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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聚賢

  漁舟懷著忐忑而又 複雜的心情回府,沒有家法伺候,也沒有疾言厲色,說明太傅大人默認了宣竹這個准女婿,也說明宣大人的打沒有白挨,聖旨也沒有白請。


  宣竹心 思縝密,又怕太傅夫人拘著漁舟在府中綉嫁妝,連綉娘都雇好送往了太傅府,足見其良苦用心。


  宣大人因為一 臉的傷,沒有上朝,也沒有去知微草堂授課,漁舟也好些日子沒有見到他。但是各種精美的吃食、稀罕的玩物沒有少往太傅府送。


  書院經過幾番波折之後步入了正軌,平日無大事,沒有課的時候,漁舟便窩在府中嗑瓜子、看話本子、泡茶,偶爾也動動手,練練筆,不過都是閱后即焚,沒有外傳。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格外珍惜讀書習字的機會,別說打架鬥毆,連瓜田李下的談資都沒有。漁舟看著青衿襕衫們故作成熟的臉,實在是覺得自己這個山長沒有絲毫用武之地,無趣得很。


  樂儀公主到底還是拉不下臉面,不願親自登門給漁舟賠禮道歉,不過乾寧宮派總管送了一大批金銀珠寶、古玩字畫到太傅府,指名道姓說是給東陵小姐壓驚的。漁舟見好就收,懶得跟一個嬌生慣養的失意小公主計較。


  十一月硯冰凍時,知微草堂迎來了第二批學子,這次漁舟稍微做了個挑選,只招收了三十人,家境優渥的、天資聰穎的全都推薦給了國子監。


  裴南歌挖空心思、軟磨硬泡,一句「東陵府和裴府是世交,父親與太傅大人也是知交,裴府的女孩不比東陵府差」終究還是打動了國子監祭酒裴大人,如願以償而又躊躇滿志地進了知微草堂任教。


  有了裴四姑娘拋磚引玉的自薦之舉,再加上前段時間千帆先生為公孫先生正名的護短之舉,許多觀望了許久的奇人異士紛至沓來,請求到知微草堂當先生,良莠不齊。有飛天遁地、名震一方的俠客,也有飛檐走壁、洗心革面的江洋大盜;有「究天地之變化,研日月之更替」的術士,也有腳踏實地、精益求精的工匠;有出身醫藥世家的名醫,也有串街走巷的赤腳郎中。


  千帆先生的規矩就是來者即是客,多多益善,不管最後能不能留下來當先生,先都禮儀周到地安頓了下來,每人都有展示自己本事的機會,也都有給孩子們試講的機會。善於表達的,有真實本領的都留了下來給孩子授課;沉默寡言的、有真實本領的留了下來撰書立說;年紀大的、行動不便的也留了下來,給書院澆花掃地、洗衣做飯;剩下那些沒能留下的,也不是草草打發,而是每人送了五十兩做盤纏。


  漁舟一心想要讓知微草堂變成一個純粹的學府,很清楚該如何獲得皇室的支持,每一位的先生的籍貫、來歷、特長、所授的課程等等清清楚楚登記造冊,知微草堂一份,還拓印了一份送往宮中。漁舟始終覺得,只有讓上位者放心,先生們才能大膽地施展自己的身手。


  而她這個山長,所要做的不是一呼百應的虛名,而是創造一個平靜的、單純的學習氛圍。


  有識之士總是在飽受爭議中躑躅前行,時下大部分儒士和學者並不認可知微草堂這般囫圇吞棗般的「選賢舉能」,不說遠處的瓊林書院、澤輝書院和寒山書院,就是在同一塊土地上的國子監和言德女中,哪一個先生不是享譽一方的大儒,哪一個不是精挑細選,豈有像知微草堂這般草率的?男女不論,年紀不論,連出身都不論,簡直是如同兒戲!


  俗話說,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了,問題是知微草堂的先生從來就不出去遛。寒山書院的師生來國子監切磋的時候,知微草堂的師生在開墾荒地;瓊林書院的師生來國子監切磋的時候,知微草堂的師生還在開墾荒地;澤輝書院的師生來國子監切磋的時候,知微草堂的師生在種植藥材。任外面如何浮華喧鬧,知微草堂的師生只管埋頭苦幹。


  也有師生大惑不解,私下問千帆先生為何不給天下學子看看知微草堂的本事。


  千帆先生笑道:「清談誤國,實幹興邦。若是打嘴仗,何須派別人,我一人即可摘得桂冠。可是,打嘴仗能當飯吃麽?有必要浪費這個時間麽?贏了又能如何?」


  師生啞然失笑,卻又不能不深以為然,果然山長就是山長。


  十一月下旬,五星錯行,夜中隕星如雨,黔東地動,烈風大雪,山崩地裂,民舍多壞,壓死者百餘人。


  民間流言四起,有人說:「日食、地震、陽微陰盛也;臣者,君之陰也;妻者,夫之陰也。」


  又有人說:「夜中地震,此必為妾將有爭寵相害而為患者。」


  聖上驚,召集群臣議之,無果,至知微草堂問策。


  千帆先生伸著懶腰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草民也無可奈何啊。」


  聖上不悅,拂袖而去,次日下詔罪己,貴妃娘娘去太廟祈福。


  沒過多久,黔東傳來消息,有五六十人帶著衣物、乾糧和帳篷風塵僕僕而至,自稱是知微草堂師生,幫著受災百姓架橋修路、壘土築屋,並坐地講學,告訴百姓地動來前的徵兆以及如何死裡逃生。


  聖上恍然大悟,次日早朝時將三省六部的文官武將罵了個狗血淋頭,戶部尚書連忙撥款賑災,工部尚書立馬派人前往黔東安頓百姓,流言不攻自破。


  十二月初,北疆疾疫肆虐,家家有殭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朝廷命太醫院及翰林醫官前往救治,然杯水車薪,疫者、醫者死半。


  危難之際,神出鬼沒的知微草堂師生挺身而出,人手半部書院先生合撰的《醫典》,疏浚溝渠、施醫散葯、贈棺盛殮、置安濟坊,力挽狂瀾,百姓夾道跪送。


  聖上感佩不已,下旨命太醫捐出宮廷醫案,並著老太醫前往知微草堂協助撰寫《醫典》。此外,賜知微草堂金匾一塊,上書「濟世經綸」,盛讚知微草堂師生懷懷濟世之略,有經綸天下之心。


  自此以後,樸實無華的知微草堂師生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無人再敢說他們是烏合之眾。


  就在此時,不知是誰將千帆先生那番「清談誤國,實幹興邦」的言論傳了出去,天下學子紛紛閉門自省,大燕一洗前面的浮誇之風,紛紛學起了知微草堂的埋頭苦幹,嚴謹自律。


  知微草堂聲名鵲起,千帆先生卻還是那個無官無職、遊手好閒的千帆先生,經常懶懶散散地在書院閑逛,有時還會帶著那隻萌蠢萌蠢的魚鷹。


  午後的太陽曬得人懶洋洋的,也曬得魚鷹懶洋洋的,那貨走了幾步就眯著眼睛賴在地上裝死了,死活不肯挪動步子。漁舟一手牽著繩,一手拿著小魚乾,苦口婆心地威逼利誘著。千帆先生突然良心發現好好的一隻魚鷹被她,不對,主要是宣大人和太傅大人,養成了一隻坐吃等死的寵物,沒有半點魚鷹該有的威嚴和尊嚴,這樣是不行的,以後如何在鷹界混?

  一人一鷹正在拉鋸著,背後突然傳出一聲重重的咳嗽。漁舟回首,見正是國子監祭酒裴大人,指了指無題樓,隨意地說道:「裴叔叔,南歌在裡面!」


  裴大人點了點頭,非但沒有依言離開,還雙手環胸,饒有興緻地打量起了眼前的一人一鷹,眯眼的動作,慵懶的神情還真是如出一轍。


  眼前這個姑娘,和四姑娘一般大小,看似漫不經心,然而一舉一動皆自有章法,一舉一動皆有深意,縱然名滿天下,卻沒有絲毫驕傲,依然守著自己的茶暖墨香,這般寵辱不驚的品性,真是令人難以相信居然出現在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身上。朝中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刑部侍郎已經很可怕了,現在自己書院又出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小姑娘,難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成精了麽?

  「您找我?」漁舟指著自己的鼻子後知後覺地問道。


  「嗯,叔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裴大人笑眯眯地道。


  「您說。」漁舟客氣地應道,心中卻在打鼓,「最近孩子們沒鬧出什麼動靜吧?會不會是祭酒大人覺得我這山長太閑了?或者是他老人家發現南歌最近跟公孫大哥走得有點近?」


  「黔東地動,書院的師生怎麼會恰好出現在那裡?」裴大人問道。


  漁舟暗自鬆了一口氣,輕笑道:「這個啊,書院中的先生們無聊,倒騰出了一個地動儀,在十餘日前就發現了異常,但是不確定準不準,於是帶著學生去黔東求證,沒想到真的發生了地動。」


  「一時去了五六十人?」裴大人又不動聲色地問道。


  「我見前一段時間開墾葯田大家都辛苦了,就放了個小假,再加上黃叔叔經營有道,小賺了一筆,所以想去的師生全都去了,權當是冬遊了。」漁舟輕鬆自在地應道。


  裴大人扶額,不得不感嘆學院有自己的經費就是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真是令人羨慕。


  漁舟想到裴大人畢竟是自己的上峰,試探著道:「您若是感興趣,那下回師生們出去先向您請示?」


  「不必,不必,你們做得很好。知微草堂是國子監的分院,師生們做了善事,國子監跟著一同沾光。」裴大人捋著鬍鬚笑道。


  祭酒大人心中有數,知微書院名義上是國子監的分院,本質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奉行的是遊學的那一套,自己也管不了,也管不好。


  「若是您得閑了,也可以組織國子監本部和分院的孩子們一起出去。」漁舟又笑道。


  「這個倒是可行。」裴大人滿口答應,過了一會兒又遲疑地道,「那地動儀……」


  「千帆明白,等孩子們玩膩了,測得准了,一定會送往司天監。」漁舟笑嘻嘻地道。


  「你這孩子……」


  跟聰明人說話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就是話不必說太明,壞處就是心思藏不住。


  好在匆匆而來的黃芪解了祭酒大人的尷尬,她沖二人抱拳一禮說道:「宮裡有聖旨到府里,請小姐立刻回府!」


  漁舟心中突然閃過一種不妙的感覺,知微草堂的賞賜已經下來了,府中有父親在,為什麼非要等她回去才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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