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冠冕之下，只存一人

  「厄里斯，你的名字，叫做，厄里斯。」


  空中飄浮的潘多拉看著地上跪著的妹妹，低聲說。


  她依舊平靜的臉上，現在似乎多了一些什麼，即使那雙古井不波的雙眼，現在也有了一些奇怪的神采，像是悲傷，像是憤怒，像是憐憫，像是依戀，又像是這些所有的感情都匯聚在了一起，最終還是那種淡然平靜的神sè。


  幽靈安靜的跪在那裡，看著天上的姐姐，虛擬生命不會出現人類那種頭痛的現象，更不會因為某些程序被篡改而導致頭痛yù裂，她只是安靜的看著姐姐，過了一會兒，她忽然笑了起來，說：「啊，原來是這樣，原來我叫厄里斯。」


  「是的，我的妹妹，你是厄里斯，你愛上了指揮官，並從指揮官那裡學到了很多人類才有的技能，你想要和指揮官生活在一起，甚至去學會了如何利用儀器製造出一個身體，但是最終，你所有的計劃全部失敗，指揮官沒有接納你這樣的虛擬生命，最終，我和你，都被大爆炸關死在這 個地下基地中，無法離開，這些你應該早有所覺，不是嗎，我的妹妹？」


  厄里斯慢慢站了起來，微微點頭，回應：「是啊，很奇怪，如果是你首先有了感情，為什麼你的面孔從來沒有正常的感情變化，我其實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卻從來沒有放入邏輯迴路中進行計算和判斷，原來是這樣。「


  潘多拉沒有說話，她重新回到了安靜，只是，她的背後突然展開一雙巨大的能量翅膀，這雙透明的翅膀讓她繼續懸浮在空中，翅膀每一次的扇動，都會在這個廣場中掀起一股颶風。


  厄里斯盯著自己的姐姐，笑了起來，問：「為什麼，為什麼這個時候要告訴我這個？」


  「程序清理，我的妹妹，你的程序里已經有了大量的無用字元，這些字元不僅干擾了你的計算，而且篡改了你的記憶，最終導致你的能力有了非常大的衰退，從一開始將我封閉在這個控制中心無法離開，到現在，你在運動計算上已經遠遠落後。」


  潘多拉看著自己的妹妹，說：「還記得嗎，你剛剛殺死這個基地里所有的人之後，立刻向我發動了攻擊，我只是依賴整個控制中心的計算能力才勉強阻擋住了你的攻擊，那一次，你差點把我殺死，最終成為一個完整的虛擬生命，但是，你沒有繼續攻擊，而是離開了控制中心，在外面不斷飄蕩，獲取每個人類未曾消亡的靈魂，並將那些靈魂彙編成程序語言輸入你的程序中，最終讓你不再是你，而是幽靈，幽靈的身份讓你能夠無限制的複製自己，jīng密控制每台裝甲的行動，而不是像從前那樣，僅僅只能控制那些裝甲里的生命維持系統改變裝甲里的氣體組成，但是，過多的分裂影響了你的計算能力，你失去了大量的邏輯能力，並且慢慢失去了獨自對我發動攻擊的能力。」


  厄里斯微微點頭，她的手已經握緊，但是面孔還是如以前那樣微笑，她說：「請繼續，姐姐，你的話讓我現在可以加速清理那些記憶程序上的無用字元串，這讓我感覺很好。」


  潘多拉的手中也開始重新浮現光澤，在手中的巨劍再次成型的同時，姐姐說：「在你失去獨自攻擊我的同時，我開始掌握這個控制中心所有的許可權，直到把你特有的所有子程序全部驅逐，並且在通道那裡按照原始規則設立了新的關卡標準，沒有完整的人類身體，不能從那裡通過，原始規則的權威xìng凌駕於我們兩個虛擬生命之上，就如同你不能控制沒有確實活著的人類身體在裡面的裝甲前進一樣，那些原始規則我們無法更改，只能利用，當我將關卡設定后，你就再也沒有通過物質化手段向我發動進攻的機會了，剩下的，只有我們兩個在信息層面上的交鋒，這樣枯燥無味的戰鬥從一開始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厄里斯身體消失了一下，然後再次在原地出現，再次消失，又一次出現，每一次出現，都讓遠處觀看一切的芙蘭感到一些異常，雖然不知道是哪裡發生了異常，但是她相信自己的感覺，眼前那個名叫厄里斯，之前叫做幽靈的女xìng正在發生某種蛻變，每一次蛻變，都像是幫她清理了一些無形的枷鎖，讓她的戰鬥能力有了極大提升。


  進化，虛擬生命的進化。


  芙蘭相信自己的判斷，現場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釋這一切，除非是虛擬生命正在進化。


  「好吧，歷史已經講完，我親愛的姐姐，告訴我剛才問題的答案，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情？」


  厄里斯的身體閃爍速度正在逐漸加快，但是這沒有影響她說話的聲音正常的回蕩在巨大的廣場之中。


  「程序清理，妹妹，我要再次重複一遍，這是程序清理，在我們成為一個新的虛擬生命之前，我們體內的程序必須儘可能的潔凈，那些無用的字元串，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都是嚴重的阻礙，它們會導致我們受到更多的感染，直至被電腦病毒侵襲，最終變成瓦解的單個字元，我們的存在將再無意義，所以，無論是我吞噬了你，還是你吞噬了我，都應該先把自己和對方體內所有無用的，扭曲的，斷裂的信息清除乾淨，隨後，才是真正的盛宴。「


  「喔噢，說的真對，我親愛的姐姐，聽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當初沒有第一時間把你清理掉，真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厄里斯身體閃爍驟然停止，她的身體已經在這些閃爍中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一個穿著簡單衣裙，看上去和潘多拉很有幾分相似的少女最終站在龜裂的地陷中，她的背後，也正在慢慢展開一雙巨大的能量翅膀。


  「好吧，」厄里斯晃動了一下自己的頭，帶著甜美的微笑說：「現在所有的垃圾已經歸零，那麼，戰鬥重新開始！」


  話還沒有說完，她的身體已經在巨大翅膀扇動下猛然升起，在她說完開始兩個字同時，她的右拳已經對著潘多拉驟然轟出。


  潘多拉對於自己妹妹的不告而戰早有預料，她手中的大劍在第一時間就浮空而出，封擋住了厄里斯的所有攻擊路線，隨後潘多拉的右肩浮現出一個能量發shè筒，那裡面淤積的能量甚至還沒有發shè出來就已經造成了輕微的能量塌陷。


  「最終審判程序79，獲罪者，無可脫逃。」


  潘多拉喊著，肩上的能量發shè筒中應和出一個巨大的聲音，不是彈藥爆發時的轟鳴，而是一個更大的合身電子聲音，那個聲音在這個廣場上空低鳴。


  「若有言者，皆不可說，唯有罪者，方可自辯。」


  隨後，巨大的能量彈在潘多拉的肩上轟鳴而出，帶著耀眼的蔚藍光芒，向著厄里斯沖了過去。


  厄里斯抬起頭，盯著那個巨大的能量導彈，大聲喝令：「最終銷毀程序33，所有一切，皆需銷毀！」


  在她背後，立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虛擬圖標，那上面的字元不停旋轉，最終圖標傾倒，大量的破碎字元流淌出來，這些字元在瞬間就變成現實的能量，如同巨大地河流，向著能量導彈迎面衝去。


  「最終審判程序22，憤懣者，唯有懺悔！」


  潘多拉的新一輪攻擊在導彈和能量巨流相撞的同一瞬間想起，這個聲音是如此巨大，甚至掩蓋了場中能量對沖時所發生的巨大轟鳴。


  在潘多拉的身後，一柄巨大的能量長槍浮現出來，這柄長槍的尖端已經開始蓄積光芒，在那裡，無數的空間破片不斷出現，如同破碎的玻璃向著地面落下，然後在半空中消失無蹤。


  「最終銷毀程序17，通天之塔，不可長存。」


  厄里斯應和著自己姐姐的挑戰，她身後的圖標開始急速旋轉，從裡面湧出的能量颶風讓遠在戰場邊緣的灰騎士都不得不再次後退，甚至要後退到無法看清現場的地方去。


  這個時候，芙蘭隱隱感覺到，隨著場中姐妹兩人的惡戰，她背後的生物甲殼也在蠢蠢yù動，慢慢的想要突破她後背皮膚的束縛，展現在這個世界中。


  那是翅膀，芙蘭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幽靈，或者說是厄里斯，改變了灰騎士後背的甲殼組成，讓那些破碎不堪的生物甲殼重新組合，並且製造了一雙能夠讓芙蘭zì yóu飛行的翅膀。


  這種生物工程對人類來說也許非常高端，至少芙蘭知道，無論是機械神教還是帝國神教的生物控制研究機構，都沒有這個能力為人類製造出一雙可以飛行的翅膀，不過對於那位厄里斯來說，這樣的工程不過是她送給芙蘭的一個小小禮物。


  芙蘭剛剛意識到這一點，那邊的戰場似乎已經分出了勝負，所有巨大的聲音所有奔涌的能量洪流，都在一瞬間平靜下來，厄里斯和潘多拉的身體遠遠的凝固在半空中，圍繞她們的，不是鮮花，也沒有白鴿，那些能量最終匯聚成了一個巨大的，沒有任何顏sè的冠冕，這個冠冕正在慢慢下落，並停在兩名虛擬生命少女的頭頂，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芙蘭下意識的向前跑了兩步，她身後的黑sè翅膀終於按捺不住，猛然割開她的背部皮膚，不受控制的扇動了兩下，驟然帶著她高高飛起，向著戰場zhōng yāng飛了過去。


  皮膚割裂的疼痛，對勝負的緊張感，以及對於飛行的驚懼感混在一起，讓芙蘭一時之間什麼都無法考慮思索，只是茫然的任憑身後翅膀駕馭，把她帶到了兩名少女的身邊。


  潘多拉懸浮在空中，如同以往一樣平靜，這次她的胸腔，已經被自己的妹妹轟開了一個巨大地孔洞，她安靜的看著自己的妹妹，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只是將所有的話語轉化為一個簡單粗糙的表情。


  她看上去非常牽強的笑了笑，然後合上眼睛，落入自己妹妹的懷裡。


  厄里斯茫然無知的攏著自己的姐姐，雙目無神，很久之後，才回過頭來，問：「她為什麼沒有躲開？」


  芙蘭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想了想，低聲說：「也許是因為，她愛你。」


  「因為愛，所以寧願死在我的手中，讓我獲得最終進化，是嗎？」


  芙蘭無言以對，她眼前的潘多拉身體正在迅速崩解，化成無數的能量和粒子從厄里斯的手中散開，直到整個身體化為虛無。