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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釋?」她 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出現在大馬路上,「很晚了,你怎麼不睡?」
蘇釋瞪了她一眼,她 看到他穿著夜間室薛純茶那惡趣味的布拖鞋,單薄的襯衣,瘦小的身子在深夜中瑟瑟發抖,但他既沒有理睬她,也沒有和姜天然打招呼,就這麼大步走過去了。
他穿著布拖 鞋從X部門走到這裡走了幾個小時?她目瞪口呆的看著蘇釋那瘦弱的背影漸漸遠去,他是要去哪裡?
「蘇釋!」姜天然站了起來,「你要去哪裡?」
「執林苑。」蘇釋冷冷的說。
她知道執林苑最近傳聞在鬧鬼,而且還傷了人,但半夜三更,蘇釋一個人穿著布拖鞋要從X部門走到執林苑,那未免也太奇怪了,「執林苑很遠啊!有什麼急事不能明天再去?而且你也沒開車啊……薛純茶呢?」
「我送你去吧。」姜天然溫柔地說。
蘇釋別過頭去,「不要!」
他仍然一個人筆直的往前走,在漆黑的深夜,荒涼的郊區大道上,他的背影單薄得像個孩子,蒼白的手指緊緊的握拳,仍然在不住的發抖。
「蘇釋!」她奔過去拉住他,「這麼晚了你去執林苑幹什麼?我們和你一起去吧。」蘇釋的手指冷得像冰,手心依然灼熱非常,聽到她說「我們」兩個字,他宛如被針刺到一樣一把把她甩開,大步往前走,「讓開!」
「小星,你和蘇釋一起去吧。」姜天然溫柔的說,「這麼晚了,我也累了,執林苑我就不去了。」
她愣了一愣,姜天然竟然不去?一時間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見他打開車門,對蘇釋微笑,「我送你們去執林苑,然後我就先回家了。」
蘇釋仍然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她嘆了口氣,從這裡要走到執林苑至少要三個小時,怎麼樣也不能放任蘇釋這麼走下去,不管他到底有多厲害,這麼單薄的身體等走到執林苑也要感冒了吧?「快回來!我們去執林苑!」她一把抓住蘇釋的手,硬生生把他拽進姜天然的車裡。
白色凱美瑞啟動,以平穩的速度將兩個人送到執林苑,隨後離開。
一路上蘇釋沒說半句話,支頷看著窗外,霍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一路偷偷看他,全然莫名其妙。姜天然打開了音樂,放著柔和的歌曲,一路上三個人沒有說話,時光就這麼一晃而過。
執林苑是一處尚未完工的樓盤,一共有十五棟,樓盤計劃中有一座小學。現在樓盤接近竣工,小學已經封頂,卻屢屢鬧鬼,說半夜在小學中有女鬼半夜三更在笑,有附近的居民好奇去查看,結果不知被什麼東西襲擊,重傷昏迷。
這種怪事的確一向是夜間部的工作,但就算是工作也沒必要穿著拖鞋走幾個小時過來查案吧?霍星上上下下看著蘇釋,從她膚淺的判斷來看,蘇釋肯定有什麼問題……難道是他知道了理佳的秘密,太受打擊,所以才從夜間室跑了出來?
越想越有可能,她小心翼翼的偷看蘇釋,乾笑一聲,「那個……你想要怎麼查?」
蘇釋走進執林苑,凌晨的時候看守施工工地的工人也已經熟睡,他走到一堆瓷磚旁,彎下腰雙手撐在那瓷磚上,他撐得很用力,彷彿必須要有什麼東西幫他撐住什麼,即使是一堆沾滿水泥的瓷磚也好。
「蘇釋?」她拿出紙巾塞在他口袋裡,撐再久也要起來的吧?到時候滿手是灰像什麼樣子?「心情不好?」
他仍然撐在那裡,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往教學樓里走。她莫名其妙的跟在他身後,他登上了樓頂,這座小學共有十層,他就站在十層的天台上。
他要幹什麼?
他慢慢的走到天台邊,目光清瑩的看著樓下,她看到那眼中分明有萬千思緒,但那雙眼也清清楚楚的表露出拒絕一切的強烈感情。
他是一團冰封的火,靠近都會受傷。
他溫暖不了任何人,只能焚滅自己。
「一個人跑到這裡來,是想做什麼?」她嘆了口氣,她從來不知道男人心裡在想些什麼,即使她花腦筋去猜,十有八九也是猜錯,難道性別之間的差距真的有從地球到火星那麼遠?
蘇釋突然翻過圍牆,一下子跳到了屋頂邊上。
她大吃一驚,「你幹什麼?」她也一下跳上了屋頂邊緣那條窄窄的水泥槽,「你到底想怎麼樣?半夜三更跑到執林苑來,又不是要查案,難道是來跳樓嗎?」
他站在屋頂邊上,單薄的襯衣在夜風裡獵獵的飄,他站立的姿勢很奇妙,彷彿一用力隨時都可以跳下去,對那高度沒有絲毫恐懼。
然後他微微一傾,真的對著空曠幽暗的樓下撲了下去。
「啪」的一聲,霍星一把拉住他的手,硬生生把他從邊緣拉了回來,蘇釋回過頭來,看到她驚恐蒼白的臉。
「你在幹什麼?你瘋了嗎?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跑到這種地方來跳樓?青天白日,好端端的,幹什麼要跳樓啊?」她頭腦真的完全混亂了,驚恐和迷亂充斥在心,蘇釋的行為完全無法理解,他到底在幹什麼?到底想怎麼樣?難道是她不該在四年後出現?難道是他知道理佳死了所以要殉情嗎?
蘇釋那光滑尖秀的下巴在月光下閃著柔潤的光澤,分明是那麼精緻的線條卻表露這那麼強烈的情緒——他剛才真的想從這裡跳下去,沒有絲毫矯情的成分。
她緊緊抓住他的手,因為他如此瘦弱嬌小,她本能的把這個站在屋頂邊緣發抖的人摟進懷裡。
他被摟進她的懷裡,然後閉上眼睛緊緊的抱住了她。
像個嬰兒抱住了母親一樣。
她還來不及感到愕然,在蘇釋緊緊抱住她的一瞬間她突然明白——
他不是想死。
他只是想發泄。
發泄一種他快要控制不了的情緒,他是如此掙扎、彷徨又脆弱,現在他必須她陪在身邊,否則他……否則他會崩潰會碎掉。
她坐了下來,緊緊地抱著他,坐在屋頂的邊緣,盡量放柔和了聲音,「別怕……你心裡到底……覺得什麼事讓你受不了?」她像對著一個執拗的孩子說話,「說給我聽好不好?我會幫你,誰也不會怪你,真的誰也不會怪你,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覺得你錯……」
蘇釋抬起手捂住了嘴,他的臉色如此青白,那激烈的情緒刺激得他幾乎要暈厥了,她不知道他為了什麼而如此痛苦,嚇得她也跟著臉色蒼白,「蘇釋?蘇釋?冷靜一點,聽到我說話沒有?換一口氣,快點換一口氣。」
他死死的抓住霍星的手,她只覺得手腕劇痛,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他弄脫臼了,卻也半點顧不上去看自己的手,只是緊緊地抱住他,怕他情緒一過激又要從屋頂上跳下去,「我會保護你的,別怕,我會一直在這裡。」
「放手!」蘇釋換了幾口氣,情緒稍微鎮定下來,突然一把摔開霍星的手,他臉色青鐵的看著她,彷彿她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放手?她被摔開的那隻手還在半空中,她愕然的視線是看著蘇釋的手,蘇釋大叫她「放手」,他自己的手卻還緊緊地抓住她,就像抓著一根求生的稻草一樣。
蘇釋跟著她看去,看到自己緊緊抓住她的手,臉色越發青鐵,他卻仍然抓住,死也不放手。
她忽然……有一點明白了……
夜風吹來,吹在臉頰上顯得彼此的臉頰都是如此的滾燙。
「你……是追著我……來的?」她低聲問,目光落在蘇釋的布拖鞋上。
蘇釋咬著嘴唇一句話也不說,那青鐵的臉頰漸漸變得蒼白,隨後變得通紅。
他是因為她沒有追在身後,所以就穿著拖鞋走了幾公里的路出來找她?
她迷茫的看著這個總是把她甩開、永遠不回答她問題、彷彿一直都很討厭她的男孩,「你……討厭我和姜天然坐在一起?」
蘇釋的眼中露出一層強烈的殺氣,那種兇狠的眼神蓋過了他瘦弱的身體,讓他一瞬間顯得充滿危險。
他果然討厭姜天然,甚至是恨著姜天然。
她的心狂跳起來,那心臟跳得猶如失控的野馬,「你是……喜歡我的嗎?」她顫聲問。
你是喜歡我的嗎?
蘇釋的嘴唇咬出了血,喜歡?他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她不再追在他身後?奇怪她到哪裡去了,所以他才走出來看看。結果不知不覺就走了這麼遠,找到的時候看到她和姜天然坐在一起,那氣氛……
那氣氛讓他一時間狂怒得想殺人。
心裡憤恨、失望、委屈、驚訝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那種強烈的不滿和失控的感覺幾乎讓他瘋狂,所以才會……
才會做出這種事。
這就是喜歡嗎?
他不想失去她,也不想善待她。
但他不許她跟著別人走。
這就是喜歡嗎?
「喜歡。」他終於說了一句話。
他在發抖,不斷的發抖。
她也在發抖,緊緊地抱著他,反反覆復的承諾,「我喜歡你,我永遠都喜歡你,只喜歡你,別怕,別怕,別怕……」
他是一團火,當冰封碎了以後,只會熔肌滅骨的燒。
熱得不分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