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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爭執

  漁舟停下馬車 看著一高一矮的兩人從小徑上躍了下來,八角提著燈籠,宣竹拄著竹杖,兩人褲管皆被露水打濕了。


  「你們怎麼來了?」 漁舟沖他微微一笑,並向他伸出了手。


  「哼,再不 來,天都亮了。」他抱著八角送上馬車,然後將自己冰涼的手搭入了漁舟的掌中,借著她的手勁登上了馬車。


  「抱歉,臨時遇到點事情耽擱一會兒。」漁舟帶著歉意言道。


  他並未進入馬車中,而是挨著漁舟在車轅上坐下了。


  漁舟輕輕揮了揮馬鞭,馬車便慢慢地動起來了。


  「明日,我們就搬到絕雁嶺去。」他突然冷冷地道。


  漁舟一愣:「我們不是說好了,等房子建好后再搬的麽?」


  他屈起手指慢慢地扣著車轅,緩緩地道:「我改主意了。」


  漁舟輕聲笑道:「那邊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不管是讀書,還是養病,都於你不利。」


  「你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他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漁舟的話。


  漁舟咬了咬唇,揚起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鞭,目光倔強而冰涼。


  一路上,兩人再未多說一個字。


  下車時,紫蘇攙著白芷,白芷手中捧著那顆夜明珠。宣竹目光掃過,冷笑數聲,揚長而去。


  漁舟什麼都沒說,拍了拍酸痛的肩膀,拉著白芷進入了孩子們的客房。待白芷洗漱完畢,仔仔細細地給他上了葯,並叮囑紫蘇夜裡警醒些,若是白芷發熱立刻去喚她。


  今夜回來似乎除了晚了一個時辰,與平日並無太大不同,可漁舟卻覺得精疲力倦,連手指都不想伸了,換下來的臟衣服堆在浴房,沒有像平日一樣立刻洗乾淨晾起來。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往自己房中走去,看到門口杵著的那根高瘦的「竹竿」暗自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疲憊的臉頰,淡淡地道:「夜深了,你回房吧,有事明日再說。」


  「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麽?」他靠在門上,半垂著腦袋,半邊臉沐浴著眼光,半邊臉籠罩在黑暗中,晦暗不明的除了他的臉色還有目光。


  漁舟雙臂環胸倚在牆上,低垂著目光,平靜而淡然地道:「你想聽什麼?」


  「他去找你了,對不對?」他冷冷地道。


  「既然知道,你又何必再問?」


  「小舟,你要時刻記住,你已經是我宣家的人了,你這樣私會外男,讓我如何自處?他今日送你夜明珠,你高興不已,來日送奇珍異寶,你是不是就會跟他走了?」他氣勢洶洶地詰問道。


  他不提夜明珠還好,一提火氣便蹭蹭地往上漲,眼前不由浮現出前面拿著針給白芷肉里挑碎石的慘狀,不由爭鋒相對道:「我見他算私會外男,那你與澹臺未晞相見算私相授受麽?竹先生,你這樣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太好吧?至於夜明珠,我能拿到,那是我的本事,嘿嘿……」


  他突然挺身欺近,抓住她的手,急促地道:「我與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與你們不同……」


  漁舟掙開他的手,冷笑道:「你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如今舊情復燃,再續前緣,自然是不同的。」


  「不,我沒有!」他低吼道,顫巍巍地退了幾步,攥住胸襟咳得撕心裂肺,似乎想把整顆心都咳出來,咳出來也好,這樣或許就不會痛了。


  漁舟無悲無喜地看著他,沒有像往常一樣伸出手。


  他伸出手想去抓她,卻看著她的目光越來越冷,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襟,霎時面如死灰,搖搖欲墜。


  「小舟……咳咳……小舟!」儘管疼得厲害,他覺得自己必須要說點什麼,否則一切都晚了,五指握緊又張開,張開又握緊,蠕動地唇角艱難地道:「你聽我說!」


  漁舟蹲下 身子與他齊平,伸出兩個手指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他的胸口,慢慢地夾出一份燙金的信函,譏誚地笑道:「你說吧,我聽著呢。」


  「我沒有……沒有拿,是她走後,才在書房發現的。」他慌亂地,痛苦地,卑微地言道,「小舟,你要信我!」


  「宣竹,你告訴我,我憑什麼要信一個不相信我的男人?」漁舟將那信函狠狠地甩在他臉上,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起身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顫抖的他,「老娘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驢多,為誰辛苦為誰忙?宣竹,請你記著,老娘不欠你什麼,早就不欠了。」


  漁舟覺得對有些人來說,有些東西,只有親身經歷過,失去過,才能知道它的珍貴,才能刻骨銘心,比如信任。


  「小舟,小舟……」他語無倫次地喊著,伸手又想去抓她。


  漁舟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推來門閃身而進,再也沒有回頭。


  他咬著牙,扶著牆起身,使勁地去拍門。


  裡面傳出平靜而冰涼的聲音:「風花雪月,兒女情長本就不是人生的全部,許多時候不過是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你若再這樣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我們倆不過也罷。曾經覺得自己選擇的路,即便是跪著也要走下去,現在我後悔了,後悔當時惹了你。據說檢驗一個人是不是真正屬於你的辦法是放放他走,看他是否會回來。我們也試試吧,放過對方,也放過自己,算我求你了。」


  宣竹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坐在冰涼的台階上,緩緩地,艱難地揚起一個笑容,對著朦朧的月亮,低聲呢喃道:「你聽見沒有,她說求我了呢。」


  雌雄莫辯的面孔上,哀艷的笑容,冰冷的眸子,滾燙的淚水,艷絕哀絕,卻也傾國傾城,令人心慟。每一次問情,每一次較量,一敗塗地的都是他,因為那個人的心是冷的。


  若他還是宣陽城的竹大少,莫說一個,便是十個鍾若瑜都不懼,因為他可以給她任何想要的東西。可是早就不是了,他一無所有,情越深,恐懼也越深。他最近常常在想憑什麼漁舟要跟著他,養著他。


  澹臺未晞的出現,曾經最灰暗的日子不停地在腦海中輪迴,他想找個人陪著,什麼都不做,只要陪著就好,可漁舟總是不見身影。抑鬱與恐懼與日俱增,今夜再也難以控制。


  自己心中住著一隻魔鬼,只有那人的溫柔可以安撫,宣竹知道,他一隻都知道。他害怕她知道這個秘密,又渴望她知道,那隻魔鬼有兩個名字,一個叫自卑,另一個叫嫉妒。


  月色涼涼,他就那樣枯坐著,守著月,也守著她,就像一個鬧脾氣的孩子,鬧過之後,心中空蕩蕩的,也終於安靜了下來。


  第二日天空中飄起了濛濛細雨,漁舟沒早起。


  夜裡的動靜自然沒能逃過茯苓先生的耳朵,他看著宣竹眼底的青灰色和頻繁的咳嗽,熱情地賞了他一大盅良藥,苦口的良藥,苦得膽汁都想吐出來的良藥。


  「脾胃不和,肝火旺盛,多吃黃蓮大有裨益。」茯苓先生一邊查看著白芷身上的傷口,一邊慢悠悠地道。


  宣竹往灶膛中添柴的動作頓了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紫蘇踮著腳在灶台上奮戰,當歸和忍冬打下手,八角在一旁洗臉。


  「傷筋動骨一百天,白芷好好養著,最近哪都別去了。來,跟老朽說說,你這傷勢怎麼來的。」茯苓先生用勁拍了拍白芷的小腿。


  白芷疼得縮成了一團,哪有力氣回話。


  一旁的紫蘇握著拳頭,忿忿不平地道:「還不是那個壞女人,就是上次那個叫什麼澹臺小姐的……」


  紫蘇噼里啪啦、添油加醋地將昨晚的事情說了出來,中途都不帶喘氣的,可見他這口氣憋得有多辛苦。


  事情還沒說完,宣竹便知道自己昨晚真是錯怪她了,立刻紅著臉放下柴火起身道:「我去喚她起來吃早膳。」


  「你給我好好燒柴,別去擾她。」茯苓先生立刻冷著臉喝道,「這幾日見她走路都是帶飄的,你就非得讓那丫頭折騰病了才能安生麽?」


  「沒,我怕她餓了。」宣竹低頭羞愧地應道。


  「外面屋檐下給她煮了葯膳,巳時過後,你再給她送過去。」茯苓先生道。


  膳后漁舟還沒起來,宣竹心中有幾分忐忑。


  宣竹進浴房洗衣服時見漁舟的衣物也堆著,手鬼使神差地伸了過去。剛碰到衣服,指尖似被燙了一下,立刻縮了回來。縮回來之後,摩挲著指尖,似覺得有幾分不甘,眸光四下一掃見無人看過來,暗自鬆了一口氣,又將手伸了過去。低垂著眸光,紅著耳根,顫抖著手指將她的衣物一件件地放入腳盆底下,然後再將自己的衣服覆蓋在上面,突然他神色一怔,眸光閃爍,不知想到了什麼,整張臉溢滿了紅霞,連脖頸都紅透了。


  原來,漁舟從不幫他洗衣服,自己的衣物也不會讓他碰。如今宣竹看著自己的衣服與她的衣服糾纏在一起,隱秘的歡喜溢滿胸腔,那種美好的感覺難以言喻。突然想起那天夜裡,自己被她壓在身下的蝕骨銷 魂,一時之間,心神搖曳,難以自抑。


  他抱起腳盆,匆匆忙忙地往河邊跑,傘都忘了拿。


  「竹先生這是怎麼了?」廳堂中眼尖的紫蘇問道。


  「你沒見他端著衣服麽?」茯苓先生悠悠地應道。


  「後院不是有水嗎?」八角眨著眼天真地道。


  「河邊風景更好。」茯苓先生嘴角微微上揚了一點兒。


  「那我去給先生送把傘?」當歸憨厚地道。


  茯苓先生一把拉住他,老神在在地道:「雨小,淋不濕,你先去把碗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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