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血鮫珠
蘇翩若與後塵就在無盡海邊上住了下來，整日的她發獃，他練功，卻並不乏味，只是她偶爾也會想一想作為人的煩惱，她要是，就這麼老去了怎麼辦呢？
彼時後塵剛剛將神力運行了一個小周天，斂了神氣，咻的就出現在她眼前，點了點她的鼻尖，「想什麼呢？」
「想我在九重天的時候，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呢。」她將貝殼翻過來又翻過去，時不時還拿沙石撒它。
「那時候你還沒有樣子，是個整日躲在花瓣里睡覺的小小靈識。」
「你認識我？」她睜大眼睛，眼神里半是不安半是期待。
「算不上認識，只知道你不僅懶，還貪吃好色。」
蘇翩若噎住了，額，這話怎麼似曾相識，化月好像也說過她好色來著，咽了下口水，「我怎麼好色了？我把你撲倒了？」
「沒有，但你偷窺我。」
蘇翩若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以前到底是個什麼不正經的神仙？一會兒撲倒一個一會兒又偷窺一個。
但她還是想為自己的品格做最後一把掙扎，「這…這怕不是有什麼誤會吧…」
後塵輕笑著不說話，但蘇翩若感受到了一種任你狡辯，等你恢復記憶就知道自己干過什麼事的意味。
還好這時候肚子及時的響了起來。
蘇翩若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又餓了。」
是的，她還是個凡人，凡人是需要五穀雜糧的，不像神仙，吃與不吃都沒什麼關係。
後塵挑了挑眉，最後撩起廣袖慢悠悠地走向廚房，在無盡海住的這些日子，都是後塵親自下廚給她做飯吃。
蘇翩若曾問過他為什麼不直接變一桌子食物出來，後塵聽了二話沒說就給她變了一堆吃食，她卻怎麼吃都沒有飽腹感，半個時辰過去了，桌子上的菜幾乎都沒了，她也吃的累了，但還是餓得厲害，後塵這才給她解釋說，神力所化的食物也不過是一點零星的神氣，光有其貌而無其實。
她氣的將滿嘴的油都蹭在他的衣袍上，兩腿一伸表示她是要吃飯的，於是最後，九重天這位一貫清冷孤傲的神君大人就親自下了廚房，這事要是被各位神女仙子知道了，也不知道要震碎多少憧憬。
「今天吃什麼？」蘇翩若一蹦一跳的跟了上去，不得不說，他的手藝真的是極好的，每每都讓她吃的心滿意足，臉好像都圓了一圈。
「桂花圓子羹。」他的手熟練的揉搓著麵糰，旁邊還放著被細心採摘下來的桂花。
蘇翩若捻了一些桂花放在手心裡撥弄，「你好像很喜歡桂花，昨天你還給我做了桂花糕。」
「嗯，我在九重天種了些，習慣了它的氣味。」
蘇翩若哦了一聲，尾音拖得很長，末了忽然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九重天？」
後塵揉麵糰的手頓了頓，他的傷，總歸是要找個地方修復好的，這裡不是久居之所，飛升本就是極為危險的事情，何況如今他也僅剩最後半顆靈魄了。
但總是想要避開這件事，等一等，再等一等。
「如果你回九重天的話，我該去哪裡呢？」她低著頭，盯著手心裡散亂的桂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沒有你給我做飯，我吃什麼呢。」
蘇翩若發現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這樣的習慣讓她很害怕，害怕結束，害怕終止，害怕這又是大夢一場，就像人間十五載，到頭來也只是個意外造就的。
「胡思亂想的本事，六界之中你一定排首位。」後塵那滿是麵粉的手指在她臉上連戳了好幾下，鬧的她滿臉都是白色的麵粉。
「喂！顧清和！」她被這麼一鬧，反而恢復了活力，齜牙咧嘴的就要反擊。
落日又斜斜的躺在無盡海上，散發著溫暖的餘暉，這頭小茅屋內，桂花的香氣四溢，兩個人影糾纏打鬧在一起，為這靜謐的場景添了少許靈動。
又過了幾天，蘇翩若正用手指撥著海水打濕的沙子玩，忽然一個大浪花打了過來，她整個人都被海水給打濕了。
胡亂抹了把臉才發現，眼前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鮫人，還在抖動著它的魚尾巴。
「你沒事吧？」蘇翩若看不到它的傷口，於是去撥開它長長的頭髮，海藻般的長發下是蒼白的幾乎透明的皮膚，還有一雙碧藍色的眼睛，如此美貌，但就是看不出男女。
鮫人似乎說了什麼，但她聽不懂。
於是只好喊，「顧清和，你快過來！」
後塵幾乎是瞬間到達的，見到如此場景，擺出他那副神君模樣問道，「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鮫人看清來人，渾身一個激靈，開口說道，「拜見後塵神君。」
「原來你會說話。」蘇翩若有些鄙夷的看著它，之前不跟自己說話是因為知道自己是凡人嫌棄嗎，哼。
「求神君救救鮫人一族！」它奮力向前一撲，整個身子都貼在沙子上跪求道。
「本君為何要救？」又來了，這令人生厭的疏離性子。
「妖界內亂，金虎白虎兩妖奪位，金虎為增強妖力便將我們鮫人抓去吸食，我族本就不善戰，現在已經傷亡慘重了。」
蘇翩若與後塵對看一眼，心想還真讓她猜中了，金虎還是對白虎出手了，真是喪心病狂。
「此等大事為何不上稟九重天？」
「金虎早已派人守在九重天入口，我們無法突破。」
後塵略微思索，對著蘇翩若說道，「喊子言與游蘭下來處理這事。」
蘇翩若點點頭就轉動手中的星辰戒，很快，子言拽著沒好氣的游蘭出現在他們眼前。
「咦？鮫人？」游蘭率先發現，「哎聽說你們的鮫綃很不錯啊。」實在是改不掉他這喜歡寶貝的毛病。
「神君大人有何貴幹啊？」還是子言懂得察言觀色，趕緊把游蘭拉了回來，並且捏了一把冷汗。
「金虎軾兄奪位，屠殺鮫人一族，你們速速去處理。」
？？？什麼時候他們兩個星君連通報消息的活也要做了？
但，等級差距就在這裡，他們不敢不從。
「請兩位星君救救我們，日後必當湧泉相報。」鮫人感激涕零道。
「好說好說。」游蘭一聽有東西拿立刻搖起了狐狸尾巴，「以後給我點你們的鮫綃和珍珠便是。」
子言無比嫌棄的看他一眼，將他一拽，嗖的一下又不見了。
留下這裡一人一神還有一鮫人。
「你哪裡受傷了？」蘇翩若見它還是無法起身的模樣，不由地問。
鮫人沒有應答，只是發出一些她聽不懂的音波，似乎是在向同伴們傳送消息，隨後它竟流了淚，鮫人泣淚成珠，這顆竟是血色的，將這顆心淚泣成的鮫珠遞給蘇翩若，「無以為報，願姑娘喜歡。」
語畢，它便慢慢變的僵硬無比直至全身粉碎再融入無盡海，再也看不清楚了。
「哎？哎？」蘇翩若被這一系列的變故驚到，張大嘴巴看看鮫珠又看看後塵，「它死了？」
「化塵了。」妖神魔死去是殞滅，而鮫人一族則是化塵，化為無盡海中的浮末，這海面上偶爾熒光閃爍的微粒，或許就曾經是它們身體的一部分吧。
「它們，不能投胎轉世嗎？」
「投胎轉世是凡人的權利，他們以生生世世的記憶為代價，換來輪迴，而我們不是，我們會帶著記憶，走過千年萬年乃至殞滅的那一刻到來，最後消散於六界。」
蘇翩若這才領悟到，不論做人還是做神抑或是做鮫人，都有自己無可奈何的一面。
「血鮫珠，倒是萬萬年才出一顆的無上珍品。」後塵略施了法，便有一根細鏈穿過鮫珠，將其變成了一條項鏈，他一手各執一邊，為蘇翩若戴上，「它雖未任何神力，但這六界之中，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毀滅它。」
蘇翩若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這顆血鮫珠，圓潤光滑，中心時不時的還流動著一絲緋光，當真是獨特的極為好看。
「我一定會一直戴著它的。」她堅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