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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人間七日中篇

  後來一路無言,到了丞相府,顧清和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半倚著闔著眼,彷彿什麼都心不在焉似的。


  直到蘇翩若跳下馬車,他也始終沒再開口,這人,越來越奇怪了,蘇翩若想著,賭氣般的加快步伐頭也不回的進了府。


  「野狐狸?野狐狸?」桌子底下床底下,甚至連各個隱蔽角落都找了,還是遍尋不著,蘇翩若本想摸摸它的狐狸毛給自己消消這不知道哪裡來的氣,此時卻泄了氣,躺倒在床上,索性閉了眼,什麼也不想管了。


  心煩意亂。


  而被稱為野狐狸的游蘭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正在幫著子言處理蕭央央的事。


  其實這件事很簡單,蕭央央的命格原本就是紅顏薄命活不過二十歲,雖說被褚蓉神女這麼攪和了一番,但好在她目標單一,意在後塵神君,因此並沒有對其它人造成什麼影響,於是在子言給她補完原定命格之後,游蘭也看了看自己手中,這姑娘,這一世是沒有姻緣的,倒省了他不少麻煩。


  子言嘆了口氣,「好了,現在我們來想想,顧清和的命格該怎麼改?」


  游蘭半浮在桌子上,手裡是一大堆的紅線,「還能怎麼改,只能嫁接了,我瞧這十一皇子就不錯。」他細長的狐狸眼不懷好意的盯著蕭央央床畔表情凝重的顧清以。


  「他本是清閑皇子的命數,倒也不是不可以。」子言想了想,只是是因果輪迴,不知他這一世被強行扭轉命運之後,下一世又會有怎樣的變數?總歸這事由後塵神君擔著,他一個小小司命,暫且不去細想了。


  第一日。


  領事太監從皇宮帶來了一個消息,說是蕭老爺向皇上求了一門婚事,蕭央央與顧清和的。


  這門親事在顧清以和蘇翩若的賜婚之後,再一次在朝堂上掀起了一陣看不見的漣漪,前者是同時擁有蘇府嫡丞相之後兩個身份的蘇翩若許配戰功赫赫的十一皇子,與太子還有三皇子在朝堂內可謂是成三足鼎立之勢,而蕭府嫡女與六皇子的婚配之事,更是讓眾臣不禁疑惑萬分,六皇子慣是個不理朝政的作風,蕭央央又是在不久前再度纏綿病榻,這兩人的婚事怎麼看都覺得不像是平常事。


  眾人當然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蕭老爺愛女心切,還記得褚蓉神女附身蕭央央時說的那番話罷了,而這樁婚事,總之到最後也是不成的。


  「他答應了?」太子與三皇子在各自的府邸分別詢問底下的太監。


  「是,六皇子沒有任何猶豫便應承下來了。」兩邊的太監都如實稟告。


  「蕭央央一看就活不了多久,他應承這門婚事,心中為何簡直昭然若揭。」三皇子手中的茶盞一下子被齏得粉碎,他細細的碾著這些粉末,又笑了起來,「東宮那位,怕是也沒想到自己親兄弟會來這麼一招吧。」


  此時在東宮,太子在上頭沉思著一言不發,底下的奴婢太監也就都顫顫巍巍的不敢動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太子招來一名太監上前,「去開張單子,給六弟送去祝賀新婚的禮物。」


  太監垂著頭捏著嗓子說是。


  「記住,要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送去。」


  於是這一天下午,皇城熱鬧非凡,所有人都知道了六皇子即將迎娶蕭府嫡女,百姓不明真相,有人為六皇子扼腕嘆息竟要娶一個病秧子,也有人說這是真正的郎有情妾有意,天公卻不作美的片刻相守。


  但多年浸染朝堂的各位老臣在此刻又陷入了深思,歷來不參與黨爭的六皇子竟會答應這門婚事,而太子更像是毫無芥蒂的大方送禮,那麼六皇子到底是要幫十一皇子還是太子?


  「蠢貨。」斂去神氣化作顧清和的後塵神君看了眼太子送來的所謂各類奇珍異寶,不免有些嘲諷。


  「公子,鹿鳴也不懂。」鹿鳴立在一旁,難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家公子向來隱忍,絕不會做這樣膽大妄為的事情。


  「人間百載,實在是太短又太長了些。」後塵摩挲著茶盞的邊緣,他給司命的七日已經算是很大方了,他原本就是受了傷的,拖著在人間一點好處都沒有,就算是平時,他也沒有心情帶著作為神君的記憶,來跟一幫凡人斗。


  有失身份,有失身份吶。


  鹿鳴沒聽明白,臉上的疑惑更重了。


  「好好守著王府。」後塵拋下一句話,拂了袖子就走了。


  「是,公子。」鹿鳴不知所云,但還是應承下來。


  「神君大人,你該做點什麼了。」子言隱著身子飄在後塵身邊,他已經改了顧清以與顧清和的命格,但他只寫方向與結果,過程還是需要人為的,所以只好腆著臉來求後塵。


  後塵像是沒聽見似的,自顧自的起身躍上屋檐,就著夜色慢慢踱步,隨後在一處庭院無聲無息的落地。


  「我曾設想過許多人會連夜拜訪此處,卻未曾想到,第一個竟是你,六皇子殿下。」顏安歌擺弄著一盆君子蘭,背對著來人輕啟朱唇。


  「我也沒想到,我竟要親自來找你。」後塵這句話,是說給一旁飄著的子言聽的。


  子言顫抖了一下,拉著游蘭躲遠了。


  「傳聞中六皇子疏懶,沒想到脾氣竟這般倨傲。」


  「顏少主,你我本就是同類人,還是把話攤開來說比較好。」後塵懶得與他周旋,只挑了重點說,「我知道丞相府與蘇府早已經是勢同水火,現下有個機會能使得蘇府再也威脅不到丞相府,不知顏少主可有興趣?」


  蘇景行擺明了站在太子這邊,連自家二女兒都許配了過去,顯然是不會讓丞相府有所作為的,按兵不動也不過是在等顏大夫人咽氣罷了,這一點,作為顧清和的後塵知道,顏安歌也知道。


  但他對這位突然來訪的六皇子心存疑惑,便只是打量著不說話。


  「前些日子,寧城有冤上奏,說是地方官草菅人命,后還未到議事府接收此事,遞狀人卻消失不見了,三皇子那裡自然是將這件事安到了太子的頭上,可苦於沒有證據,於是最後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三皇子與太子的爭鬥這些年明裡暗裡的還少嗎?此事也不過是其中一樁。」


  「你只說對了一半,此事的確是三皇子的手筆,可證人失蹤卻不是三皇子作為,畢竟他花了那麼多心血將人從寧城送到皇城,何苦得不償失?」


  「那便是太子了,就算他不親自下手,底下也有很多人為他辦事。」


  「顏少主很聰明,辦事的人也很聰明,他雷厲手段的確高明,但還是讓我得知了。」


  顏安歌仔細琢磨了他的話,驚覺道,「蘇文謙?」


  「不錯。」


  「你剛才說的機會,就是這個?那麼,那個失蹤的證人也在你的手上了?」


  聰明人對話向來節省時間,他剛才一直沒說證人已死,顏安歌也注意到了。


  「自然,蘇文謙的謀略更甚,他知道只有手握把柄才能使自己有主動權,可他低估了這個朝堂之下的暗流,比如,我。」


  顏安歌倒吸一口冷氣,這人,竟然是這樣的深藏不露,不僅將朝堂形勢了解的一清二楚,甚至連這種隱秘之事也都知道。


  「六皇子,想要什麼呢?」顏安歌仔細盤算著,若是他以此打壓蘇府,太子必然也要因為寧城一事受牽連,而太子一旦受損必將反撲,到時候三皇子也會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受重創,「朝堂之上勢力最甚的兩位皇子都被削弱,六皇子是想自己來拿這個漁翁之利嗎?」


  「是啊,你做不做?」他笑的隨意。


  沒想到他承認的那麼快,顏安歌倒猶豫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明日午時我會命人將人打包送到你府上,屆時隨便顏少主怎麼處置。」他甩下這麼一句話,眼角瞥了下子言,看到子言點點頭后,一躍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顏安歌在原地思考了許久,這個建議很誘人,不僅僅是能將蘇府打擊,更是蘇文謙本人,若是不除,日後也會是他的一大政敵。


  子言悠哉悠哉的盯著他許久,最後放下手,「走罷,他會按照神君大人說的去做的。」


  「嘖,後塵神君算計人的本事,還真是一絕,要是顏安歌知道他這麼一做,等於間接的把自己平日里最疼愛的小妹賣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游蘭甩甩尾巴,跟上子言。


  第二日。


  皇城又出了一件大事,寧城百姓一紙訴狀告到議事府,三皇子親自接待並號稱一定秉公審理,而這個證人出現時還言辭鑿鑿的表示他失蹤多日都是有人有意而為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蘇府大少爺蘇文謙。


  由此,蘇文謙落獄。


  第三日。


  寧城地方官被連夜押解至皇城。


  太子面對一眾下跪的人,青筋暴起,怒極,緊握著的拳頭好久才緩緩放開,形容詭異道,「蘇文謙這個不成事的,既是如此,也怪不得本宮了。」


  風雲變幻,不過一瞬。


  前不久還在做著美夢的蘇文漓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明明是接到太子的邀請前來赴約,此時卻一絲不掛的躺在三皇子的床上,而三皇子一臉冷漠,顯然也是沒想到自己屋中會出現這樣的一個女人,拔劍就要抹了她的脖子。


  叮的一聲,一枚匕首不偏不倚的擊落了三皇子手中的劍,太子帶著眾人出現在門前,其中還有許多朝臣之子。


  「這是成何體統!」有老派的臣子立刻呵斥道,自然不是呵斥三皇子,他的目標是蘇文漓,顯然是將她當作了魅惑主子的狐媚歌姬。


  「三弟既然與蘇小姐情意想通,早早與兄長我說了便是,何苦要鬧這一出呢?今日本是審理寧城之事,如此一來,不免傷了為兄之心。」太子佯裝心痛,連嘆好幾口氣。


  眾人得知這床上的女子竟是與太子有婚約的蘇家二小姐,紛紛竊竊私語起來,說的話不堪入耳,蘇文漓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她只知道自己剛醒來就要被殺,被殺不成又被羞辱,只得抓著被子一味地哭泣。


  「太子殿下請不要胡說,我並不知道蘇小姐為何在此,也與蘇小姐並無任何關係,這一點蘇小姐可以作證。」三皇子怒視蘇文漓。


  蘇文漓哆嗦了一下,悄悄看向太子,太子看似心痛的表情下,眼底的冷漠不言而喻,短短一眼,她便知道自己已無路可退了,那唯一可以作為證據的書信也一定被銷毀了,萬念俱灰之下,她慘淡的笑了。


  「三皇子和太子殿下都是這般無情之人呢,如今都不要奴家了呢。」將軍之女,縱然平日再嬌慣,她也有自己的傲氣在那裡,這場戲她看得明白,她一顆真心被當作棋子,那麼執棋之人,又怎能讓你好過?


  此番話一出,眾人又是議論紛紛。


  太子的臉色也變了變,三皇子更是一副要殺人的表情。


  蘇文漓在眾人面前披上衣服,緊咬牙關一步一步走至門前,隨後回首一笑,森森道,「文漓無才無德,品行有失,有愧天地,無顏於皇家,自去請旨,終生不嫁,願以殘生,青燈古佛,以贖罪過。」


  她這一席話,令眾人無言以對,竟也忘了去阻止她的步伐。


  第四日。


  蘇府二小姐蘇文漓請旨清修佛堂被允。


  可她與太子還有三皇子之間的風流賬卻是在皇城傳了個遍,最後誰也無法確定,蘇文謙藏匿寧城證人,究竟是為三皇子的計中計,還是為太子清除障礙。


  只是蘇府,終是敗落了,蘇景行戎馬一生幾十載,也沒有這幾日過的艱辛。


  第五日。


  寧城之事定案,太子有放縱之責,被罰面壁三個月不得干涉朝政。


  而三皇子這裡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除了蘇文漓,太子還在暗地裡給三皇子找了不少麻煩,最後使得皇帝將議事府收回,讓三皇子暫且當個閑人。


  第六日。


  皇城開始張燈結綵,紅綢遍地,原本因為三皇子與太子之爭而略顯陰霾的百姓此刻又興奮了起來。


  不為別的,六皇子與十一皇子,就要在明日一同娶親了。


  丞相府中,蘇翩若托著腮幫子,盯著紅火的嫁衣發獃,這幾日皇朝發生了太多事,讓她有些擔憂。


  「小姐,你不試試嗎?」采浣在旁問道。


  蘇翩若搖頭,「不了,明日也是要穿的,試與不試,沒什麼不同。」


  采浣點點頭,將嫁衣擱置在旁,奉上茶點。


  「采浣,明日你就不要隨我出嫁了。」蘇翩若捏起一塊茶點來吃,「你收拾下東西,今天就回去罷。」


  「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家主子都要娶蕭府嫡女了,想來對那個位子也是勢在必得,你自去幫他,而我遠赴邊關,再也沒有什麼是他能夠利用的了。」


  采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姐請別這樣說,公子既然將我派到你身邊,奴婢便是小姐的人了。」


  蘇翩若皺著眉頭,「你這又是何苦,跟著我,你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奴婢,一生都要這樣過。」


  「這樣過有什麼不好的嗎?小姐,采浣不太會說話,但遇到小姐是采浣的福氣,原本采浣是個見不得人的暗衛,終日行殺伐之事,跟了小姐,這才活的像個人樣了。」


  蘇翩若覺得自己鼻頭有些酸,哎,誰叫她是個心軟的人,伸手去扶采浣,「好罷,那你就跟著我罷,到時候顧清和再來要你我也不給了。」


  「謝謝小姐。」


  「不謝不謝,來,吃個茶點。」蘇翩若笑嘻嘻的,茶點吃到嘴裡卻不知為何有些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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