸞手裡，淡淡的說了一句。
紀青鸞不解：「你不要？」
「你為何要給？」
「哼，不要算了。」紀青鸞白了凌歡一眼，這廝明明之前想要這刀，可臨到她要送給他時他卻又不要了，這都什麼毛病？
凌歡忽然放開了紀青鸞的手，他站起身背負著雙手把後背留給了紀青鸞，這是一個暴露空門的姿態，可凌歡卻好像壓根就不擔心紀青鸞會殺他一般：「你是君卿的姑姑，也是太婆的侄女，我不想殺你。」
紀青鸞眼眸中閃過一道冷光：「你不殺死我，你就不怕我會殺死你？」
這种放過的話聽一次也就夠了，連翻兩次羞辱，他還不如直接殺了她。
凌歡無所謂的一笑：「以你的實力，你的確可以殺了我。同樣的，以你的實力，你是不會殺我的。」
這話有些不好理解，甚至有些自相矛盾。但紀青鸞卻咂摸到了凌歡話里的意思。她紀青鸞習武尋道，痴迷癲狂到不惜走捷徑也要觸摸天道境，以她這樣修為，以她這樣的心性是不會在背後下手傷人的。
背後傷人，能殺人。可一旦有這樣的念頭，這尋武的道路也就走到頭了。
練武便是尋道，這道是循環的，從站樁開始到練拳，從練拳到殺人，登遍高山而一覽眾山，此時若還不死，一顆心也就漸漸修的圓滿了。
見自己，見人生，見眾生。從殺人到救人，一字之差，走的卻是一個因果。
就如凌歡，他能看破放下，隨緣自在。也是心境大成之後所表現出來的一種道的氣息。
紀青鸞莫名嘆了口氣，從凌歡的這一放手一背身，她就知道自己這一輩子是不可能再殺的了凌歡了。
「謝謝你。」紀青鸞忽然道。
凌歡回眸：「恩？」
這女人笑的好生奇怪。那麼恬靜，那麼安穩，這讓凌歡心裡生氣了一股奇怪的感覺。
紀青鸞垂眸淺笑：「謝謝你給我上了一課。」
「什麼？」
「因為練武，所以才知天地之大。因為殺人，所以才知人命珍貴。遇見你之前，我以為自己就是高山。敗在你手裡之後，我才發現修一顆圓滿的心才是天道。」
紀青鸞的聲音清清淡淡的，縹緲的像是一陣青煙了卻了自己一生的執念。
有些人就是這樣，你以為她們只是長得好看，卻不知她們背後所付出的努力是以強大的毅力支撐起來的。
紀青鸞長得比絕大部分人要好看，只因她有一顆比絕大部分人堅毅的心。
然而堅毅往往並不是固執，她與人交手，吸取教訓，不斷完善自己。踏步這世間巔峰。
可終歸卻還是敗了，若不是造化弄人，她昨夜就成了凌歡刀下鬼。
死人是正不了道的。武道一途，躺下的人也是錯的。她知自己是錯了。
人往往醒悟，並不是一堆一堆的說教，有可能只是那麼一個轉身，念頭便可通達。念頭通達，這路，才會暢行無阻。
還好，天可憐見她紀青鸞有命，還有命重新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