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變故
正想離開,嘈雜聲卻突然四起。
「公子,出事了。」玄衣男子忽然出現,把蘇翩若嚇了一跳。
「什麼事?」
「蘇府幺女,不見了。」
六皇子瞥了一眼身邊還在揉手腕的一身奴婢裝的蘇翩若,心中已經有了個大概。
「怎麼回事?」
「今日蘇小姐似乎身體狀態不好,一來便蒙著面紗不言語,後來太子殿下有意將蘇小姐引見給皇上,但卻遍尋不找了。」
蘇翩若聽著,一開始還以為是珠兒被識破了身份,這麼一聽似乎是珠兒不見了?
「她是什麼時候不見的?」蘇翩若問道。
可那玄衣男子卻是不答,擺明了自己的態度,那就是,他只聽那六皇子一人的。
「鹿鳴,這位才是真正的蘇府幺女,你說的那個失蹤的蘇小姐。」他斜眼看了她的衣服,「應該是她的貼身婢女。」
「大約不過一刻鐘。」鹿鳴這才行禮,「她鄰桌的那位杜小姐最後一次注意到她,便是那個時候。」
蘇翩若暗覺不好,珠兒膽小,不可能會獨自離開宮宴,現在這種情況,只能說明,有人要對她下手,珠兒只是代受。
見她眉頭緊鎖,眼神不安,他轉向鹿鳴,「去將這位婢女找出來。」說著掏出了一塊玉牌。
「是。」鹿鳴面無表情的接下那塊刻著不論生死的玉牌,這是召喚暗衛的玉牌,一經出世,不論生死,意思是不論執行者還是被執行者,不論生死都要完全目標。
「你跟我走。」
「什麼?」蘇翩若還在思索中,被他一說方才反應過來,「跟你走?為什麼?」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險嗎?太子妃娘娘?」他這時候還有心情嘲諷她。
「跟著你就安全了嗎?」她警覺起來。
「不安全。」他答得乾脆,「但我還不想讓你死,所以,相對安全罷。」
「你這話什麼意思?」蘇翩若嘴上這麼問,心裡還是明鏡似的,他說的對,珠兒失蹤的原因不明,而她想要救珠兒的話,就不能回蘇府,不然蘇府不可能為了一個婢女大動干戈,更何況一旦她這個真的蘇小姐確認無事,那麼假的珠兒便沒有一點價值,或許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意思就是,我們各取所需,如何?」他的目光閃閃的,眼底儘是她看不懂的光芒。
「好。」她點點頭。
「你將頭髮散在兩邊低著頭,就當作是我的婢女,跟在我身後出宮。」說罷他便起身欲走。
「喂。」她輕聲喚他,「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
「顧清和。」
清和寡淡,真不是什麼好名字,蘇翩若撇撇嘴,撩了撩頭髮便低頭跟了上去。
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雖然總有人上前來噓寒問暖,但顧清和總是冷冷幾句便打發,自然是沒人會注意到她這個小小奴婢。
只是今日這運氣忒背了些,這都快到宮門口了,竟然就遇見了那位東宮太子,她的未婚夫。
「不好,太子認得我的樣貌。」蘇翩若扯了扯顧清和的衣袖,示意他躲開。
他沒有多言,立刻攬過她的腰躲到了一邊,「閉氣,太子周圍都是高手,你就是呼吸重一些都會被發現。」
蘇翩若顧不得眼下這曖昧的姿勢,只得乖乖的閉氣。
「如何了?」太子問道。
「整個皇宮都搜遍了,還是找不到蘇小姐的行蹤。」
稍作思索,「盤問過守宮門的士兵沒有?宮宴期間,誰進出過?」
「屬下都問過了,宮宴期間,並沒有人進出。」
「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太子語氣忽地變的冷冽,「本宮給你們七日時限,若是找不到,這世上,也就不需要這位蘇小姐了,懂了嗎?」
「是,屬下遵命。」
「起駕,回東宮。」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了老遠,蘇翩若才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空氣來,她一張小臉憋的通紅,有一半是被氣的,什麼叫做?這位蘇小姐不需要了?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顧清和勾起唇角,「太子妃娘娘,看來太子殿下,並不是很在意你這位娘娘。」
狠狠剜了他一眼,蘇翩若兇狠的說道,「你以為我就喜歡他嗎?什麼勞什子太子妃,就他那樣的,就是給我當皇后我也不當!」
「喲,有骨氣。」他看她這模樣著實有趣,「剛才是誰跟我說自己是太子妃的?」
「我說錯了不行嗎?」蘇翩若氣呼呼的鼓起臉,「以後別跟提這三個字,噁心死了。」眼見著出了宮門口,蘇翩若再也不彎著身子低著頭,自己蹬蹬蹬的就走到了前頭。
顧清和只覺得好笑,隨後跨步跟上她。
日子如同白雲蒼狗,稍縱即逝,蘇翩若在顧清和的府邸已經過了第五個日頭,每一天她都想要親自出府去尋,但次次都被顧清和攔下,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往往最後的結果就是,她自己生著自己的悶氣,開始思考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比如,為什麼在蘇府十四載,她從來都不為自己培養人手,每日打點都是珠兒做的。
比如,她的親生母親顏嵐心是個常年卧在病榻上的挂名蘇大夫人,在蘇府幾乎沒有權力。
再比如,她與她父親蘇景行之間的情分,其實也沒有多少,她日日懶散的活著,父親是知道的,但也只是偶爾提醒她不要過分,小的時候以為是父親過分寵愛自己,但看到父親精心栽培蘇二小姐蘇文漓琴棋書畫,而她卻只會些拳腳功夫時,她小小的腦袋裡,還是察覺到了些什麼。
這天,鹿鳴總算出現了。
「鹿鳴鹿鳴!」蘇翩若慣是個能與人相熟的性子,見到來人,立刻撲上去拽著他的袖子,「珠兒怎麼樣了?」
鹿鳴受到了驚嚇,但也不敢推開她,只能無奈的說:「蘇小姐,請你鬆手。」
「無妨,你就當她是只貓是只狗,向你討糖吃。」顧清和輕晃著玉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貓狗不吃糖!」蘇翩若瞪過去,說完才覺得自己還是吃了虧。
顧清和不理她,「說罷。」
「珠兒姑娘,已經回府了。」鹿鳴回答道,眼裡是藏不住的疲憊。
「她回府了?太好了!那我也回去啦!」
「蘇小姐且慢。」鹿鳴攔住她,「珠兒姑娘回府後,蘇將軍便向皇上請了一道旨,旨上說願陛下能夠將蘇府二小姐許配給太子殿下。」
「什麼?」蘇翩若這下是真的懵了,按說珠兒一回府,爹爹就該知道失蹤的人不是她了,怎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出?
「珠兒姑娘是怎麼回府的?」
「是被太子殿下的人馬送回去的。」
「太子?」蘇翩若驚的下巴都合不上了,「他見過我和珠兒,不可能會搞錯我們。」
顧清和右手執著玉扇輕輕的敲著自己的左手掌心,這是他思考的一貫動作,「怎麼樣,要不要去看看?」
「去看!當然要去看!」蘇翩若心裡冒出了許多想法,每一個都使得她心驚肉跳的,這才短短几天,變故來得太快,太猝不及防。
顧清和帶著她一路從後院進了蘇府,她狐疑的睨著他,「你是不是老是偷爬我家牆角?怎地對我家這麼熟悉?」
他勾了勾唇角,不予作答。
一直到了自己的閨房,看到周圍的侍衛忽然多出來七八個,蘇翩若這下更覺得不好了,沒有半分猶豫便出手擊暈了侍衛,推開房門進去。
一股濃郁的藥味混合著血腥味撲面而來,蘇翩若皺了皺眉頭,方才瞧見塌上的人,她還穿著那日的淺緋色衣裙,只是早已髒亂不堪了,整整五日,竟然沒有換過衣裳?!
「珠兒!」走近了才看清,珠兒的臉…她的臉…竟是有一半都是血肉模糊的樣子了!此情此景落在眼前,她先是震驚,隨後又是不敢置信的看了好多眼,最後成串的淚珠滑落下來,蘇翩若瞬間失了力氣跌坐在地,顫抖著問,「這是怎麼回事?」
顧清和也看到了此番景象,不由得加深了思慮。
塌上的人逐漸轉醒,聽到動靜,珠兒啞著嗓子開口,「小姐…小姐是你嗎…」
「珠兒!珠兒你怎麼樣了?」蘇翩若想去握她的手,卻怕弄疼了她,兩隻手便懸在半空。
「小姐…我總算…總算等到你了…」
「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把你變成這副模樣的?」蘇翩若此時怒氣正盛,又帶著一絲懊惱。
「小姐…珠兒好痛啊…真的好痛啊。」珠兒艱難的動了下身子,蘇翩若才發現她全身筋脈盡斷,早就回天乏力了,而這滿屋子的藥味,也不過是在硬生生的為她續那麼點點命而已。
「到底是誰對你做了那麼殘忍的事情,你告訴我,你告訴我!」蘇翩若幾乎是吼出來的最後一句,她悲傷的不行,整個人都因為太用力的哭泣而微微顫動著,珠兒與她年紀相仿情同姐妹,如今卻只剩最後一口氣了。
「小姐…珠兒此生能夠遇見你…已經是珠兒最大的福氣了…」她的聲音嘶啞的如同被烈火燒過,「請一定遠離皇宮遠離蘇府…小姐…你本就不該被困在這裡…你走吧…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珠兒,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讓你代替我參加宮宴,我不該讓你穿上我的衣服,對不起珠兒,對不起…」說到最後她已經沒有了力氣,只是抽泣著言不達意。
「小姐…珠兒不怪你…珠兒只求你…走吧…別再回來了…」
「不!我不走!你告訴我是誰對你做了這樣的事情!你告訴我!」
珠兒似乎再也沒有力氣了,她淚水不停,落在血肉模糊的臉上便染了血,又落在枕塌上,觸目驚心。
「小姐…你走吧…求求你了…珠兒…求求你了…」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再也沒了動靜。
「珠兒?珠兒!」蘇翩若搖晃著這副早已殘破的身軀,悲痛欲絕。
身後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她死都不願意告訴你真相,可能真相,對你來說不是件好事。」
蘇翩若胡亂抹了把臉,靜坐了許久,這才轉過頭來定定的看著他,「顧清和。」她叫他,帶著濃重的鼻音。
「嗯。」
「帶珠兒出府。」她好不容易停下的哭泣聲這下又漏了點出來,帶著哭腔,很努力的把哭聲壓了下去,她很是彆扭的說:「我現在沒力氣,抱不動她。」
「好。」他答應得乾脆,接著便用被子將珠兒一裹抱了起來,而蘇翩若也從柜子里拿了件乾淨衣裳。
「走吧。」
鹿鳴的速度很快,等蘇翩若給珠兒收拾乾淨換好衣裳時,那一方土地已經被整理了出來,就等著合適的棺槨下去了。
「珠兒。」蘇翩若給她整理髮絲,「我一直都是拿你當妹妹看待的,你知道的,整個蘇府,我最小了,可你比我還小,卻總是拿捏著鼻子來訓誡我,那樣子,實在是好笑極了。」她說著笑了起來,不一會兒又哭了。
「可是啊,我從來也沒有生過你的氣,我總覺得我們倆就這樣打打鬧鬧的,等我出嫁了也不分開,可是你怎麼就走了呢?你是不是嫌棄我了呢?算啦,本小姐度量大的很,知道你趕著下一世去投個富貴胎,不想再伺候本小姐了,那好吧,我就許了你啦,要記得下一世一定要投個好胎啊,再也不要當什麼奴婢了。」
蘇翩若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眼睛都腫成了兩個大核桃,連帶著鼻子都紅紅的,顧清和給她遞了方巾,「好了,讓珠兒入土為安吧。」
蘇翩若點點頭,顧清和立刻示意鹿鳴動手。
看著她被抬進棺槨又被合上蓋子,接著又放入那早就挖好的一方天地,一坯坯土下去的時候,蘇翩若忽然下定了決心。
「顧清和,你送我回去罷。」
「你想好了?」似乎並不驚訝她的決定,他的語氣有些淡然。
「想好了。」
「那走吧。」
「不是說回蘇府嗎?你帶我回你這裡來幹什麼?!」蘇翩若瞪圓了眼睛質問他。
玉扇輕扣在她腦門上,「你就這麼回去可不行,你覺得珠兒這副模樣,蘇府脫的了干係?」
「爹爹、爹爹他一直都很寵愛我的,他不會這樣對我。」她越說越小聲,珠兒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她不確定了,遲疑了。
是啊,珠兒為什麼是那副樣子被留在她的房間?又為什麼有人把守?她的臉又是怎麼回事?
疑點太多,每一點都擺明了跟父親有關係。
「未必全是蘇大將軍,你們蘇府啊,人太多。」顧清和嗤笑一聲,諷刺的意思很明顯了,「你的母親大夫人只是佔個名頭,可是下面好幾房的夫人妾侍與她們的孩子可不是吃素的。」
經他一提醒,蘇翩若心下瞭然,從前她在府中安然無恙,一是因為她的娘親常年卧病在床不干預府中大小事務,二來是因為她身為女子,雖是嫡出卻是沒有任何威脅的,可現在不一樣了,爹爹有意讓她做太子妃,這下可觸了許多人的禁忌了。
「可蘇府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宮宴上動手,而且蘇府的人,不會錯將珠兒當成我。」
「你說的沒錯,宮宴上對珠兒出手的人,一定不是蘇府的人,而是皇宮裡的人。」顧清和神色莫測,「你們小小一個蘇府尚且如此勾心鬥角,更何況是這皇朝的風雲中心呢?」
「你們皇家的人真麻煩,不想我當太子妃直說便是,弄這些勞什子玩意還害了珠兒一條命。」蘇翩若一時怒氣上來,也就顧不得眼前這人的身份。
「可太子殿下的確是屬意於你的。」蘇府嫡女,母親又是丞相之後,實在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人選。顧清和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起碼在他找到珠兒前,都是屬意於你的。」
「呸,我還不稀罕,珠兒的仇他也有一份,且給我等著。」
「你可知,你這番話,是要滅九族的。」顧清和提醒她。
蘇翩若斜眼看他,一副你可別裝了的神情,「我早看出你不是個省事的,你若真是無欲無求的閑人皇子,一開始把我交出去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你跟我這演什麼?有意思嗎?」
「的確沒意思。」他不可置否。
「你之前跟我說我們各取所需,我想知道,你要的是什麼?」
「要你啊。」他輕輕巧巧一句話就將她激的滿臉通紅。
「你能不能正經點!」
「我很正經,的確是要你,蘇府嫡女,丞相之後,很吸引人。」顧清和說的一本正經。
「你難道是…」要爭奪皇位嗎…蘇翩若沒敢說出下半句話,畢竟這是在他的地盤,萬一他惱羞成怒殺了她可怎麼辦?
見她表情一會兒一個樣子,顧清和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小心思,「要你未必會威脅到太子殿下的地位,卻是可以平衡下朝中勢力。」
這意思是無意爭奪皇位?蘇翩若有些看不懂他,念頭一轉又覺得自己不能總是那麼被動,「顧清和,我沒那麼多時間陪著你彎彎繞繞的,我現在只想知道是誰要對我不利,珠兒又為什麼會變成那副模樣,正所謂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我蘇翩若從來就不是一個會忍氣吞聲的人。」
「就算真相可能讓你無法承受嗎?」顧清和的語氣依舊風輕雲淡的,像是在說一件尋常事,「其實你完全可以按照珠兒所說的離開這裡,珠兒已經死了,不久之後蘇府幺女病逝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皇城了。」
「你這樣說話會讓我覺得你是個好人的。」蘇翩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時有些心酸,珠兒一走,她身邊還真是一個真心的人都沒有了,「可你明明就不是什麼好人,哼。」
顧清和打定了主意她不會走,也許是從小到大生活在陰謀詭計的皇宮裡,他說話總喜歡先來一套言不由心的說辭,可此刻見她這副通透的模樣,倒是他自己多餘了。
「你回去罷。」顧清和招來鹿鳴,「你去帶采浣來。」
蘇翩若不解的看著他。
「珠兒已經走了,采浣會代替她成為你的婢女,同時也會向我稟告你的情況。」
「你會這麼好心?」蘇翩若心想,你這根本就是監視吧。
「不過是多養一隻寵物,本公子養的起。」果然從顧清和嘴裡就吐不出一句好話來。
「小心寵物養大了咬死你。」
他輕笑一聲,不是很在意她的怒氣。
站在蘇府前,蘇翩若思緒萬千,這個生她養她的地方,不過短短几日,卻變的好陌生。
「小姐,外面風大,進去罷。」采浣跟珠兒不一樣,她整日嚴肅著一張臉,說話也都是一板一眼的,倒是跟鹿鳴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親兄妹。
「嗯。」蘇翩若點點頭,邁出了步伐。
「小姐回府!」采浣適時高聲喊了一聲,頓時整個蘇府的人都躁動了起來。
「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下人們的叫聲此起彼伏,但沒有一丁點的驚訝之感,好像她只是出去遊玩后歸家而已。
「爹爹,爹爹。」蘇翩若換上小女兒應有的嬌憨之態,小跑上去拽住了蘇景行的袖子,「爹爹你怎麼都不來找我呀。」
蘇景行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別胡鬧,翩若,這些日子你去哪裡了?」
「什麼去哪裡了呀,我在宮宴上喝多啦,就躲起來睡覺去了,可沒想到這宮中的酒那麼烈,我這一睡就是好幾天!」蘇翩若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著謊,以前她也不是沒做過這樣的事情。
蘇景行沒有再追問下去,他的目光飄到了采浣身上,「這位是?」
「她是我新買的婢女,珠兒這個丫頭都不知道去哪了,要不是她不見了我也不至於睡了那麼多天啊。」蘇翩若邊說邊去觀察蘇景行的臉,「爹爹,你看到珠兒了嗎?」
「不過一個婢女,不見便不見了。」蘇景行不在意的揮揮手,「你既然回來了,便記著以後不許再那麼胡鬧了。」
「哎呀我知道啦。」蘇翩若鼓起腮幫子滿臉的不服氣。
心裡卻是一片寒冷,不過一個婢女,還真是風輕雲淡,不知道如果當時變成那副樣子的是她,她這位父親大人是不是也能說出,不過一個女兒,總歸,她不是蘇府唯一的女兒。
「好了你下去罷,有時間就去看看你娘親,她近日咳嗽又嚴重了些。」
看望母親,她自然是要去的,她甚至都懷疑,她若是晚來一步,或許有人會對母親下手了,畢竟嫡女沒了,留著個正房夫人做什麼。
「那我去看望娘親啦。」她扯出一個甜甜的笑來。
「采浣。」蘇翩若離了前廳就收起了笑容,滿面愁雲怎麼也化不開,「爹爹的反應真讓我害怕。」
「小姐注意,前面來人了。」采浣壓低聲音。
話音剛落,蘇文漓就帶著兩個婢女出現在她面前,她就沒有蘇景行那不露聲色的功夫了,滿滿當當的錯愕散落在她絕美的臉龐上,簡直就是格格不入。
「二姐姐。」蘇翩若揚起一個天真爛漫的笑容,甜甜的喚她,「二姐姐有沒有想我呀?」
「九妹…」她也不過驚詫片刻,便接受了眼前的場景,扯出假笑來,「九妹你可真頑皮,讓二姐姐好找。」
「二姐姐知道的,我整日不學無術只喜歡睡覺,但我說什麼也不能錯過二姐姐的事呀。」蘇翩若眨了眨眼睛,一臉的人畜無害。
蘇文漓卻是閃過了好幾種猜想,她明明已經容貌盡毀躺在那裡不死不活成了廢人,怎麼又活蹦亂跳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什麼…什麼事?」
「二姐姐不是快要嫁給太子殿下了么?這樣的大事妹妹我決計不會錯過的,我可還要向二姐姐討杯酒喝呢。」她樂呵呵的笑著,像是一點也不在意這太子妃之位。
蘇文漓有些尷尬的笑笑,「此事不可胡說,朝廷尚未下旨,九妹你可真是抬舉姐姐了。」
「可我覺得姐姐這樣的,跟太子殿下好生般配呢。」蘇翩若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可不是嗎,她從前總是對什麼都不在意,蘇文漓對她的所作所為她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此刻她卻覺得,眼前這個人雖有美顏的皮囊,但內里指不定爛成了什麼模樣。
而太子殿下那日的嘴臉她也記得清楚,這倆人各自心懷鬼胎,湊成一對倒也有趣。
似乎是詫異於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蘇文漓不由得生出一股優越感來,但嘴上還是說:「九妹快別說了,姐姐也不過是平凡姿色,太子殿下這般尊貴,實在是我高攀了。」
「二姐姐慣會謙虛的。」蘇翩若笑言,一步一跳的向著她揮揮手,「我去看望娘親啦,二姐姐慢走。」
「九妹你慢點走。」蘇文漓回報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順便上演了一副姐妹情深的戲碼,然而蘇翩若的衣袂剛剛消失在眼前,她便冷下臉,「你速速去請大哥來。」
「小姐,公子說了,在蘇府最需要提防的有兩人,一是大少爺蘇文謙,二是常年進出自如的表少爺顏安歌。」距離大夫人的房間還有百米有餘,采浣忽的在她耳邊說道。
蘇翩若略微驚詫,蘇文謙一向不是個好相與的她知道,可顏安歌是她娘親的親侄子,從小到大對自己也算友好。
「你家公子知道的倒挺多。」她語氣酸的厲害。
采浣沒有答話,算是默認。
見她這副樣子,知道再說下去也無用,蘇翩若收拾好心情,歡歡樂樂的去推門,「娘親~」她的叫聲甜膩膩的。
「小翩若。」開口喚她的是顏安歌,他此時坐在娘親身邊,手上還端著一個葯碗,見了她,他笑的很溫柔,「你可終於想起姑母了。」
蘇翩若觀察了下他,腦海中還是剛才采浣的話,但從他身上她找不出任何破綻,只得佯怒道,「哼哼,我自然是念著娘親的,走開走開,別佔了我的位置。」
說著用自己的屁股去頂他,顏安歌被她這麼一頂,手中的碗幾欲落地,但他手快馬上又穩住了,他只好站起來讓開,有些無奈的說:「好好好,讓你便是。」
「若兒,不得胡鬧。」顏大夫人蒼白著一張臉,輕聲呵斥,但語氣里滿滿都是寵溺,她是極為疼愛自己這個女兒的,畢竟她自己打娘胎開始便是個病秧子,從小到大都是葯湯補湯養大的,所幸生在丞相府里又是嫡出這才嫁了蘇景行,而這個女兒來的也十分意外,在蘇翩若之前,她前前後後流產了三次,她原是抱著一輩子再也子嗣的心,可這個女兒從一開始就如同有神邸庇佑一般,懷胎十月一點不適都沒有,連帶著自己的身子都好了許多。
而蘇翩若也不負眾望,生下來的時候四肢健全,健康美麗,實在與她太不相同,讓她好生欣慰。
「若兒,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裡?」
蘇翩若一驚,娘親所住的庭院是很安靜的,如果不是有心人故意將自己不見的消息告訴娘親,娘親是不會知道的,而對方做這樣的事情,無非也就是想讓娘親擔心而加重病情罷了。
「沒去哪裡呀,我就是貪杯嘛,睡的有點久了,哎呀娘親,你可不知道,皇宮的美酒真是好喝!」她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自己這幾天的行蹤,轉而說到酒上面去,一副貪吃鬼的樣子,惹得一旁的顏安歌也不禁笑了。
「你呀,總是這樣小孩子心性。」顏大夫人無奈的笑了下,「你都十四了,馬上就要及笄了,也到了該嫁人的時候了。」
怎麼又是嫁人,想起珠兒的死就是因為自己要被嫁給太子,蘇翩若不由得一肚子氣,但此時也是發作不得,「娘親~若兒只想待在娘親身邊~」
顏大夫人這次沒有理會她的撒嬌,轉而對顏安歌說道:「安歌,你看著哪家公子好些?」
這一問,顯得十分信任了,怪不得顧清和要采浣提醒自己,如果顏安歌要對她不利,憑藉著自己娘親對他的信任,實在是太容易了,想到此處,她倒是很好奇顏安歌會說出誰來。
「此事安歌怕是作不得主,只是安歌聽說太子殿下似乎對小翩若有意。」
蘇翩若側目看他,也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父親早已請旨將蘇文漓許配給太子殿下,他這時候扯上她做什麼。
「太子殿下?」顏大夫人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她握住蘇翩若的手,「若兒,你怎會與太子殿下相識的?」
「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來府上做客,爹爹喊了我去面見。」蘇翩若實話實說。
顏大夫人臉色一變,低罵道,「蘇景行,你總是這樣貪得無厭。」面對蘇翩若疑問的表情,她又恢復溫婉的樣子,「若兒,你喜歡太子殿下嗎?」
「不喜歡。」蘇翩若搖搖頭,之前只是無感,那日聽到太子殿下對自己的態度之後她就開始厭惡他了。
聽她這麼說,顏大夫人舒心一笑,語重心長的說道,「若兒,娘親只盼你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太子殿下身份尊貴,並非良配,你不喜歡便好,娘親覺得,普通世家的公子就不錯,找個溫潤性子的就好。」
她這番話說的在理,蘇翩若很感動,這樣的話只有親生母親才會說,太子妃的位置的確不是個香餑餑,反而卻是個龍潭虎穴,別說現在各位皇子暗地裡劍拔弩張,太子殿下最後能不能登上皇位還不好說,即便他最後成功了,太子妃變成皇后就能一生平安了嗎?怎麼可能,怕是一生都要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中度過,一不小心還會失去性命。
蘇翩若很感動,吸了吸鼻子,軟糯糯的說道,「娘親,你真好。」
「姑母。」顏安歌出聲打破了這母慈子孝的場景,「普通世家的公子,怕是娶不得蘇府嫡女,丞相之後的,蘇大將軍也不會同意的。」
顏大夫人冷著一張臉沒說話,她心裡清楚顏安歌說的在理,可她實在不想自己唯一的女兒被當作籌碼。
「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小翩若是躲不開的,但我們可以幫她盡量避開。」顏安歌說著把目光投向蘇翩若,裡面儘是對自家妹妹的愛護之情。
「作孽啊!當真是作孽!」顏大夫人不由得心酸苦楚起來,她當年單純無知,被蘇景行三言兩句就騙得真心,一心一意要嫁給他這個當時還不是護國大將軍的小小統領,父親心疼自己病弱,沒有多說便應允了,可當她真的嫁過來之後,整整二十二年,她總算是看清了蘇景行的真面目,他根本就是看中了她的身份,要藉此爬上去而已!如今,如今還來算計她唯一的女兒!
顏大夫人的這些往事蘇翩若是不知曉的,她看著娘親滿臉淚水,只是心疼得很,「娘親沒事的,若兒會保護好自己的。」
「若兒,我的好若兒。」顏大夫人攬住她,不由得更心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