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再遊人間
後塵與蘇翩若還是住回了原本玄嬰安排的屋子,只不過多了鹿鳴與珠兒在旁伺候。
而化月,父尊大人口中他從前的居所竟然是他們現在供奉魔界始祖的地方,玄嬰驚的嘴巴都合不上,魔尊很是稀鬆平常的告訴她,化月原就是始祖之一,住在這裡無可厚非。
這個修羅,這麼老的嗎?怎麼還沒殞滅?還在數萬年前出來作妖?
「後塵你的半顆靈魄什麼時候能修復好?快點幫我打死他啊!」這天玄嬰趴在桌上,恨恨的拍打著桌子。
「靈魄修復看機緣,快的話十幾年,慢的話幾千年也有可能。」後塵答道,「且我在落入凡間前是在飛升渡劫的,靈魄完好的那一瞬間我或許就要入定沉睡來飛升了。」他說完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蘇翩若一眼。
玄嬰懊惱的抓抓腦袋。
「況且。」後塵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的頓了頓,「我可能打不過他,他與六界纏鬥三百年才被擒獲,不可小覷。」
呯的一聲,是玄嬰在拿自己的腦袋拍桌子。
「那我呢?」一直安靜在吃茶點的蘇翩若忽然皺著一張小臉發問,「我什麼時候才能變回去?也要幾十年嗎?幾十年後我會不會死了?」
玄嬰這下挫敗感更甚,難道就因為魔界不能生花草,蘇翩若又是瓊花花靈所化,連她的再生之術都沒了效用嗎。
「小花靈,我翻閱過古籍了,你這樣的情況,真的是第一次見。」
遠處傳來嗤笑聲,化月翩然而至,「你這麼蠢,再多古籍也沒用。」
玄嬰一個眼神殺過去。
「哎?那我豈不是要一直這樣了?」蘇翩若看看玄嬰的臉,又看看化月的臉,最後把目光停留在後塵臉上,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會長皺紋的,好醜。」
後塵聽了,摸了摸她的頭,大有,自己養的寵物怎麼丑都會養下去的姿態。
化月半倚在牆上,痞笑著說:「阿蘿,他們連你究竟是什麼都不清楚,又怎麼能幫你。」
後塵聞言沒有動,他心中早就有些猜測,只是還需要子言去證實。
「你就清楚了?」玄嬰討厭死他了,尤其是自家父尊對他還那麼的…狗腿?「那你說她是什麼。」
化月走到蘇翩若跟前,湊近她,「想知道嗎?」
蘇翩若點點頭。
「那跟我走,跟我走我就告訴你。」這擺明了就是誘惑。
蘇翩若感覺自己被迷的七葷八素就要答應了,手上卻突然傳來一陣涼意,是後塵將玉扇塞進了她手裡。
「還記得你在人間撿到的野狐狸嗎?」他忽然問。
點頭。
「他是九重天的紅鸞星君,他要見你。」
「為什麼要見我?」
「報恩。」後塵神君撒起謊來行雲流水。
慣例窩在星辰宮的紅鸞星君游蘭在睡夢中驚醒,大大的打了個噴嚏,深覺不太好,於是變回狐狸本體,往子言懷裡鑽。
「嗷,我那時還奇怪它為什麼忽然不見了。」手感很好,蘇翩若無聊的時候就喜歡摸著游蘭的狐狸毛睡覺。
「走吧。」後塵神君說完,沒像化月一樣等著蘇翩若給答覆,而是直接將人帶走了,風馳電掣,不留痕迹。
連化月都沒來得及反應。
玄嬰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臭蟲子真的動心了。」
「他喜歡我家阿蘿?」
「你家?要臉嗎?你是修羅,她是花靈,難道你本體其實是男花精?」
「小姑娘,阿蘿可不是花靈。」化月高深莫測的說完,又伸出手指連戳了玄嬰的眉心三下,「區區幾萬歲的小姑娘,不要那麼暴躁。」
玄嬰齜牙咧嘴的就要去咬他,「呸,欺負我年紀小是吧,我要是有你這麼大歲數,還有你什麼事。」
化月不屑的笑了,那神情真的就像在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胡鬧,「小姑娘,毛都沒長齊吧。」
玄嬰瞪圓了眼睛,撩撥了下自己的長發,挺起胸脯說道,「你瞧瞧我這身段,你再說一遍?」她好歹也是聞名六界的魔界尊女,要身段有身段,要相貌有相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她一開口,那都是魅惑眾生的。
「俗氣。」
「哎呀呀我這暴脾氣,你說誰俗氣?」玄嬰立刻召來一團地獄烈焰就打了過去。
被化月一個閃身躲避過了,他手中是一朵盛開的紅蓮,「你真的要跟我的紅蓮業火比一比?」
那團火不知道比她的地獄烈焰要兇狠多少,玄嬰頓時偃旗息鼓,惡狠狠道,「你這修羅真是不要臉到了極致。」
「我可是你祖宗。」化月勾唇一笑。
蘇翩若暈乎乎地被帶出魔界才問到,「我不是上不去九重天嗎?」
「嗯上不去。」後塵回答。
「那我怎麼見狐狸?」
「他要報恩,自然是他來見你。」後塵自然的拉起她的手躍上雲端,「我們去人間等他。」
「人間?我們去人間不合適吧…」蘇翩若狐疑道,他倆在人間不是死人嗎?這樣子去會不會嚇到別人?
「合適。」
她哪裡知道後塵心裡的算盤,他不隱去神氣在人間隨便一逛,司命星君的命盤就會有反應,然後自然會帶著紅鸞星君跑下來,當然他要見這兩個星君主要原因還是要敲打敲打他們,趕緊把蘇翩若的真實身份查出來。
轉眼間就到了人間,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與繁華,蘇翩若忽然想起,「我這樣子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人間嗎?不換個樣子?」
她的本意是,好歹換身衣服,女扮男裝一下,最好能貼個小鬍子來假裝她不是蘇翩若這件事。
「要我幫你隱身嗎?」
哦對,神君大人哪裡需要變裝,捻個決不就好了,蘇翩若討好的點點頭,「快讓我享受一下做神仙的感覺。」
這模樣乖巧伶俐極了。
後塵盯著她,本來要落下去的手忽然停住收回,然後靠近她,在她小巧玲瓏的鼻尖上,隔空落下個輕吻的動作。
蘇翩若渾身一個戰慄,滿臉的震驚與疑問。
「我在施法。」面不改色。
「你施法不會用手…」
「手酸,剛帶著你飛了很久。」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蘇翩若還能說什麼呢,只能乖乖的跟在他身後,自從那日他們離開人間之後,顧氏皇朝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今日,他們就正好撞見了三皇子的斬首。
蘇翩若在記憶中是沒有與這位三皇子正面交談過的,只是知道他曾也是佔了一半的四府六司,權勢滔天。
而現在,他一頭烏髮胡亂的散落著,身著髒亂的囚服,唯獨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高傲的模樣,一絲不苟,淡然自若,畢竟是皇家子嗣,就算是死,也不能失了氣度。
「那日錯將珠兒當作是你的人就是他。」後塵的聲音在身旁緩緩響起,「他本想破壞丞相府與太子的關係,可惜低估了太子,也低估了蘇景行。」
蘇翩若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並沒有恨意,她已經脫離了這人間,連珠兒也重獲新生,她不再需要去恨誰了。
「不過後來將珠兒害成那樣子的人,卻不是他。」後塵眼底也是一片平靜,「太子將珠兒找到后,發現不是你,便將計就計了,毀容是他做的,想要瞞過蘇景行,結果蘇景行發現了,於是來了個計中計,斷了珠兒的全身筋脈。」
真相竟然是這樣的,怪不得珠兒那日這麼哀求著自己離開,太子想要蘇景行痛恨三皇子,而蘇景行發現后,竟然也就順水推舟了,真不知該說他衷心還是愚昧,蘇翩若深呼一口氣,心想著還好都過去了。
「司命星君什麼愛好,為什麼要將我的人生寫成這副模樣?」
「這可怪不得他,你是個意外,連著命書都是沒有的,因此你在人間的走向,也有些奇怪。」
比如,與顧清和的相遇,又比如,與顧清以的婚約。
「哎,總之這個司命星君啊,就是喜歡寫些氣人的東西。」她哪裡知道凡人生生世世皆有因果,便按著自己喜好埋怨起來。
星辰宮裡抱著變成狐狸的游蘭的子言鼻子忽然很癢,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而人間正是晌午時分,劊子手磨了刀,撒了酒,就揮刀砍下去。
沒有快馬加鞭的聖旨,也沒有人送行。
一切都進行的乾淨利落。
這位年輕的三皇子,以這種方式,在人間落了幕。
人頭落地的時候,蘇翩若還是怕了,轉頭就撲進了後塵的懷裡,喃喃道,「地府也不知道亂好了沒有,他這樣下去,會不會倒霉啊?」
「你倒是越發的心善了。」後塵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輕笑道。
「我本來就很善良,一直都是你在壞。」蘇翩若從他懷裡抬起頭,露出兩隻大眼睛瞪他。
可不是嗎,從前就喜歡捉弄她,什麼話都只說一半,要不是玄嬰將他恢復了仙體,指不定自己還要跟他糾纏多久。
蘇翩若想到這裡突然臉一紅,糾纏?怎麼會糾纏?若還是在人間,她應該早就嫁給了顧清以了。
「想阿以了?」他問。
「啊?沒有。」蘇翩若慌慌張張的從他懷裡出來,又想到自己在人間的這十五年,能夠想念的人真是不多,顧清以算是一個。
他盯著她,讓她有些莫名的心虛,目光於是四處亂竄來避開,「咦?那是,蘇文漓?」
她目光所及之處,是一身素色裙袍,未曾佩戴任何髮飾,白紗覆面的蘇文漓,此時她靜立在斷頭台不遠處,平靜的盯著地上那灘仍冒著熱氣的血色。
「我當時還真沒看錯,蘇府的人啊,一個個都不簡單。」
蘇翩若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難不成三皇子這樣,她做了什麼?」
後塵不說話算是默認。
「不應該啊,她的動機是什麼?」後塵與子言約定的人間七日她並不知情,所以很困惑,「莫不是因為太子?她有那麼喜歡太子?」
蘇翩若一直覺得蘇文漓與父親蘇景行是很相似的,他們都喜歡手握重權的感覺,因此蘇文漓從小就不喜歡她這個生來就是比她高一等的嫡女。
後來她被許配給太子,蘇文漓也是恨毒了她的,但那時她認為,蘇文漓之所以這樣,無非就是她覺得蘇翩若日後就是太子妃,不出意外還會成為整個顧氏皇朝的皇后,她心有不甘罷了。
「你想這麼多做什麼,總歸是他們自己的人生。」後塵懶得給她解釋其中的彎彎繞繞,凡塵瑣事皆是輪迴,每一百年都要上演一次,他看多了,實在覺得沒有什麼新鮮感,也很無趣。
蘇文漓身後有人為她披上外袍,是蘇文謙。
「咦?他從牢里出來了?」
「看來太子的處境也不好。」後塵深知太子性格,他放棄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條,就好像當時他曾在將珠兒送回蘇府時,暗地裡派人謀殺真正的蘇翩若一樣。
而此時蘇文謙雖然面容憔悴,但還是完好的站在這裡,就證明了太子必然也不好過,也許這太子之位,都已經失去了。
「那一一呢?他會不會有事?」蘇翩若記得顧清以的邊關之行未能成行,留在這風雲詭辯的皇城內,怎麼想都覺得危險。
「他應是最大的贏家才是。」畢竟他要走的,原是顧清和的帝王之路。
見她躊躇著不說話,後塵挑眉,「要去看看么?」
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反正她此刻是隱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